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战前动员
第150章 战前动员
晨光初现,前军营寨肃穆紧张的气息弥漫开来。
营寨木门在晨光中缓缓开启,露出里面井然有序的景象。
军卒们整装待发,身上所穿漆黑甲胄闪烁着冷冽光芒,
手中崭新的长刀似乎还有着铁炉内的温热,拿在手里锋芒毕露。
苍凉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响在前军斥候部,
让周围前军不知多少军卒将领抬起脑袋,眉头微皱,
似是想起了未出征时,前军斥候部整日操练弄出的巨大动静。
但这一次,他们心中没有厌烦讨厌,反而是隐隐地嫉妒。
战事结束,纵使是前军军卒,
也有好些军卒没有斩获军功,获得赏钱,
他们千里迢迢从两淮、湖广、山东、河南来到北疆前线,为的就是杀敌立功。
如今无功而返,看着同僚们满载而归,他们并不满足。
但北元朝廷已灭,已经没有战事可打。
唯有前军斥候部还有战事可打,能有功可立,
但想要在这个时候进入前军斥候部,可谓是难如登天。
军中已经流传开来前军斥候部的放肆举动,
他们的主官陆云逸拿着中军大帐的军功册,亲自挑选,
这才从前中后三军中挑选出了三千余名军卒扩充军伍。
什么人能进入前军斥候自然不必多说,身斩首级,手握军功的悍勇之辈。
现在,前军斥候部那经过扩大的校场上,已经站立有五千余军卒,
他们列队整齐,步伐整齐,眼神坚定,肃杀之气弥漫。
陆云逸手持长刀与改进多次的铜制喇叭,
静静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军卒,眼里有着满意。
相比于寻常军卒,精锐军卒虽然恃才傲物,但更懂规矩,
在冲杀时也能顾前顾后,比之寻常军卒更懂战阵之中的相互配合与保命之道。
这让陆云逸省了很多功夫,不用再像原本那样事无巨细的传授。
陆云逸双手负于身后,就这么静静站着,身形没有丝毫动弹,似乎也没有出声的意思。
五千名前军斥候军卒亦是如此。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刻钟时间过去,
军卒们立如泰山,纹丝不动。
两刻钟时间过去,一些军卒眼中闪过疑惑。
三刻钟、四刻钟、半个时辰过去,
空气中已经不再是肃杀,而是烦闷,
长久的站立让军卒们的脚后跟隐隐发痛,不时轻轻挪动,
队列中已经出现了一丝不整齐。
陆云逸见到他们能支撑半个时辰,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满意,
对于这些新编入的军卒,总要有一些考量。
现在看来,至少能做到令行禁止。
但陆云逸依旧没有动,就这么负手而立,从上方俯视着诸多军卒。
挺膝、挺胸、挺颈、睁眼、收下颌、收腹、收臀、头向上顶。
保持长久站立,并不只是为了训练军卒的服从性,而是让军卒在战场中形成本能。
挺膝、挺胸、挺颈,直立身体能使军姿更容易保持平衡,与敌厮杀时能站得稳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同时,胸部和颈部的挺直有助于保护胸腔等脆弱部位,还能震慑敌人,
在捉对厮杀中,气势占据胜负的两成关系。
睁眼有助于军卒时刻保持对周围环境的警觉,及时发现敌情,在斥候中尤为重要。
收下颌可以减少头部和颈部的暴露面积,让甲胄堆叠,减少损伤。
收腹、收臀则锤炼核心肌肉群,提高军姿耐力与持久力,不论是在奔袭还是驰援中,快人一步就获胜三分。
又两刻钟过去,上午的日头已经渐渐升了起来,
临近六月,即便是在北方庆州,空气中还是有几分燥热,丝丝汗水从军卒们的两鬓流下,让嘴唇也变得有些发白干涩。
没有经过此等操练的军卒们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痛苦,咬牙坚持。
太阳愈演愈烈,又过了两刻钟,军卒们已经度日如年,
他们已经站了一个时辰,虽然队列愈发嘈杂,空气中烦闷愈发多,
大多数军卒摇摇晃晃,但还是坚持下来,
他们是上过战场与敌厮杀的战阵精锐,意志力超群。
这让陆云逸很满意,相比于操练新军,锤炼精锐军卒更为省事。
就在军卒们摇摇欲坠,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之时,
立于最前方的陆云逸终于有了动作,
他拿起放在身后的喇叭,放在眼前,
不多时,略带青涩但显得雄浑的声音传了出来。
“很好,你们表现得很好。”
此话一出,不知多少军卒心气一松,挺直的腰杆顿时垮了下来,
只觉得脑袋重若千斤,恨不得取下来以抵军功。
“但这还不够。”
沉重的声音响在校场上,像是在他们脑袋上砸下了一记重锤。
紧接着,他们看到上官抽出手中长刀,
银白色的寒芒在日头照耀下熠熠生辉,闪亮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前挥一百,劈砍一百,横斩一百,开始!”
校场之内似乎响起了一阵哀嚎,虽然无声,
但不论是陆云逸还是旁边看热闹的军卒都听到了。
刀锋摩擦刀鞘的声音不停响起,显得错乱不齐,但杀气凛然!
军卒们蠕动嘴唇,希望嘴里的湿润能浸湿嘴唇,但让他们失望了。
早晨刚刚喝的乌鸡人参汤像是有一团火在他们体内燃烧,炙烤着他们的鲜血。
台上,陆云逸面色如常,长刀一下下挥出,破空声响彻不绝,引得不少军卒面容警惕。
战了一个时辰,还有此等力道,
传闻前军斥候部的两位主官个人勇武超群,现在看,的确名不虚传。
围在校场旁,隔着木栅栏观看的军卒见到如此操练,
脸色有些发白,不那么想去前军斥候部了。
“用力挥,战场上每一次挥刀都可能是最后一击,尽管是操练,也要用力挥!
要仔细体悟在筋疲力竭时挥刀时的感觉,
熟悉它,掌控它,
精疲力竭之时,挥出一刀,你就会有一个首级的斩获,一份军功,十两银子。”
陆云逸声音通过铜喇叭不停向外扩散,让不少挥刀的军卒脸色发黑,
他们只觉得手中长刀有千斤之重,
仅仅是拿起就已经颇为费力,倒像是在战场上征战一夜那般疲惫。
但当他们看到上官快速挥舞手中长刀,如同无物之时,
军卒们咬牙切齿,用力挥舞,
能成为精锐军卒的人,大多都是不服输之人。
他们将视线投向前军斥候部的老卒,以及最前方的十余道身影,
他们身躯如山,长刀如风,保持着与上官一样的速度。
虽然让他们难以接受和难以置信,但更能激发心中斗志。
前挥一百,陆云逸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已经挥舞完成,每次都竭尽全力,
但当他见到场中有不少军卒开始敷衍,眉头一皱:
“不管你们立了何等功勋,又是谁家的公子,在前军都要竭尽全力地操练,
不想死在战场上,就挥洒出最后一分力气,疲惫时的操练才能让尔等突破自己,
你们手中的长刀,每一把刀坯都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折叠锻打方为成型,
若是工匠有一些疏漏,你们手中长刀便会有瑕疵,不那么坚硬。你们就像是这长刀,操练时都不用心,
战场上还想要活下来?那是痴人说梦!
前军斥候部执行的是最凶险的军务,做的是最危险的先行接敌,面对的是敌军精锐。
自身若不坚硬成铁,战场上难道打算用血肉之躯来阻拦敌军?”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面露诧异,脑海中有些疑惑,不知是不是上官说错了。
陆云逸继续开口:
“阻敌用的是手中之刀,而不是你们的命,
用力挥,敌军不会给你喘息时间,
在疲惫之时能多挥刀一次,就能有一份军功斩获。”
此时,陆云逸手中长刀越挥越快,劈砍一百次更为迅速地完成。
几乎所有军卒眼中都露出惊骇,此时若是在战场之上,他们已经死了。
校场上忽然变得安静,喧闹被宣泄一空,只剩长刀破空之声,还有汗水滴落之声。
日头越升越高,太阳越来越热,军卒们只感觉体内像是有火炉在燃烧。
酸涩的肌肉让手中挥舞的长刀似乎也没有了重量,只剩下机械重复地运动。
“你们想要在前军斥候部立功,就要比敌军强,
比敌军强还不够,还要比同袍强,否则连挥刀抢首级的速度都比不过同袍,拿什么立功?”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不知多少军卒从沉浸忘我,失去疲惫的状态中唤醒,浓浓的疲惫重新涌上心头,不少军卒手中长刀掉落,腿脚一软,摔落在地。
一些军卒面露不满,若是无人打扰,他们说不得能少一些疲惫。
陆云逸见到他们此等模样,冷笑一声:
“战场上没有给你们走神的时间,
牢记疲惫,在疲惫中杀敌是你们活下来的唯一方法。
若你们有人想要退出,那就快些离开,若有人不想操练,只要你能练过本官,自然可以在一旁歇息。”
陆云逸的声音猛地增大,转而变成暴喝:
“捡起你们的刀,若是在战场上,你们已经是敌人的军功了。”
这时,陆云逸手中长刀最后一次挥出,三百下挥刀操练完成,而在下方,
新进军卒大多停留在二阶段,几个二世祖还在一阶段,
而前军斥候部的老卒已经进入到了三阶段。
刘黑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此刻用力挥刀,虽然轻松,
但相比以前,他已经能感受到虚浮身体的哀嚎,比以往慢了太多。
一侧的武福六面容坚毅,尽管手中长刀沉重,但他依旧用力挥着,
这还未到他的极限,在疲惫中方能进步。
郭铨与徐增寿挨在一起,郭铨跟随过操练,已经进入了二阶段。
徐增寿嘴唇惨白,白皙的脸庞已经充满涨红,眼中也遍布血丝,
头发已经紧贴脸庞,粘连在一起。
不重的长刀他凭借一臂已经无力拿起,转而双手挥刀,每一次挥刀他都感觉自己命都要丢了。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朦胧,他看向最前方那道身影,
在战场上陆将军对待将士充满从容,人也尤为慵懒,甚至会忙里偷闲,躲在一侧睡大觉。
但在操练中,仿佛换了一个人。
“你们是精锐,大军中的精锐,难不成就这点本事?”
陆云逸站在上方,身体不停蹲起,快且从容。
“啊!!”一名体格高大的军卒发出大吼,用力挥出了最后一刀,
这一刀落下,似乎斩空了他心中夙愿,他腿脚一软,长刀飞出,身体倒地,
急促的呼吸也无法散发其心中火热以及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成就。
“很好,在疲惫中感受极限,触碰极限,而后超越极限!
完成挥刀的新军可以去补充盐水,
在你们的右手边,喝水时少量多次慢饮。
老卒开始蹲起,五十个,完成后去喝水。”
陆云逸一边大喊,一边开始高抬腿,以至于他说话时都有几分抖动。
这一幕让观看的军卒都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他们不知在战场上面对如此人该如何活下来,他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
还有大部分将领眉头紧皱,不停地询问四周,
为什么是盐水?盐水与清水对比有什么不同?
在军中,盐都是珍贵之物,
虽然他们不能如前军这般奢靡,但至少要明白作用,可以少量效仿。
校场外一角,身形干瘦的长兴侯耿炳文与身形高大的武定侯郭英站在一侧,静静看着前方的前军校场,
他们脸色还有几分涨红,宿醉的余韵还未消退,头脑隐隐胀痛。
但这些疼痛对于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武定侯郭英眉头微皱,看向耿炳文:
“为什么要喝盐水?”
长兴侯耿炳文回答:“郭铨说是恢复体力所用,在王庭中军战事中,
前军斥候身上常备一壶盐水,一小包白还有一大把干杏,每次战事停歇都要吃上一些,
据郭铨说很有用,军卒们体力恢复得很快。”
说到中军战事,武定侯郭英脸色一黑,
他在辽东督造军械,又赶上大军提前出发,
他匆匆赶来庆州之时,大营已经空空如也。
“妈的,儿子打仗,老子留守,真是荒唐。”
郭英骂了一句,转而看向前方校场,
他找到了自己的儿子郭铨,见他汗如雨下的模样,
郭英眼中闪过浓浓的欣慰,抬起胳膊怼了怼耿炳文:
“多谢了。”
耿炳文笑了笑:“郭铨是争气的,比京中一些孩子强上许多。”
郭英嘿嘿直笑,看向最前方的高台:
“见到陆云逸,你知道我想起谁了吗?”
“谁?”
“常遇春大将军。”
郭英身材高大,胡子白,眼中有着几分追忆,年纪大了,醉酒之后总是回忆往事:
“他打起仗来也不会累,当年我在大帅帐下做亲兵,
亲眼见到常遇春大将军在军阵中七进七出,
身旁的亲卫都已经累得换了两波,他还要继续冲杀,大帅命我将其按下,
我与兄长上前竟然按不住,那力道,我现在都记忆犹新。
不知不觉,已经快三十年了。”
长兴侯耿炳文也有一些感慨,
“等那些老家伙再死一些,咱们就是最老的了。
此子不像是常遇春大将军,稍后我命人给你拿几份前军斥候部的作战方略,
比中军一些参将给出的方略要详细很多,可谓面面俱到,
最要的是..顾全大局。”
武定侯郭英笑了笑:
“青年英杰这些年见到太多了,不是谁都能走到你我这一步,且看吧,
不过我提醒你,不要过分关注,他可能走得还远一些。”
长兴侯耿炳文脸色凝重,
他们已经能看到朝廷上即将掀起的文武之争,
这在宋国公以及颍国公退却后,是可以预见的事。
更重要的是新旧之争,这不同于文武,而是遍布在大明各地,是每一个新立王朝都要经历之事。
他们这些上老家伙,总要退出朝堂,
新老权力交替之际,必然伴随着腥风血雨,风雨欲来山满楼。
武定侯郭英目光深邃,淡淡开口:
“我在辽东发现了一些事,纳哈出旧部中有人与朝中有联系,已经持续数年,
还有另一拨人也在探查此事,我多方追查,是梅义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