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杀蒋瓛
第144章 杀蒋瓛
庆州城,夕阳如同熔金般倾泻而下,
将天际染成一片绚烂橙红,为归途的接亲队伍披上了一层金色光辉。
队伍浩浩荡荡,马蹄声、车轮声与喜庆的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回响在庆州城。
陆府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逐渐清晰,
青砖黛瓦,飞檐翘角,此刻更显庄重喜庆。
门前,两尊石狮威严地守卫着,仿佛也在期待着新人归来。
大门早已敞开,透出里面温暖而明亮的光线。
接亲队伍中,无论是身着华丽服饰的亲友,还是肩负重任的护卫,脸上都洋溢着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陆云逸处在最前方,眼中有一些疲惫。
天色渐晚,成亲的流程已经接近尾声,
而这两个月来的处心积虑,也将完成最后一步。
陆云逸心中生出一些满足,他高坐白马,将视线投向正在陆府门前等候的刘黑鹰。
见到他坚定的眼眸,以及轻轻点头的脑袋,
陆云逸心中大定,脸上随即绽放大笑。
“入府!”
早就等候的仆人上前迎接,接过马匹缰绳,引领它们前往马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顶装饰华美的轿子上。
轿帘轻轻掀开,一位身着红色嫁衣的新娘子映入眼帘,
她头戴凤冠,红绸遮面,双手纠缠于身前。
喜娘连忙上前,搀扶着新娘子小心翼翼地迈出轿门。
陆府门前,已经摆上了一个燃烧着炭火的火盆,
新娘子需要跨过去,寓意着驱邪避凶、去除不吉之物。
喜娘牵着刘家小姐,一点点上前,脸上堆叠着笑容。
藏于红盖头下的刘家小姐看着脚下的火盆,感受着其上传来的炽热,微微抿嘴,一步跨了过去!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而后汇聚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发出了欢笑!
在陆府的正堂之中,布置得喜庆庄重,
大红的喜字贴满了每一个角落,烛光摇曳,映照出满堂欢声笑语。
新娘子在喜娘的引导下,缓缓步入正堂,与陆云逸并肩而立,面对着高堂之上的长辈与满座的亲朋好友。
上首坐着陆当家与柳氏,不远处站着庆州诸多德高望重之人,另外一侧则站着诸多军候。
随着礼官洪亮声音响起,婚礼的最后——“三拜”之礼正式开始,
而众人期待的酒宴也在三拜之礼结束后开始。
“一拜天地!”
庆州大营,蒋瓛半躺在床上,
感受从入口扑面照射进来的夕阳余光,眼睛眯起,面露舒适。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太阳隐匿于云层之中,将天边的云彩染成了橙红色,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他伸手在被褥底下摸索,拿出请帖与红包径直站起,稍稍整理衣袖,
快步来到军中一侧的柜子前,
拉开第一个抽屉,拿出两把匕首插在长靴一侧,
拉开第二个抽屉,拿出五把飞刀,别在后腰,
拉开第三个抽屉,取出三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将其固定在手腕老茧之上。
最后他从第四个抽屉中拿出一枚小巧石雷,放于头顶,隐匿在发髻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将掀起的衣服都尽数放下,面色平静的走出军帐。
蒋瓛在军帐口站了站,将军寨景象收于眼底,察觉周围没有异样后,便朝着东南门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藏在军帐中的陈景义见到这一幕,瞳孔微微放大,拳头猛地攥起,迅速将固定在营帐上的千里眼拔出,吩咐道:
“人已经出来了,我们撤,去吃酒。”
军帐中的另外三名军卒也同样如此,将千里眼拔出而后快速整理桌案上的纸张。
不多时四人分批走出军帐,消失在营寨中
蒋瓛步伐轻快而悠然,迎着夕阳余晖,行走在营寨的石板路上,
他今日的心情不错,脸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走过一列列整齐营帐,视线在前行中来回打量。
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在夕阳下拉长,操练闲聊,修缮营帐,吃着前军送来的喜物。
交谈声与远处马匹嘶鸣交织在一起,使得军寨内嘈杂了许多。
兜兜转转,蒋瓛顺着石板路来到养马地,这里距离战俘营很近,
马匹的臭味与战俘营的臭味混杂在一起,让这里的味道很难闻。
但蒋瓛却不介意,每每走到这里,
他的步伐都会放慢,透过那些坚硬栅栏,
看向里面的草原俘虏,眼神中带着迫切与渴望。
如往常一般,他没有立刻离开营寨,而是向左转进入养马地,深入其中,远离门口守卫的军卒。
而后静静站立,看着那些草原俘虏们卖力地干活。
每当他来,那些草原俘虏们就会干得尤为卖力,动作也不禁加快,
或许他们认为蒋瓛是来视察的明人上官。
蒋瓛颇为享受这一过程,这能让他感觉这些草原俘虏在为他所用,
而且在这里,他能让疲惫的内心得到暂时舒缓。
养马地中弥漫着汗臭,蒋瓛看着一个个身材高大的草原俘虏卖力干活,心中嘀咕。
眼前这些人太过高大,也太过明显,不能用作暗探。
“嗯?”
忽然,蒋瓛眼神一凝,视线在其中几个大汉身上停留,不由得面露怪异。
他是知道军中粮草克扣严重,
一些草原人饿得前胸贴后背,活干得也格外慢,
但今日这几人却是不同,
动作利索,满头大汗,眼中也不是麻木疲惫,而是多了几分机灵。
这一发现让蒋瓛的眼睛亮了起来,上前两步,距离更近一些观察。
越看他越是心惊,心中也越是可惜。
这几人身板硬实,动作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虽然脸上饿得有些脱相,
但若是给他们足够的饭食,定然是军中猛士,
只可惜,他们只能在这里养马。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战俘营突然传来了一声声怒吼,
紧接着便是震天的吵闹,声音透过围栏传入马厩。
原本趴伏着的战马猛地睁开眼睛,身子站立起来,
蹄子开始微微跑不动,显得暴躁不安。
蒋瓛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喜,
他不喜的不是那些时常暴动的草原俘虏,而是军中一些克扣粮食之人,
那些草原俘虏们很听话,只要给他们不会饿死的饭食,他们就不会吵闹。
但是从回到庆州,一些人越来越过分,
苛刻的饭食从原来的五成到现在的七成,
让原本乖巧柔顺的草原罪人都无法忍受,
当然暴动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草原罪人听之任之,甚至有些期盼着饿死那一日。
随着吵闹声越来越大,蒋瓛的眉头愈发紧皱,暗骂一声晦气,
便打算离开这里,去陆府吃酒。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叮当。”
蒋瓛脸色微变,那是马厩铁门轻轻关闭的声音。
回头看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草原人正背对着他堵在马厩铁门之前,低头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蒋瓛眉头一挑,发出一声大喝。
但奇怪的是,以往被轻轻斥责就会趴伏在地的草原罪人今日却纹丝不动,依旧背对在那里.
蒋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警觉起来,迅速扫视四周,察觉到了周围气氛有些不对,
他迅速弯身想要拔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
但下一刻,从他身后却传来了急速的奔跑声,甚至还有一丝丝低吟!
蒋瓛意识到情况不妙,暗道不好,没有抓出匕首,顺势在地上翻滚,
趁着这个空当,他看到了先前那名高大草原人拿着草叉,狠狠地插在他原本站立之地。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蒋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发出一声暴喝,希望引来守卫的军卒。但.一侧战俘营的喊杀声与暴动更为激烈,他的喊声无人理会。
正当蒋瓛思绪之际,
一个俘虏狞笑着从一侧冲了过来,手中的铁棒带着风声向蒋瓛的后脑袭来。
蒋瓛耳朵微动,身形一偏,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但紧接着,另一个俘虏从他身后冲来,
拿着敲打粮草的大棍,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背上,痛得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直到这时,蒋瓛才看清马厩内的情形,十余个草原俘虏狞笑着向他靠近,
其余草原俘虏面露畏惧,颤颤巍巍地躲在一旁,用畏惧的眼睛看着眼前,脸上带着茫然。
蒋瓛嘴角一抿,心思一沉,发出一声大喊:
“过来帮我,缠住他们,我让你们衣食无忧。”
他希望通过那些正常的草原俘虏来摆脱眼前困局,
但.经他这么一吼,
原本还站立的草原俘虏顿时趴了下来,双手死死地捂住头顶,发出呜咽。
蒋瓛脸色一黑,不再指望那些草原俘虏,开始狼狈躲避。
马厩内一片混乱,
俘虏们不知疲倦,也不顾自身安危,招招以伤换命。
蒋瓛不是军中战将,手段都是暗中对敌之法,
在这等不要命的打法下,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他一边躲避着俘虏们的攻击,一边寻找着突围机会。
然而,俘虏们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他们已经忘记了生死,机械地重复着攻击的动作,
即使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也毫不退缩。
就在这时,一个俘虏趁蒋瓛不备,猛然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抱住他的双腿,试图将他摔倒在地。
蒋瓛心中一凛,暗道不好!!
他猛地一咬牙,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俘虏的肚子上,
那俘虏痛得惨叫,嘴角喷出鲜血,但依旧没有松开手。
蒋瓛心中大惊,他感受到双腿被紧紧抱住,行动变得异常艰难。
就在这时,其余的俘虏眼睛一亮,
纷纷放弃了原本的攻击,转而一拥而上,将蒋瓛团团围住。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蒋瓛奋力挣扎,但无奈双腿被俘虏紧紧抱住,无法施展出全力。
他试图用匕首进行反击,手掌一下一下刺动,鲜血喷溅,
但这些草原人即便嘴里填满鲜血,眼中的视线依旧坚定,透露着疯狂,使出浑身力气拉扯着他。
见到这些草原人的神情,蒋瓛突然愣住了,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
“放开我!”蒋瓛怒吼一声,声音中充满愤怒不甘。
然而,俘虏们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怒吼,
只是更加疯狂地拉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四肢百骸都拆散开来。
在这等不要命的拉扯下,蒋瓛只觉得身体的力量被一点点耗尽,
他感受到自己的双手被俘虏们紧紧握住,无法动弹分毫。
他心中一点点涌出绝望,那他还没有放弃。
他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的力量,将膝盖再次狠狠地顶在了抱住他双腿的俘虏肚子上。
这一次,他听到了俘虏肋骨断裂的声音,
那人眼睛微微凸起,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那两双手臂,依旧如铁一般死死禁锢着他!!
蒋瓛再一次看到了那坚毅疯狂的眼神。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
蒋瓛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打湿,尽管他还在挣扎,
但俘虏们的数量实在太多,
他们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蒋瓛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每一次挣扎都变得愈发无力。
匕首将一名草原俘虏的后背刺出了十几个窟窿,手腕上的银针刺瞎了一人的眼睛,
背部的飞刀深深卡在两名俘虏的膝盖中,
他现在身上仅剩的只有藏在发髻间的石雷,
但石雷爆炸,他的脑袋也会轰然炸开,这会让他面目全非,甚至让他的身体炸得粉碎。
这样一来,他死在这里,就无人能帮他查寻幕后真凶。
作为锦衣卫,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阴谋,包括战俘营的暴动。
只是蒋瓛没想明白,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蒋瓛被压在地上的挣扎越来越小,
双臂被不规则地扭曲,骨头早已断裂,
骨茬在与草原俘虏的挣扎中刺破血肉,冒了出来,划在地上发出艰涩难听的声响。
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知觉,被无力地拉扯着,
蒋瓛知道自己的腰断了。
在他身前的胸膛上,不知多少爪印咬痕,早已血肉模糊,周遭的十余人如同恶狗,不停地撕扯着他的身躯。
他们都沐浴在鲜血中。
奇怪的是,蒋瓛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但他的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尤其是在知道逃生无望之后。
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在他眼中一幕幕闪过,
他眼中露出疑惑,到底是谁要杀他
他茫然地看向身前,那一个个眼神太熟悉了。
在哪里呢?在哪里见到过呢?
下一刻,蒋瓛的肋骨被砸断,发出咔嚓一声巨响。
蒋瓛的脑袋如同爆开,眼睛一点点瞪大,
他想起来了,在哈剌章线,在那缓坡上,
两万余草原人前仆后继地冲上去,
就是这种眼神,浑然无惧的眼神!
可蒋瓛随即生出迷茫,
北元王妃已死,那名单上的一百多个女人也死了,是谁还有操控这些草原人的能力?
蒋瓛呈大字状躺在地上,看着一点点灰暗的天空,他首先排除的就是那些军候,
那些军候若是动手,想要让他死,不费吹灰之力,不用如此麻烦。
那是谁呢?
蒋瓛脑海中浮现出大军中的一个个脸孔,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缓慢,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思绪。
一名草原人已经捡起了他的匕首,用力划拉他的手臂,一条、两条,
蒋瓛从“大”变成了“人”,鲜血如注,染红了大地。
蒋瓛此刻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眼前的脸孔还在一个一个浮现。
很快他从“人”变成了“”,
随着四肢减少,蒋瓛的头脑却越来越清醒,
他眼前的人脸定格,一个似笑非笑,英俊但显得阴霾的脸孔出现,
这个脸孔在来回变换,时而冷峻、时而拘谨、时而青涩、时而癫狂。
蒋瓛想到了两个关键名字,
呼伦·鄂尔泰、呼伦·雅蓉!
他们都失踪了,他们与那个人关系极好,都是地保奴所属。
蒋瓛呼吸急促,嘴里已经喷出鲜血,胸口不停起伏咳嗽,但眼睛却越来越明亮!!
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陆”
扑哧!
就在这时,匕首狠狠刺穿了蒋瓛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蒋瓛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睛凸起,强烈的窒息感袭来,
他说不了话,但名字却在他心中大呼而出。
“陆云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