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喵呜——”
狸奴发出低哑的唔叫声, 面向许黟“哈”地发出恐吓。
许黟挑眉,揪着它的后颈一松,将这只虎里虎气的狸猫放开。
下一瞬, 狸猫半弓着腰,竖着蓬松的尾巴,警惕地瞅着许黟。
“怕我?”许黟问。
狸猫也没反应,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但微微耸动的粉色鼻子出卖了它。
许黟眉眼瞬间弯了弯, 他们自出门后,便习惯在身上带着随时可以食用的肉干。
他走到行李箱前, 拿出个布袋子, 打开掏出条肉干, 往狸猫的方向晃了晃。
狸猫见状,圆溜溜的金黄色眼睛变的更加圆了。
它信步挺胸,迈着毛茸茸的爪子朝着许黟走过来, 等走到许黟面前两步之遥, 停下脚步,仰起头,对着他“喵”了一声。
许黟半蹲地把手中的肉干递过去。
狸猫叼着肉干,这回,它没急着走,慢悠悠地啃着。
如此可爱的一面, 许黟自然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依旧保持着距离,没有刻意地靠近和抚摸, 虽然刚才抓着后颈的皮毛柔顺光滑, 让他意犹未尽。
可这时代没有狂犬疫苗,对于不熟的猫咪, 许黟还是很克制的。
猫咪吃完肉干,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凑过来蹭着许黟的裤腿,喵喵地又叫唤几声。
看样子,是还没吃够。
许黟嘁地笑出来,抬手摸了下它的脑袋,这回,这猫咪不仅没反抗,还歪着脑袋蹭得更加猛了。
“怎么贪吃成这样?难不成你家主子没给你喂猫粮?”许黟如此问着,手中动作没停,还是给它拿了肉干。
这次,猫咪叼着肉干吃完,主动地蹭了蹭许黟的手掌心,心满意足地跳到窗上,接着一跃,跳出去。
许黟起身,走到窗边望去,就看到它身姿敏捷地走在青瓦上,发出“哒哒”的细碎声响。
若不是这声音,许黟也不会提前在窗边“埋伏”。
许黟半眯眼睛,轻声道:“还是只母猫。”
如此插曲,许黟是彻底睡不着了,好在适才眯了一会儿,这会并不觉得太困。
他思索着想了想,决定出去外面打探下情况。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阿旭和阿锦他们已经打听到不少消息,可难保没有遗漏的地方。
许黟目光落到地板上面洒落着的星星点点的日光。
便是那从茂州而来的商队,总会让他想到真木,当初他与真木说,他来自于梓州,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青年还记不记得他。
顷刻,许黟出现在客栈的一楼。
他从大门出去,穿过庭院时,耳边听到带着欢愉的清亮的声音:“虎霸王,你去哪里了!”
他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看到半角青竹色的衣裳,说话的小娘子背对着他,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那清亮的嗓音还在不断地飘过来:“你下回要是再如此,看我不打你屁股,唉,快,跳上来让我抱……”
许黟无意偷听别人的说话声,神色不变地转回头,跨过门槛离开了客栈。
……
普安县,也称之为普安郡。这里地广繁茂,资源丰富,城中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富饶程度不输于其他郡县。
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上,可见各色稀奇玩意,许黟在一个捏泥人的摊子前停下来,问捏泥人的老汉,要了那个小黄狗的。
老汉见是个俊秀青年,笑着又推销了其他的泥土。
许黟看了一圈,又看到了只猫咪造型的,不过不是只狸猫,而是三花。
这三花捏得惟妙惟俏,许黟多看两眼就喜欢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见过这玩意,他一时冲动,忍不住就多买了几个。
等回过神,看向手中拿着的四个泥土,有小狗,小猫,女娃娃和男娃娃,许黟陷入了沉思:……
罢了,等会这多出来的泥土就送给阿旭阿锦他们好了。
如此想着,他就把手中的泥人放到腰包里。
许黟没有急忙急赶,他虽然目的是济世堂,却也不只为了看济世堂。
街道两边的饭店、茶肆酒馆,不同的风土人情,都与庞博弈写的游记里很像。
他闻着街边时不时飘来的食物香味,与盐亭、梓潼等地也不同。
不多时,许黟便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他目光落到这些饭店酒楼和小摊,扫了一圈,就来到一家贩卖酒糟鱼的摊子前。
经营这个摊子的是对年轻的夫妇,模样瞧着不过三十,见到有客人入座,妇人先跑来擦桌子,询问许黟要吃什么。
许黟看向她:“不知小摊卖的有什么?”
妇人道:“我们只卖酒糟鱼和豆饭。”说毕,又笑盈盈地继续说,“这位官人要是想饮酒,可在旁边的李家酒肆买两角酒来,他家的酒便宜又好。若是还想要其他的下酒菜,也可去那边的婆子买些咸水货。”
许黟仔细听后,取了几十文,让她帮忙买些咸水货来,多出来的钱,可做跑腿费。
妇人自是欣然答应,拿着钱跑去对面的婆子买咸水货了。
这咸水货并非什么上好的吃食,但平民百姓却是爱吃。方且做得好也要有所讲究,用的虽然是下等的猪下水,可需要清洗干净,不能有一丝腥臭味。
接着,这洗好的猪下水,还要过清水煮开,煮到能用筷子一戳就能戳穿的软道劲儿,就可以捞出来了。
捞出来的猪下水,便可以浸泡在盐卤好的咸水里面,半夜煮好浸泡,到午时便可捞起来吃。
一份咸水货里,所有部位的猪下水都有,切好能装上一盘,价钱也实惠,只要十五文。
许黟给那妇人是二十文,她能得五个钱的跑腿费,何乐而不为。
这钱,都快要比他们卖出去一份酒糟鱼挣得多了。
如此大方的客人,这妇人不是遇见过,但她并为此就理所当然,让丈夫给许黟挑了条肥美的酒糟鱼端来。
餐饱饭足,许黟付了钱刚要离开,迎面走来一行人。
这些人有的穿的是汉人的衣裳,有的则是羌族的服饰,浩浩荡荡的,将整条街挡了一半。
许黟目光落到这些人身上,突然,身形顿住。
他竟然在这些人里见到了熟面孔,就是那真木的叔叔。
当时见到这位真木的叔叔,还是几年前,这么几年过去,这位真木叔叔的面貌没有多少变化,只皮肤更加黝黑了一些。
许黟通过他,又看向了旁边那几个青年,很快他就认出来其中两个,就是当时拉肚子的。
不过,他没在人群里见到真木。
许黟微微皱眉,不知道真木有没有跟着来到普安。
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哪想,这群人先朝着他这边过来。
不到片刻,这七八个人就坐到他旁边的两张木桌,年长的真木他叔开口喊道:“店家,来八盘酒糟鱼,再来二十碗豆饭。”
“好嘞,客官们稍等~”妇人欣喜,快速地跑去帮忙准备吃食。
许黟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半晌,他轻叹气,选择先离开。
“这位官人且慢。”
身后,中年男忽然站起来,向着许黟喊道。
许黟脚步微顿,回身去看他。
中年男不确定地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小兄弟,可是个大夫?”
许黟点了点头,又道了自己的姓氏。
果然,中年男听后,高兴地拍手说道:“没认错人,还真的是许大夫你啊,你可还记得我,对了,可还记得我们在茂州城外见过,但是你还救了我们一命。”
“记得。”
许黟怎么会忘记。
当时这些人里,有的人还与那些想要作乱的羌人对峙,就差一点,便要拔出弯刀了。
想到那些仿佛是批量生产的弯刀,许黟眉眼里多出一丝笑意。
双方彼此相认后,两人所聊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说到彼此为何会出现在普安了。
中年男感慨道:“我们本来只跑绵州的货,可惜这几年,绵州也有不少混乱,那边的情景不好,跑商也没以前那般活跃。”
后面,他们的商队能走茂州、绵州两地的货物日渐减少。眼见着再不换道,商队就要被迫解散了。
“好在真木这孩子头脑机灵,他知道这两地的买卖不好做,就想着往东来。”中年人道,“这两年不少往这边跑,这回,我们还是接了济世堂的单子,跑来普安送药材的。”
许黟拧着眉问:“是严大夫吗?”
中年男一愣,而后摇头说道:“不是,如今茂州里的济世堂,已经换了大夫了。”
许黟听到这话,心中顿时生出不安,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沈家又派了大夫替换严大夫了?
中年男并不知道许黟与严大夫两人的关系。
他以为许黟只是随口一问,便道:“那严大夫去年严冬得了场风寒,没熬过去病故了。如今济世堂的大夫姓田,是严大夫的徒弟。”
许黟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听不得别的声音。
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明明知道严大夫的年岁摆在那里,即使能活得长寿,也没有多少年头。
但一时听到这消息,他还是难免黯然神伤。
中年男关怀问:“许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许黟摆摆手,想说自己无事,嘴巴翕动间,什么话语都说不出口。
良久,许黟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眼里的恍然多出片刻清明,他平复着情绪,缓缓道:“……我,我无事。”
中年男见他如此,这才明白过来,这许黟与这严大夫感情不一般。
他轻叹道:“许大夫,莫要神伤,严大夫虽然是得的风寒,但他也算是老死牖下,当年收留的那位姓李的学徒,直到将他的丧事办完才离开的济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