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拒绝了《不能说的秘密》。
    林楚这样的要求，于她而言，属实会觉得过于暧昧，是一种精神上的语言调戏。
    从小在老爸的民宿中长大，她见过太多的客人，也听过太多的故事。
    ——大部分来大理的，或是失恋前来疗伤，或就是来寻找艳遇的。
    谁让那些文艺作品，都是如此宣传的呢？
    “一夜爱情之都”这样的称呼，其实在本地人耳中，是很反感的，你们渣的渣，浪的浪，破碎的破碎，和城市有什么关系？
    污染了这好山好水。
    此刻，她的心情，甚至有些朋克。
    略一思索，眼见坐在这里的，大都是中年人，除了林楚之外，也没人点歌，白薇薇便想着把场子热起来，于是点开伴奏。
    来，上难度！
    《难念的经》。
    当磁性而略显沧桑的女声从麦克风中流淌出来时，那高昂的伴奏和急速的唱腔，顿时吸引全场注意。
    林楚笑了笑，一时间，也生出几分悄然的惊艳。
    别说，还是有点东西的。
    这首歌是被称为粤语八级考试的存在，即便连自己，肺活量最好的时候，都很难吐字清晰的唱完，她竟是唱得格外标准。
    什么怪物？
    不愧是科班出身。
    点上支烟，林楚好整以暇的听着，如此美妙的歌喉，确实是一种享受。
    《难念的经》结束后，全场掌声响起。
    技巧和情绪都很到位，不亚于影视原声，即便是非专业人士，也听出这里面的门道。
    这个小姑娘，的确是很厉害的。
    看着全场的反馈，白薇薇嘴角浮现出几分得意，也给了众人喘息的时间，休息大概一分钟后，便彻底换了种风格，继续炫技。
    《小城故事》。
    邓丽君的甜歌，悠扬而柔美。
    同样是驾驭到完美。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都不由掏出手机，录了起来。
    林楚：……
    牛逼。
    怎么没去参加中国好声音呢！
    第三首，她唱了摇滚，崔健的《假行僧》。
    三首歌下来，林楚赫然间发现，场上很多男同胞们，都是俨然已经被征服了，有几个，甚至都换了座位，坐在距离她最近的位置，鼓掌声，叫好声，更是不绝于耳。
    呸！
    一群舔狗。
    心中有些哭笑不得的吐槽着，林楚心中悄然生出几分和她“互动”的冲动。
    但像那几个客人的“舔狗”行径，自己属实是不屑为之。
    这种清高和傲娇，也是自身骨子里，不可分割的东西。
    此时此刻……
    林楚赫然想起之前的好几个片段。
    比如第一次吃饭时故意把手表落在侯程锦家卫生间里……
    比如北大mba班开学第一次和一群教授吃饭时的不爽……
    比如在成龙家趴体上高调宣布自己是年轻的百亿富豪……
    比如在直播间的种种撒币行为……
    嘶……
    骨子里，自己多少是有几分“龙傲天”情结的。
    这些行为的潜意识，都透露着一种——草，看我多牛逼，你们怎么都不来跪舔我？你们必须觉得我牛逼！怎么可能我不牛逼？
    长长喷出口烟雾，林楚想着这些，一时间也不由再次的摇头笑笑。
    好像……有点傻。
    但还挺他妈可爱的。
    宁可浮夸，不站着如喽啰，就是博人们看看我。
    “好歌！”
    “喂，服务员，今晚全场消费，我买单。”
    “歌手，唱一曲《不能说的秘密》！”
    在第三首歌结束的时候，场上掌声方歇，林楚站起身来，抱着狗，摆手说道，声音有几分浮夸。
    听到这话……
    一时间，整个小酒吧内，气氛都为之的安静下来。
    刚才林楚点过这首歌，不过“歌手”没唱，拒绝了，现在，又点，而且开出了合情合理的条件——全场消费我买单。
    这……
    倒是还挺执拗的性子。
    不过，也有人怀疑，似乎，这个年轻人和那位歌手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像是一种赌气。
    哎嘿。
    热闹了。
    几个老哥脸上都浮现出奇妙的笑容。
    年轻人就是喜欢装逼，一言不合就想搞个大动作。
    无它，还是为了泡妞嘛。
    白薇薇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了颤，心中悄然生出几分无奈。
    这种行为，还不至于让她感觉到羞辱，毕竟开门做生意，虽然自己只是兴趣，帮家里，不为赚钱，只是，当真无奈。
    不过，从做生意的角度而言，自己自然是无从拒绝。
    处在这个“职业”上，第一次拒绝，可以视为一种小小的任性，再任性，那这客人可能就要“发疯”了。
    呼……
    她长长舒了口气。
    “好啊，感谢这位先生。”
    “一首不能说的秘密，送给您。”
    她若无其事的说道，旋即，便也若无其事的唱了起来。
    林楚没什么形象的坐在桌子上，全程听着她唱着。
    不过，大概是因为“被强迫”的缘故，这首歌唱的，就没那么惊艳了，有种应付差事的感觉。
    等到一曲唱完……
    “太敷衍了……”
    “怎么没刚才几首好听？”
    “算了，没关系，你继续吧。”
    林楚笑着说道，敷衍的拍了两下手，便也起身朝门外走去。
    白薇薇：……！
    真不是人！
    这种行为，就像是把人“强”了，还要别人享受。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林楚是来砸场子的。
    不过，应该也不是。
    只是一个很张扬很轻浮的客人！
    哼！
    看着林楚的背影，她强压着把吉他砸过去的冲动，暗暗咬了咬牙。
    林楚走出小酒吧，在前台买了单，没多少钱，也就不到三千块，自己说了买单，客人预付的钱，前台自然会退回去。
    “你干嘛啊？”
    前台看到刚才发生的场景，语气多少有点无语的问道。
    装这一下，好玩儿吗？
    多幼稚啊。
    “没干嘛啊……就是脾气大。”
    林楚笑着说道，朝她摆摆手，抱着狗子出门。
    她：……
    走出门后，看着外面夜景里的风月无边，林楚随意走着，心下对自己也有几分无语。
    ——这回，她印象可算是深刻了，保证极其深刻。
    只是，我怎么显得那么中二呢？
    像个初中时，因为想引起女孩儿注意，反而就欺负她的熊孩子。
    呵，属实是返璞归真了。
    哎……
    我也想温润如玉啊。
    可能年龄实在还没到吧。
    走了两步，林楚想着这些，忽觉今晚的搞事，似乎力度不够，念头还是不够通达。
    于是，略微的思索过后，他便也就在抖音上，随意发了条视频。
    “大理的兄弟们，今晚，洱海畔，素心客栈一楼小酒吧，喝酒，报我名，我全请。”
    去！
    把她家客栈撑爆！
    视频发布出去，林楚又投了十万的流量，辐射本地。
    然后，一边散着步，一边耐心等着看好戏。
    让子弹先飞一会儿吧。
    ……
    此刻。
    就在距离不远处的一栋民房里，白景瑞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刷着抖音，忽然之间，刷到一条自己熟悉的关注。
    眼睛猛地瞪大，他陡然坐起身来。
    我草！
    这大哥来大理了？
    还是住在自家二姐家的客栈？
    林楚的直播，他是从嘉宾是张颂文时那次开始看起的，然后，便再也无法自拔，基本上只要直播，每晚都看，可惜什么都没中到。
    但越是这样，便越有一种赌徒心理，被那些抽到车，抽到手机的王八蛋们，刺激的眼红。
    更别说，前几天的直播，第一个到场的嘉宾，还直接获得了一百万！
    一百万啊！
    一百万！
    深吸口气，白景瑞眼睛都红了，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素心客栈前台的电话。
    “喂，今天谁值班？哎？小凤啊，那什么，问你个事儿，今天入驻的客人里，是不是有个叫林楚？”
    素心客栈主打高端，房间并不多，一共也就七间房，负责办理入驻的前台，记个人名，还是挺简单的事情。
    从辈分上来看，他应该叫白小凤姑姑，不过除非是在家里长辈在的时候，否则从来不叫，毕竟小着自己一轮呢。
    “是啊，刚走，怎么着？薇薇给你告状了？让你来揍他？”
    对于白景瑞这个家族里的“街溜子”，白小凤当真没什么好气。
    烦人的很。
    这个白景瑞，三十多岁的人了，没上过一天班，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整天梦想着发财。
    不过倒是就一点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他就是懒，是以虽然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但勉强还可以忍。
    “揍什么呀！”
    “你们有病吧！”
    “那是大老板！”
    “等着啊！我现在出门，马上到！从现在开始，要是有人去找他，你都给我拦在门外！先拦着！等我到了再说！”
    “乖啊，听话，这件事办好了，明儿给你买个苹果手机！”
    白景瑞语气极其激动的说道，都差点咬了舌头。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这泼天的富贵，眼下可终于算是轮到我了！
    白小凤：？
    至于吗？
    真行。
    她正想吐槽两句，白景瑞却是已经挂断电话。
    这时。
    玻璃门外，已经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口，骑着小电驴来的，停在门口，推门进来。
    “你好，我们来小酒吧，找朋友的。”
    左边一个大波浪盈盈笑道。
    白小凤看了她一眼，礼貌性笑道：“嗯嗯，小姐姐你好，我们这边的小酒吧，是自助酒吧，每人199，无限畅饮。”
    “呃……”
    右边这个，听到这话，便是掏出手机，把林楚刚发布的视频拿给她看：“是这个主播，是你们这里的客人吧？他买单。你要不跟他确认一下？”
    看到这条视频……
    白小凤一时微楞。
    想到刚才的电话，她为难了。
    白景瑞的要求，是让把人先拦在门外。
    但，现在客人都上门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而且……
    林楚刚出去，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干嘛去了。
    “您稍等，我给客人打个电话，请先坐，好不好？”
    她迅速笑着说道，根据登记信息，给林楚去个电话。
    很快接通。
    大概说明情况，在得到林楚肯定的答复后，白小凤看了两人一眼，还是决定，让她们先进去。
    客人来都来了，总得先进去。
    至于家里人……哪有客人重要？
    “林先生好像是去外面接人了，你们可以先进去，嗯，确定，他买单。”
    “好的，谢谢你哦。”
    两个女孩儿笑着道谢，便是进门。
    这边刚走，很快，又来了四个女生，在前台询问。
    白小凤：……
    人都有点懵。
    这个大主播，粉丝竟然都是女的？
    真行！
    沟通几句后，便也让她们进去了。
    坐在吧台，悠悠叹了口气，她几分高兴，几分烦恼。
    高兴自然是因为，来了客户。
    烦恼则是，白景瑞，这也来的太慢了吧！
    “你好……请问这里是林楚先生的酒吧现场吗？我们看到视频过来的……”
    又三个男生进门，很开心的样子。
    有人请喝酒，还是大主播的现场，他们自然开心。
    白小凤：……
    无力摆摆手。
    “里面，先进去吧，他刚出门，等下就回来了。”
    就这样。
    很快，也就不到十来分钟，又来了两拨人。
    里面的小酒吧，空桌子，便都坐满了。
    而这时，白景瑞才珊珊来迟。
    急匆匆的停好摩托车，跳下车，他就朝着门里跑。
    “人呢？”
    “有人来没？”
    “楚哥呢？”
    刚进门，白景瑞便是急急问道。
    “林楚出去了，还没回来，粉丝来了十几个，已经在里面了。你就在这儿等吧，他过来，你第一时间就看到了。”
    白小凤平静说道。
    这是她能想到的权衡方案了。
    反正人还没回来。
    只要保证一回来，白景瑞能看到就好。
    瞪了她一眼，对于这个方案，白景瑞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由扒着门，看向玻璃门外，颇有几分望眼欲穿的感觉。
    这时，又有客人来了。
    六个年轻人，两男四女进门，询问和前面几拨一样的问题。
    白小凤看向他们，彻底无力。
    现在里面都爆了！
    座位彻底没有了。
    还来人？
    “林先生刚才出去了，还没回来，里面没座位了，要不，你们排个队？我给你们取号。”
    上一次生意这么火爆，还是大概三年前……
    现在……
    这网红，人气真牛逼啊！
    至于粉丝……排号吧！
    ……
    林楚溜达了不到一个小时，也才晚上八点多，前台催促的电话，已经打了好几个，自己正在往回赶。
    一部自行车，忽然风驰电掣而来。
    骑车的，赫然是白薇薇。
    看到林楚，她当即捏下刹车，声音焦急的质问道：“你干什么啊！快回去吧！店里要炸了！”
    看到她这幅焦急的样子，林楚舔了舔嘴唇，笑笑。
    “我做什么了？只是想请我的粉丝喝酒啊。来了多少人？”
    白薇薇没好气道：“我出门时，已经上百人了，号都叫到一百三十七了！你疯了吧！我家店里，哪坐得下这么多人？”
    她是真惊了。
    也有点慌。
    这么多人，万一出点什么安全事故，还挺吓人的。
    “嗯？大理这么多闲人的吗？怎么会来这么多？”
    林楚若无其事的说道，呵呵笑着，坐上她的自行车后座：“走呗。”
    白薇薇：……
    “先下去！”
    “我调头！”
    林楚不由笑出声，跨下车子，看她调头，然后重新坐上去。
    她对店那边的情况心急如焚，当即便也卖力蹬了起来。
    “你赶紧想想，等下怎么处理吧！”
    “这么多人，院里肯定坐不下。”
    “他们要炸的。”
    她没回头，语气清冽的说道。
    “别急嘛……”
    林楚双手环住她的腰，触手温暖，纤细如盈盈一握。
    这个动作……
    自行车顿时晃了一下，白薇薇身体一颤，猛地踩下刹车，惯性作用下，林楚贴得更紧了。
    “你晃什么！”
    “好好骑车！”
    林楚恶人先告状的笑着说道。
    白薇薇羞愤道：“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什么流氓行为！
    脸都红了！
    今晚要不是事急从权，她也不可能骑着自行车，过来找这个男人！
    “你晃悠成这样，我不抓着点，不摔下去了？”
    “下来吧你，我来骑。”
    “怎么没开摆渡车来接我？”
    林楚倒也没有更过分的行为，云淡风轻的笑道，下车，随口问了一句。
    白薇薇让出“驾驶位”，狠狠瞪了他一眼，依旧很恼火的样子：“我舅开着，朝那边去找你了。我骑自行车，往这边找。”
    “你可真是烦人啊你！”
    “现在你的那些粉丝们，要怎么善后？”
    “拜托，我家只是小民宿，小酒吧，不是演唱会现场！也不是体育馆！您人气太高，来这么多人，当真接待不了！”
    林楚笑笑，握着车把，等她坐在后排，便把小狗放在前面篮子里，然后轻松蹬起。
    “这还不简单？”
    “户外呗。”
    “海边都是地方，把你们家存酒全拿出来，然后你唱歌。户外趴体，更有氛围。”
    海滨步道附近，是大片大片的空地，公园似的，场地的问题很好解决。
    这……
    白薇薇双手紧紧抓着后座，心中，倒是略微安定几分。
    可以。
    很可以。
    “你哪儿来这么大号召力啊？”
    她多少有几分无语的问道。
    林楚没回头，淡淡笑着回应。
    “主播，只是我最不起眼的身份之一，现在骑自行车载你的，是个一米八三，六块腹肌的大帅逼，兼具美貌和才华，同时还有财富，霸道总裁，身价百亿，全网兄弟无数，是无数粉丝心目中，最舍得大家花钱，最宠粉的……男神。”
    “听清楚了吗？”
    “还有，来的女粉多吗？”
    这骚骚的回答……
    和骚骚的问题……
    白薇薇有种想踹他的感觉。
    霸道你妈个头！
    二逼！
    她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挺多的。大理女孩儿本来就多！”
    “行，挺好。”
    “回头让她们一起给我唱，《不能说的秘密》。”
    林楚笑道。
    白薇薇：？？？
    “呵……”
    她不由冷笑一声。
    忽然间，也彻底意识到，林楚今晚这行为的真正原因。
    还是因为最开始，自己没答应他的“调戏”，给他唱那首歌。
    要是自己唱了，可能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儿了。
    “你……可真是变态啊。”
    她迎着风，对着海，幽幽说道。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自大的男人？
    “谢谢，不用夸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