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就在小敏和社伦注视下的大月城中,陈家的私兵化为一股洪流,兵分四路投入一片混乱之中。
外处杀戮之中,匈奴的人影愈来愈多,但四周的每个房屋之中都驻守着披甲的大月战士,在退一步便是死路的情况下,即使是大月的女兵也爆发出凌厉的杀伤力,顷刻之间死伤处处,再也找不到一寸没有血迹的土地。
陈韵领着一队神甲兵终于骑上了马,朝王宫冲去,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匈奴的马进不了地道,那大月的骑兵呢?”
很快,她便看到十多骑重甲大月骑兵,正在向一群柔然人发起冲锋,一些柔然人也抢了马匹,双方混战在一起。
混帐!龙耳那厮竟然将骑兵分散到各处。
她不知道的是大多大月重骑,都在城外游戈,而在城内的大月骑兵,早在抵抗第一波柔然冲击时,已损耗殆尽。
陈韵领着神甲兵冈卷残云般攻到王城外的演武场,发现那里早已全是密麻麻的柔然战士。
原来作为贵族及富商存放财宝的大木台早已变成一堆烂木,演武场内万头钻动,空气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躁动,这些人都是迟来者,手上还只有挥动着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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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月城的旧财富及无能者烟消云散,新的力量才能重新聚合。”山岗上小敏的话如箭般一句一句刺进社伦的心房。
“该死!将我们调来,却将我们陷入了困兽斗!”王宫外向云长槊一引,一马当先冲向王宫演武场。
“呵呵!这才是诸葛小敏,机关算尽!”陈韵挥动马刀,招呼神甲兵紧跟向云。
向云像疯虎般杀入柔然人群,首当其冲者哪挡得住人马皆披神甲的向云,战马踏死数人之余,向云的长槊翻飞,所向披糜。
陈韵叫了声好,更使向云杀气大盛,柔然人却也给激发了凶性,无数把大刀砍向马腿,向云的战马陷入人群失去速度,心爱的骏马悲鸣一声倒下。
向云心如刀割,跃到地上时手中长矛更加凌厉,转眼又杀了数人。
这时,陈韵所带领的神甲兵已给疯狂的柔然人包围住,虽占盔甲兵器之利,但战马施展不开,只能陷入苦战。
神甲兵纷纷给拉下马,各式各样的重兵器破开神甲,神甲兵的长槊马刀也带起无数血雨,倒下者愈来愈多。
一队轻甲步兵提着盾和剑暴涌而至,正是陈家的步兵,外围的柔然战士含 怒迎上,双方又绞杀在一团。
“无论是谁,在生死面前一律平等,一场困兽之斗,才能激发所有人心底里的……真性。”小敏的声音隐隐约约。
死马旦!老娘今天死在这里,你会为我流一滴泪吗?
陈韵的宝剑削铁如泥,柔然人都杀红了眼睛,首赴后继,拿着断了的兵器还向她拥来,陈家的步兵虽已接应上,却仍陷入苦战。
王宫城墙之顶突传来欢呼之声,柔然人已抢到了正中央,砍断了大月的旗帜。
陈韵大叫:“王宫已陷入敌手,撤退!”
这时,她突觉脚下的地面一震。
只是轻轻一震。
“大汗……你的精兵已经全部进城,但城中的巷战激烈,他们不能打开城门,只能让更多人进去,这些人现在都在地道里,进退维谷。”山岗上小敏的声音开始杀气腾腾。
“什么意思?”社伦不懂小敏的意思。
“前面挤着了,后面的人愈急啊……”
加宝被尤利背着闪过两个弯道,发现前面的路已满是匈奴,匈奴们也看到他们五人的身影,发一声喊,猛虎扑兔般狂冲而来。
尤利突然一跃,双手攀着上面的一个洞壁,便翻身而上,原来有一个上岔道。
撒斯和苏拉迅速跟上,亚当的大斧殿后,迫开几名柔然人,但他的盔甲大重,跳上之际撒斯和苏拉伸出手拉他,大斧正被他抛向敌人。
一名柔然战士和身扑上,一把抱着亚当的双脚,亚当挣之不脱,反而跌回地上。
手无寸铁的亚当面对几名挥刀而上的匈奴只能抱头一滚,撞倒了一名匈奴,他凶性大发,抱着那匈奴的身体横扫一圈,将他抛向敌人,又扑身而上,冲向一名敌人。
亚当拼着用肩甲顶去一刀,双手从敌人大腿一抱,凌空又横扫一圈,那人手中的刀破开了几个敌人的皮甲,他顺手一抄,刀已在手中。
但匈奴长箭已如雨射至,卜卜卜的打到铁甲之上,有二箭更已破甲而入。
撒斯和苏拉跃回亚当身边,迅速拉来两名匈奴为盾。
眼见对方的人愈来愈多,撒斯咒骂了一声,蹲了下来,“亚当,快上去。”
亚当双手持 刀砍倒一名柔然战士,也不犹豫,一脚踏在撒斯的肩上,撒斯奋力站起,终于将他顶了上去。
苏拉和撒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挂了彩后才上了岔洞,拼命向前走。
柔然人也想跟着跃上,却突觉脚下一震,同时地道内众人的火把一暗,泥灰滚滚而下。
“大汗,当年即能筑坝引地下水流出成为河流,岂不闻反手为云,覆手为雨?那坝子乃是人为,毁之——何——难?”小敏的话锋利如剑。
社伦突觉天旋地转,地动山摇,他的战马也察觉到地上一震,一个踉跄之际,社伦已摔到地上。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水坝的一端,本有一个小湖,黑夜之中,藏在树影下面,社伦早已忘记其存在,这时那小湖却像沸水狂号,社伦勉力站起,众卫兵已经赶到,却都发呆般看到那小湖在不停翻滚,仿佛不知多少蛟龙在水底会战。
那湖水先是暴涨,然后又像一泻千里般卷动着消失在地底之下。
“你……你……”社伦只觉手足发软。
“哼!雕虫小技,杀你十万精兵,如何?”
同一时间,龙耳正在南城门之前。
一支长竹插在地下,竹的末端突然“卜”的一声,射出一个蜡球。
“地气动了!”众亲兵大叫了出来。
“嗨!”的一声,三百重步兵金戈齐鸣,齐齐整整的列阵,一片肃杀。
“怪了!还没有打到城南,小敏提早动手了!”龙耳心中嘀咕,只听得城中处处都是喊杀声,惊天动地,仿佛世间已陷入波涛万倾之中。
“杀!杀!杀!”重甲步兵发出狂呼,龙耳骑到马上,举起右手:“众兵听令!离阵者斩,前——进。”
“将军,你们要离开了?”一名南城居民代表元老匆匆跑到龙耳面前。
“是的!听着,依照计划,坚守自己的房屋,我们要到中城支援。”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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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数十名柔然人正全力拉动一条大绳,终于“隆”的一声,一座房子轰然被拉倒,烟尘冲上半天,柔然人欢呼之余,争先恐后的跑到废墟之处,要抢夺财宝,四周的大月军民悲愤万状,耳听得屋内的人惨叫连连,在废墟中已难存活,不禁都亡了命的上前缠着柔然人,本来怕射伤自己人的箭已失去控制,如雨点般打到,将双方不知多少人钉在地上。
柔然人想不到长箭这么多,急忙退开,大月军民哪里肯让,都红了眼睛的追上。
突然一名匈奴急冲而至,高叫:“水!水!”
众人哪里肯理?更不知其所云。
这时,附近一口水井突然向天喷出一泉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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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等人感到地震时已知大事不好,地下通道已到处是敌人,只有自己身处的这一个岔口仍没有敌踪。
他们发足狂奔,却发现轰隆之声竟是从前面而来,惊疑之际,一卷狂潮已迎面压至。
五人木然之际,幸亏那每一波涌至的水流并不高,在地道中拍着到洞壁经过,水波两边冲撞后,只是及膝而至,但冲力已是极大,五人下盘不稳,立时给卷进水中。
那水流又急又湍,立时将五人像小舟般向下冲去,只一眨眼间,便将五人冲回下一层的地道。
“妈的!军师不是叫我们淹死在这里吧?”
他们落下之处柔然人早已察觉大难将至而落荒而逃离,站起之时发现大水正不断从岔道中冲入,水已淹过脚背。
前后不断有柔然人走过,但当看到巨大的出水洞时都骇然而退。
尤利等四人都不禁慌了手脚,加宝却尖叫起来:“快想想,军师绝对有什么计划,她不会任由我们在这里等死!”
尤利和苏拉对望一眼,心中闪过正在浴血苦战的大月军民。
“快啊!为什么还想不到?”加宝哭问。
就一小会儿,水已及膝,地道里一定还有很多其它出水洞。
尤利背起加宝:“走!只能找出口!”
只走了数步,已到了一个分岔口之前,前面的通道竟已满是相互推撞的柔然战士。
柔然战士对一身污泥的五人已全无兴趣,都在争先恐后的往回走,面对压在眼前的死亡阴影,众人都急不及待,怒喝痛呼之声充斥地道之内,所有人的理智,已剩下最后一线了。
亚当当先走向人群,一双巨手分开水泄不通的人群,五人登时溶入没有尽头的人流之中。
地道中人推人,人喝人,况且都是柔然的粗壮汉子,尤利等人也不敢妄动,只能跟随人潮。
黑暗狭窄的通道没有尽头,水却涨得飞快,转眼已到大腿。
“不行!”尤利突然醒悟,“我们跟着众人,军师想他们死,跟着他们一定死路一条。”
加宝大声叫道:“快点想办法,要不然我们全都死在这里!”
苏拉心思较快,“这是不是有很多岔道的吗?只有你们家族认得路!”
“是啊!我记起了,前几天军师查问过我关于钥匙,又要我随身带着!”
“现在呢?”尤利四人虽渗在水中,却觉全身发热,汗如雨下。
“刚……刚我嫌……重,甩了!”
尤利四人这一惊非同小可:“在哪里?钥匙长得怎么样?”
“在地道中?快带我们回去找!”四人七嘴八舌。
“哎呀!你们这样吼,我该回答谁?那钥匙像把匕首,这当儿没有人会在意,回去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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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前的陈韵感到地下一震之际,匈奴占人数之利已合围而上,赶到支援的另一队陈家步兵亮出二百张铁弩,将密麻麻的匈奴射得人仰马翻,哀嚎连连,急忙寻找掩护,匈奴的弓箭也纷纷射至,双方稍稍分开。
一个在演武场旁边的小水池突然冲天射出一柱泉水。
“不是吧?”陈韵一怔之际,不知从哪里涌出了数十骑大月重甲骑兵,带着如雷的蹄声已经冲到演武场。
陈韵没有想到,重甲骑兵对付没有重甲的步兵,实力是如此悬殊,尤其是在一个互相挤迫,不能快速分散的场地,神甲兵陷入困境,只是向云领军犯了轻进强攻的大错。
演武场的一边已为陈家步兵所占,重甲骑兵一字排开的波浪式冲刺,很快辗灭了最外层的匈奴,他们绝不深入,像风一样后退,又再反覆冲刺,如此往返,已对骁勇的匈奴形成挤迫效应,死在自己人推挤下的匈奴远多于重骑的长矛之下。
陈韵当机立断,发动步兵夹缶。
“不要!”一骑自大月重甲骑兵中转向陈家步兵,陈韵认得是祖冲,听到他叫:“快回去,箭雨很快会射过来!”
怪不得,陈韵脑内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