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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高楼 作者:穆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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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原康夫似乎也把容嫣认定为“中国好友”之流,这让沈汉臣私心底下也有些不痛快。临走的时候,石原康夫紧紧的握着容嫣的手,说:“以后有什么难办的事,请直接给我打电话,不要客气!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朋友!”
容嫣道:“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回去的路上,沈汉臣心里很不是滋味的对容嫣道:“这石原先生,果然是很亲切的,很容易交朋友的人,对不对?”
容嫣看了沈汉臣一眼,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二天,沈汉臣在办公室里,接到石原康夫亲自打来的电话,告诉他那小记者的事已经完全办妥了,请汉臣兄从此不必为此担心。电话里的石原又是从前沈汉臣认识的那个石原了,又热情又亲切的好朋友。昨晚被冷落的那点小荠蒂在和煦的春风中烟消云散。
容嫣问沈汉臣:“石原先生到底是怎么处理那徐若虚的事的?派人恫吓,还是重金收卖?”
沈汉臣一愣道:“啊,这我倒没细问。”
又道:“我相信石原先生说办好了,就一定办好了。他是有办法的人。”
容嫣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人的确看起来是很有办法的人。至少比他和沈汉臣两个加起来都有办法得多。
这件事算是放在一边了。但从此和石原康夫的接触就多了起来。有时有什么文化名流的集会,石原康夫也会邀请他们二人去装点门面;有时有音乐会的票子,也不会忘记送到沈汉臣手中;更多的是饭局,吃完饭再找个地方喝杯清茶,赏赏风景。石原康夫的中国话说得地道,三人俨然三个文人雅士聚会游玩,外人丝毫也看不出端倪。
第 67 章
计划一件事情,千头万绪,任何一个小小环节也不能忘记。
真的等到执行起来,反而简单得多。最重要的反而就是镇定,下定了舍生忘死的决心,就能什么也不害怕。
那段时间容雅一反常态,没有天天躲在屋里玩琴,反而每天三顿饭都出来陪着老太爷一起吃,饭后还给老爷子斟茶。有时倒是老太爷太忙,顾不上回家吃饭,留大少爷一个人坐在饭桌前慢慢的吃。大少爷大概是嫌一个人吃饭太冷清,有一次还叫了张妈,秋萍,老张头这些下人陪他坐了一桌子。那一顿饭,也不知是谁先提起从前二少爷在的时候的往事,又说开了,说到原先太太在的时候的事,张妈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止也止不住。那一顿饭,一桌人全都吃哭了。只除了大少爷。大少爷虽然没哭,但捧着一碗只吃了两口的饭,是再也吃不下去了。老张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张妈说:“你真是老糊涂了,干什么在大爷吃饭的时候说这些?让人心里添堵。害得大爷连饭也没能好好吃。”
容雅温声道:“别怪张妈,是我自己提起来的。好久没有青函的消息,听说他去了天津,我也挂念得慌。”
张妈唔咽道:“大少爷,下次你见了小少爷,劝劝他,别再和老爷呕气了,让他回家来吧。我的年纪也一天比一天大了,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再服侍他多长时间,我只怕我这把老骨头等不到……”
老张头正用一张大手帕狠狠的揉着他的鼻子,听了他老婆的话,从鼻腔里挤出一句:“老婆子,别胡说八道了……”她女儿秋萍也擦着眼睛在一旁说:“妈,你快别这么说。”
容雅在一旁发了一会儿怔,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苦笑,低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只是当时的情景太乱,谁也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
有时容雅也会来到丹桂第一台来拉几场。
每次拉完了,照例走到台前来谢幕,听到台下叫着自己名字的喝采声,鼓掌声,容雅总是有点忡怔。曾经那样熟悉的一切,如今听来竟然恍若隔世。
完了戏下来,看到容老板强打精神的坐在办公室里,脸色苍白,说几句话就要喘一口气。容雅心疼老父,劝他不要太辛苦,能放开的就放开些,柳儿聪明能干,有些事,能够让柳儿出面办的就让柳儿办了。把一切放心交给柳儿。
容修道:“那怎么行?这到底是我们容家三代传下来的生意。柳儿再好,他也是姓许的外人。”
他那双白胖冰冷的手紧紧捉住容雅的手:“南琴,你听爸说,以后也多来看看,学学。这里到底还是要交给你的。这么大的一个戏班子,就是爸留给你的……”
容雅单膝跪下:“爸……”
容修道:“爸知道你对这些俗务没兴趣。可是你怎么就不懂爸的心呢?爸的病一日重似一日,还拼着老命出来打点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赚那几个钱?爸是不能看着祖宗传下来的家业荒废了,也不能看着这份家业落到外人手里!眼下你弟弟还在外面游游荡荡,他不听我的话,将来要是倒了楣……总有一天回了这个家……”
说到这里,容修也红了眼圈:“到那时,他还有这个家,还有一份他的产业。将来要是我不在了,你什么事也不理,全部交给外人,哪一天他回来,这里已经不姓容了,你说,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容雅深深地低下头,容修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他微微颤抖的声音:“爸,我,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咱们容家……”
容修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儿子的头发,道:“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以后多些时候陪陪爸,也学着管管事就更好了。等乱过了这一阵,时局定些了,爹再给你物色一房好媳妇儿,你这一辈子,爹也就算是放心了,也算对得住你死去的娘……”
容雅握着他父亲的手,悲哀无言以对。
就象地壳震动,万年冰层的最深处,隐隐出现断裂。他听见他自己的体内也传来这种碎裂的声音,迅速漫延。这种痛楚让他发现自己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坚强。
他大概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就算他有功于民族,也无法弥补他对父亲,对兄弟的永恒的欠疚。
那天夜里,许稚柳应酬晚归,回到自己房中,却见自己那间屋子亮着灯。许稚柳已觉意外,推门进去,只见容雅坐在书桌旁的竹椅上。
“大爷?”
容雅看着柳儿微微一笑:“我等你好久了。出去应酬了?”
“是。”柳儿道:“大爷,有什么事您叫我去就可以了,不必在这里等柳儿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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