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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第169章 小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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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是个三旬年纪的胖子,时维仲秋,他人胖体虚,手里还摇着扇子,此人却是诗人文重光。
    文重光在紫阳书院教过书,他不认得王氏二抠,王氏兄弟却认得他。
    张西如笑吟吟道:“老文,小翠宝又给你出甚么难题了?”
    文重光瞅了左右一眼,见座中还有两名后生,只道是张西如晚辈,也不以为意,讪讪道:“西如兄最知我,必要通融我二百两方好。”
    张西如一把拉过文重光,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文重光老脸一红,道:“西如兄,你别这么看我。”
    张西如道:“让我看看你这个傻子风流才子,总共在小翠宝身上使了多少钱?有这些银子,为啥不去孝敬你老娘。”
    文重光搬过一把太师椅,挪屁股坐下去,道:“我老娘可比我有钱多了,还有我那位贤妻,她们不愧是亲姑侄,沈家的女人治家都是一个谱,拳头捏得紧,但凡她们肯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给我,我也不至于厚颜跟你开口。”
    张西如“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理会他,文重光起身与他作了个揖:“西如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翠宝这会子不知在哪里受罪呢。”
    张西如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文重光抬眼见两个年轻人仍在,支支吾吾起来,张西如便道都是世交的子弟,无甚好避讳的,但说无妨。
    文重光生性洒脱,也不再遮遮掩掩,便一五一十道来。
    原来他上个月与张西如,陈大樽同来云间,并社的事情谈好后就回到苏州家中,小厮禄儿回禀说他那杨家院相好的姑娘,清倌人小翠宝派丫头来寻过他两会。
    文重光家中屁股还没坐热,急急坐了轿子去酱园弄杨家院,去了老鸨杨干娘才告诉他,月初来了一位散漫撒钱的豪华公子,看中了小翠宝,出八百两银子替她赎了身,现在,不知去了哪里风流快活。
    这一来,不亚于晴天霹雳。
    文重光写的小酸诗,在苏州的堂子里很流行,本来杨干娘许他六百两银子就容他把小翠宝带走,可是文重光家中尚称富有,规矩却大,产业都攥在寡母手里,到不了他手上。
    倘若是读书上进用钱,文母是千肯万肯,六百两银子赎倌人做妾,那是磨破嘴皮也办不到的。
    文母只消一句:我们文家门里的祖训,没有伎子进门的理,我骄纵了儿子,死了怎么去见老太爷,文重光就无计可施。
    他磨着杨干娘,打听赎小翠宝的豪华公子是谁家公子哥,杨干娘只一口咬住不知道。
    还是小厮禄儿提醒,小翠宝有个手帕交小姊妹叫鸾喜,她说不定知道些甚么。
    鸾喜开始也不肯说,文重光央求再三,水磨功夫用了好几日,又答应给鸾喜写一阙词捧她,鸾喜才开了口。
    赎小翠宝的公子姓薛,年纪轻得很,也不知怎得匆匆一瞥看中了小翠宝,在杨家院打了一次茶围,再叫了小翠宝一个局,出去王家归田园居弹了次琴,就五迷三道地给小翠宝赎了身。
    这位薛公子是哪里人,连小翠宝都不知道,听口音,定归是江南人,说到这里,鸾喜莫名有些泱泱的,年少多金的公子爷怎么就没看上自己,要不然享福的就是她自己了。
    文重光追问鸾喜,小翠宝有没有说要到哪里落脚?这么年轻的公子哥儿,说不定还没娶亲,未必会带回祖宅。
    鸾喜绞尽脑汁,回忆起小翠宝说似乎要去云间县茉庄。
    “茉庄?”王恒与小才低低惊呼。
    文重光讶然道:“这两位是?”
    张西如道:“这两位王兄弟,都是我的世交子弟。”
    文重光拱拱手,道:“两位王世兄,可是对茉庄很熟悉?”
    小才道:“咱们前几日在茉庄上做客,刚刚才从那里出来。”
    文重光问道:“两位可曾在茉庄上看到那位薛公子?”
    王恒摆手道:“我们不过是去茉庄作客几日,去吃蒋叶府联姻的喜酒,哪里会认得其他人,不过,以我所见,茉庄上似乎没有姓薛的大户。”
    文重光懊恼道:“寻访起来,总归不那么容易,我须得马上去茉庄走一遭,总要亲口问她一问,若是她肯跟着姓薛的,我自当马上归家,不复存此念想,如果不然,定当千方百计筹钱把她赎回来。”
    小才听了这话,觉得这文胖子甚有情义,便有心助他,道:“文先生若是去茉庄,可去蒋相公祠旁大宅找蒋月亭,我月亭哥是庄上老户,如那薛公子真偕了小翠宝来茉庄,月亭哥泰半能打听到。”
    喜得文重光朝小才唱了个肥诺,忽忽又想起甚么,道:“云间蒋月亭,你们将才说吃蒋叶府联姻的喜酒,讲的就是蒋月亭吧,他的岳家是吴江叶家,定的是叶天蓼家的姑娘?”
    小才连连点头,道:“文先生说的是,可惜,这位叶三姑娘不幸在成亲前两日,八月十三日病逝了,叫人好生惋惜。”
    文重光大惊失色,跳起来道:“这怎么可能?叶三姑娘怎么死的?”
    小才不意文重光反应这么大,讶异道:“八月十三夜里,叶三姑娘染了时疫病死的,我和七兄陪着月亭哥去分湖叶宅吊唁,叶家老爷亲口说的。”
    文重光脸色一变,来回踱步,转了一圈又一圈。
    小才问道:“文先生可是知晓甚么,不妨出来咱们参详参详。”
    张西如一旁听得动火,道:“老文,有话就实说,不要吞吞吐吐的让人痒肚肠根。”
    一屋子的人都盯住文重光,他只得道:
    “叶天蓼的太太沈氏,是我老娘的族侄女,我内人的族姐,八月十三那日,我陪着老娘和内人回娘家,沈家住在吴江县城松陵,这两年光景不太好,族亲们都住在一个台门里,平时是分炊的。”
    “因松陵到苏州城里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我千叮咛万嘱咐她们早点跟舅舅舅妈告辞,不想那日留得特别晚,内堂传出来要留了早夜饭才放我们走,等我们马车堪堪出城门,城门就关了。”
    “我便问老娘,今儿碰上甚么人这样高兴,留得老晚,老娘说她堂侄阿征一家从边关回乡,族中女眷来了不少,三娘、五娘、六娘,即是叶沈氏也在,六娘家的小闺女芳雪已经许了云间蒋家,马上就要出嫁,芳雪这孩子,现在越发出落得好了,嘴里抹了蜜一样的哄人,哄得老娘赏了她两件玩器添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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