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佛门说客,厂督暗嘲
第175章 佛门说客,厂督暗嘲
岭南,林深山高,潮湿多雨,山岭密布。
宋阀城堡,议事堂。
“梵斋主,家兄在磨刀堂闭关日久,已许久未见外客,你还是请回吧。”
宋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情说不出的冷淡,送客之意不加掩饰。
四周陪坐的宋阀老一辈,知晓宋缺感情经历的他们,对于梵清慧此女都是极为不喜。
若非对方慈航静斋斋主的身份,更在佛门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就不是面色冷淡那么简单了。
倒是宋阀年轻一辈,对于大名鼎鼎的慈航静斋多有敬重,故而见一众长辈这般冷淡态度,不由面露困惑与不解。
梵清慧一身灰色僧袍,剪裁得体,显露出曼妙身姿。僧帽下,青丝如瀑,幽黑发亮。面容清丽脱俗,眉如新月,眼似秋水,透出清逸出尘的气质。
她神态如常,内心平静无波,并未在意宋阀众人的冷淡,双唇微启,声音空谷幽兰:
“暴君杨广纵兵屠戮关中群雄,锦衣卫、东西二厂更是杀戮盈野。江湖门派、寺庙道观、士族门第……以不臣之名,伐山破庙,抄家灭族,敛财以充国库,以作军资……他这是再向天下势力宣战。”
“大魔临世,若不奋起灭魔,魔劫之下,苍生涂炭,众生沉沦,届时天下大小势力难以幸免,岭南宋阀亦不能幸免。”
宋智放下茶杯,淡淡的瞥了梵清慧一眼,平静道:“据我所知,骁骑大将军宇文成都,率军屠戮的乃是关中大小义军,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
“锦衣卫以及东西二厂,惩治不法恶徒,严打黑恶势力,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这一桩桩一件件,大隋周报上可是写的明明白白。这魔劫之说……何从谈起?”
大隋周报,这份朝廷所创办的邸报,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通行天下。杨广伐不臣,安天下的檄文,经由邸报传载快速轰传天下。
就算诸势力出手拦阻也无济于事,这份邸报在锦衣卫、东西二厂的保驾护航下,明晃晃的摆在了天下人眼前。
梵清慧面对宋智的质疑,面色不改,依然保持那份出尘气质,她轻叹一声,摇头道:
“世间之事,岂能只看表面?大隋周报,不过是朝廷喉舌,其中所载,岂能尽信?”
“暴君倒行逆施,已失天下之心,这是不争的事实。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能被暴君外相所迷。”
说到这,梵清慧的眉宇间,已是一片凝重:“倘若天下义士,皆亡于暴君之手。届时正道沉沦,魔道大昌,回天乏术之下,悔之晚矣!”
堂上众人闻言,眉头尽皆微微一皱,虽然很不喜梵清慧此女,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杨广倒行逆施,设立东西二厂与锦衣卫监窥百官,动辄抄家灭族,灭人满门,这是不争的事实。
据他们宋阀搜集而来的情报分析,杨广如今杀性更胜往昔,对世家门阀的态度越加恶劣,帮派势力更是动辄血洗。
抄家灭族还只是常规手段,最为让人忌惮的是,朝廷高举‘国有化’的大旗,四处敛财以充国库,以作军资,以安流民。
这已然触及到了世家根本,更别提朝廷征伐四方的同时,还大张旗鼓的推行科举制,大肆提拔任用寒门子弟,以及乡野散人。
这等将士族门阀推往对立面的举动,的确让人十分迷惑与费解。
“梵斋主,我宋阀短时间内,不想参与中原纷争,请回吧。”宋智话语中的疏离毫不掩饰。
他们宋阀雄踞岭南一带,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天下局势的波及,自然有静观其变的底气。
现今,一动不如一静,杨广这段时间的转变,太过让人摸不着头脑,朝廷的实力暴涨的太过诡异,情况未明之前,宋阀不宜轻动。
梵清慧目光如炬,直视宋智,沉声道:“天下大势,如洪流滚滚,宋阀岂能置身事外?宇文阀、独孤阀两家的前车之鉴在前,岭南宋阀竟还妄想独善其身?”
若换做以往,宋阀两次逐客令下,她早已起身离去,但如今不行。
若无岭南宋阀的支持,代天选帝,诛杀暴君的计划如何施展?慈航静斋被灭的大仇如何得报?佛门如何度过此次劫难?
布局再如何完美,没有强者以作臂助,如何在韦怜香与宇文化及两位大宗师的保护下,诛杀暴君杨广?
宋阀只是第一站,为了计划的万无一失,还需联络多方势力,聚拢天下强者,方有可能将暴君杨广留在洛阳城下。
宋智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隋初年间,梵斋主与家兄说,自古无有以南伐北的可能。若非家兄听信了这等诡辩,这天下岂有胡汉杂裔坐天下之理?”
四周宋阀之人闻听此言,立即打消了出言劝说的打算。这点的确被宋阀老一辈,视为生平遗憾。纯汉,胡汉之别,他们不在乎,但坐天下的机会没人不在乎。
梵清慧眼底闪过失望,悲天悯人道:“九州好不容易度过浩劫,若宋阀以南伐北,战火再起,异族必将再侵中原,难得的修养之机毁于一旦,苍生何辜?”
“非是清慧诡辩,只是简单的陈述历害,苍生大义面前,宋阀主选择了大义,大隋的鼎盛也因此而来。”
“浩劫再起,慈航静斋作为正道之首,有责任阻止魔劫降临。”
“今日前来,希望宋阀为了苍生大义,能够出上一份力,与天下群雄合力,将暴君杨广诛杀于洛阳城下。”
宋鲁捋着鄂下银须,见身旁宋师道想要开口,不由严肃的斜睨了他一眼。
宋师道一缩脖子,止住了出言的想法。
其余宋阀小辈,也在周围长辈的眼神警告下,老实下来。
议事堂内,气氛愈发凝重。
杨广这段时间的作为,已经引起太多人的不满与恐慌,宋阀上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相对于其他势力,偏居一隅的岭南宋阀,相对从容的太多。
梵清慧眸光微动,再次出言道:“若暴君杨广攻下东都洛阳,取得杨公宝库……将会彻底奠定大势!”
“洛阳之战是唯一诛杀暴君的机会,若是错过,未来就算付出千百倍的代价,也未必能够成事。机会若是错失,便不会再有!”
她深知宋阀的立场和考虑,但这次前来,必须尽力说服宋阀,加入诛杀暴君的计划。
朝廷高手如云,暴君身侧更有两位大宗师随侍左右,加之骁骑卫与骁果卫两支无敌铁军的护佑,诛杀暴君简直难如登天。
好在暴君足够自大,只要计划得当,她有信心将暴君留在洛阳城下。
宋智眉头紧蹙,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家兄闭关已久,他出关之前,宋阀不便轻举妄动。”
他现在拿不定主意,需得与兄长仔细商议后,才能下定这个决心。
梵清慧微微颔首,对宋智的回答并不意外,微微一笑道:“贫尼会在岭南逗留几日,若有消息可遣人……”就在这时,议事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宋阀子弟匆匆闯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朝廷使者登门,说是要见梵斋主和宋阀主。”
此言一出,议事堂内顿时炸开了锅。
朝廷使者?
朝廷使者为何突然到访?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面色惊变的梵清慧,见她如此神情,脸色不由一下子难看下来。
显然朝廷对梵清慧的踪迹了如指掌,可能对其前来宋阀的目的也了然于心……
宋智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偏头看向宋鲁,沉声道:“立即前往磨刀堂通知阀主,将情况详细说明,我先去应付朝廷使者。”
说着看向梵清慧,眯眼道:“梵斋主,是否一同去见一见朝廷使者?”
梵清慧面色恢复如常,站起身,整理了下僧袍,平静道:“都指名道姓了,也不好避而不见。走吧,贫尼很好奇这位使者有何来意?”
言罢迈步朝着议事堂外走去。
“都散了吧……看好自家小辈,不要让朝廷使者看了笑话。”宋智交代完,神情沉凝的迈步跟了上去。
宋鲁收回目光,叫上宋师道赶往了磨刀堂,其余人纷纷起身离去,很快堂内便空旷下来。
……
韦怜香双手负后,打量着宋阀的雄伟门庭,嘴角泛起丝丝浅笑。这趟差事,让他难得的清闲了一阵,心情自然很是愉悦。
宋智急步而来,看着门口静立的靓丽女子,眼底闪过疑惑之色。越过身形顿住的梵清慧,跨过门槛,拱手一礼,温和笑道:“姑娘便是朝廷使者?”
说着目光四下搜寻,生怕弄出什么乌龙。
韦怜香面上浮现笑容,盈盈一笑道:“杂家是不是朝廷使者,想来梵斋主更为明白。”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黄鹂鸣叫。
宋智回头望去,见梵清慧难看下来的面色,心头顿时一咯噔,连忙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梵清慧深呼一口气,缓步上前,拱手一礼道:“静斋一别,韦督主别来无恙,没想到督主竟有空闲前来岭南,真是让人大感意外。”
帝踏峰的屈辱她至今难忘。
就是此妖人带领东厂番子,兵围慈航静斋。
山门被强拆,田产被强夺,门人弟子被拘押遣散,自己更是屈辱的被赶出关中。
这般屈辱,对方就算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认出。
宋智身形一震,眼底闪过惊愕之色。
当今天下只有一个韦厂督,那便是掌管东西二厂,凶威传天下的韦怜香,韦大宗师。
韦怜香摆了摆手,语调轻缓道:“梵斋主可以走啦,宋阀不能参加佛门计划。对了,佛门的动作得加快了,陛下已经启程前往东都,时间不多了哦……”
梵清慧面色一阴,微微拱手一礼,随即毫不留恋的迈步便走。对于身后宋智的呼喊,不敢有任何回应。
上次在帝踏峰,对方就明言:攻打东都洛阳的目的,便是静念禅院内的和氏璧以及杨公宝库。
放自己离开的原因很简单……让她将天下群雄汇聚于洛阳,与暴君来一场决战。
自大而盲目,全然不将天下群豪放在眼底。
韦怜香笑了笑:“好了,带杂家去见你们阀主,此事需得与他见面商议。”
宋智深呼一口气,将心头惊疑压下,转身伸手虚引道:“韦督主请!”
他深知梵清慧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等高傲的女子,被眼前之人一言喝退,这已经很是说明问题。
佛门的计划是什么?
宋阀为何不能参加?
朝廷与佛门到底在谋划什么?
梵清慧今日话语,到底有几分真假?
杨广既然开始正式对东都洛阳用兵,这等关键时刻,派厂督韦怜香前来有何目的?
很快二人便来到议事堂,分宾主落座。
宋智放下茶壶,举杯示意道:“韦督主前来宋阀,是带有什么旨意么?”
韦怜香举杯轻笑道:“不急……等宋阀主到来,再说不迟。”说着轻抿一口茶,显得不急不缓。
“哈哈哈……是在下失礼了。”宋智眸光微闪,爽朗一笑,仰头将茶水一口饮尽,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歉意。
宋智放下茶杯,出言试探道:“韦督主,梵斋主与你在慈航静斋会过面?”
韦怜香眉头一掀,饶有深意的瞥了眼堂外,轻笑道:“开皇九年,隋灭南陈,完成统一大业,南北佛门自此合流,佛门因此得以大兴。”
“为了太上皇的许诺,为了让佛门更加壮大。慈航静斋施展美人计,加之佛门的多方动作,岭南……嗯,识时务的退了。”
“佛门是骄傲的,慈航静斋也是骄傲的,他们选的真命天子,实现了天下大治,他们拯救了天下苍生。”
“呵……”韦怜香不屑的嗤笑一声,把玩着手中茶杯,好笑道:“佛门的危害性太大,就因为太上皇稍微有点削弱佛门的念头,佛门的报复来了。”
“佛门算是因大隋而兴盛,可陛下广征徭役,三征高句丽,被关陇贵族背后捅刀时,未曾得到佛门的丝毫臂助。”
“大隋存亡之际,佛门在干什么呢?广占田宅,侵夺百姓,忙着壮大自身,宣扬佛法,吸纳香火……”
韦怜香突然面露恍然:“哦……对了,还忙着暗地里备选下一任天下之主。佛门忙着代天选帝,为未来谋划下注呢。啧……不看顾天下苍生,不施舍受苦百姓,只顾着往佛门扒拉利益。”
“佛门,佛门……难怪陛下说天下最肮脏之地,非佛门莫属。”
韦怜香看向大门方向,笑问道:“宋阀主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