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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高楼 作者:穆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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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痕迹。见到他睁开眼,容雅俯近了些:“爸,您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容修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龙干得要命,满嘴苦臭。容雅见状,急忙端了一杯温茶递到他的嘴边:“来,爸,喝点水。”喝了两口清茶润润喉,容修这才缓过气来:“到底是老了,身子一年沉过一年。这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口总是闷得慌,非得透口大气儿才舒服。”“方才已经请黄老先生来看过了,他说您只是忧心太重,心气衰耗,肝邪偏旺,所以木气不能疏达所至。已经开了几味药,差人去抓了。他还说让您以后别太劳心劳神,涵养心脾要紧。”容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容雅那个角度看过去,正看到容修那苍白浮肿的侧面,还有那一头乱糟糟的灰白头发,额前的皱纹好象格外清晰。容雅在心里一阵酸楚。爸看起来,真的是老了。突然间就老了。容修睁大着眼,直直地望着床帐顶,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忽听他沙着声音道:“青函那孩子……那孩子,我是白疼他了。”父亲醒过来后,容雅一直不敢在他面前提青函,只怕他想起来又会气怒伤心。此时听他这样说,知道他心心念念,还是最宝贝的那个二弟。想到青函真的就那么不顾一切的扔下家和戏班子,跟那个男人走了,容雅心里也觉得惨淡,不知应该怎么劝慰老父,只好说:“爸,您别担心,火车站和码头我都派了人去了,没见着他们。青函应该还在上海。青函是小孩子脾气,您也是知道了。他走个几天,胡闹够了,自然就会乖乖的回来……”
容修仍然睁大着眼望着床顶,却出声打断了他:“南琴,往后,爸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容雅闻言一惊:“爸,您别这么说,青函他……”
一只白晰,柔软的手,覆盖在容雅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南琴,爸往后,只有靠你了。”一言未了,两行老泪,从容修的眼角渗出,直渗入斑白鬓角。容雅无言反握着父亲冰凉的双手,只觉得心里沉重得象压了块石头。一转眼,上海所有的报纸都用醒目标题报道了华连成发生的奇剧,“华连成当家花旦离奇患病”,“容二爷散花未完不知所踪”,“满场观众叫嚣退票”,“台上台下一样好戏”,“华连成是否为推新人挂羊头卖狗肉?”
诸如此类,图文并茂。事态并未随着柳儿的成功压台而平息,反而在传媒的炒作下有越演越烈之势。容修不得已,抱着病体,再次向他的老朋友黄金荣求救。黄金荣这次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已有些不快:“……老伙计,不是我说你,那件事的来龙去脉你本来应该给我讲清楚。我们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何需讲一半吞一半?若我早知道事情是这样,对付那姓沈的小子办法多的是。又何至弄到二少爷离家出走这地步?”
容修又愧又悔,一头的汗,只得对着电话机不停的点头说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你来找我,是不是想找几个人把二少爷找出来带回去?”黄金荣问。“不,不不。”容修咬咬牙,眼下还有更重要事:“大哥啊,实话跟你说,事到如今,我直当没有生过这畜生。抓回来也没用,抓回来也是喂不家的白眼狼。早知今日,早知今日,当时我就一棍子打死了他,省得留他在世上真是丢人现眼。我……他这一撒手跑了,我还得担着华连成这百十口人的生计啊。老兄弟您看,这几天的报纸,沸沸扬扬的,我真怕那些个记者万一打听出来什么……你说这算什么事?算私奔吗?自古哪有男人和男人私奔的理儿?去报官吗?告他什么?拐带妇女?说起来真是臊得我脸都没地搁。老兄弟,这事儿还请您千万多担待,最初我不跟您说,也就是因为这实在是说不出口的丑事儿,拼命掩还掩不住呢,我容某人……我容某人这张老脸,算是给那个畜生丢光了!”
黄金荣听容修讲到后来,语带哽咽,人老了心也软了。再说几十年的情谊在那里,将心比心,这种丑事也的确不易说出口。当下也没有二话,立即出动手上的关系,以他的名义下帖把那大大小小十多家报馆的主笔,总编辑,记者都请到一品香饭店。容修早在那里备下了十七八桌酒席,加黄金荣本人和他手下一些得力干将出面捧场,算得上是阵容强大。席面上的菜肴也极尽丰盛,鲍参翅肚,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容修强支着病体在那里劝酒劝菜,招呼周旋,场面办得十分好看。酒过三巡,容修站起身来,陪着笑对着满座高朋作了个罗圈揖,说了番:“多谢各位赏这个面子,多谢在座各位这么多年来对华连成的爱护抬举,容某感激不尽……最近外面有些关于华连成的流言,全是无中生有,不足以信,还望大家多多包涵,高抬贵手”之类的。算是给大家打过了招呼。等容修讲完了,黄金荣含着烟嘴,似笑非笑:“各位,来的都是朋友。人生在世,谁没有个过不去的坎爬不过个坡的时候?这时候就指望朋友伸个手帮一把。就算是看在我黄某人的面子上,交这个朋友的,就请把面前的酒喝了,恩情留心间,如何?”
黄金荣发了话,在座的无不立时仰头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不看僧面看佛面,众人都知道这容修借着黄金荣的势,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该如何做已经心知肚明了。嘴上即已抹了油,容修又早已令人封了两百只大红包,席面底下已每人塞了一只。钱说话的声音向来大过人说话的声音。无需再多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关于“华连成无故换角”“容二爷离奇患病未见家人求医”之类的新闻便在报纸上逐渐平息下来了。即之而来的是对华连成新晋花旦许稚柳的大篇幅报道。东风一夜吹乡梦,传媒的笔调一转,城中百姓立即换了话题。不多久,许稚柳这三个字借了这次意外的东风,扶摇直上,在上海的街头巷尾都红遍了。
第 34 章
容老板广派英雄帖,沈汉臣他们报社的社会新闻部和文艺部的同事自然也收到。徐若虚喝得满面红光,怀里揣着大红包,打着嗝儿兴兴冲冲的来到沈汉臣的办公室找他的老朋友刘少宏。可巧这办公室里,除了沈汉臣,其它人都出去了。徐若虚寻视一番,不免觉得有些无趣。徐若虚虽名若虚,其实是个扎扎实实的大胖子。虽然一肚子新思想新知识,可一脑子还是旧式文人的八卦多嘴。找不到老朋友贫嘴,实在无趣。他打量打量这抱着厚厚的大着作埋头苦看的沈汉臣,这时候有个人聊聊好过把话烂在肚子里,虽然这家伙又蠢又土,权当对牛弹琴,聊胜于无。“还没走呢?”他搭讪道。沈汉臣闻言抬起头来,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说话,才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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