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林楚在卓越大厦的办公室，接待了耿岳。
    敲定200万天使轮投资，旋即去办理股份变更，拿到他新注册的“银河折迭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30%股份。
    银河折迭这个名字很有意思，让人想到曾经的一部科幻小说《京城折迭》，用一种很抽象的形式，来表示不同阶层的人，生活在同一片空间里，但各自之间，却有着仿佛触手可及却又天壤之别的屏障。
    看来，对于这家公司，以及软件的调性，耿岳早已想的非常清楚，甚至俨然看到了终极形态。
    ……
    下午。
    林楚帮王华霆和之前卖房的唐姐，完成一个牵线搭桥的动作，也见到了唐姐的仓库。
    她从鹏城核心区的华侨城，搬到了坪山的厂房和仓库。
    像是这座城市，完成了一次新陈代谢，旧的，老的，失败的“细胞”，被往边缘区域排，给新的让位。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当林楚看到那一仓库“宝物”时，便知，自己有什么资格怜悯她呢？
    近千平的仓库里，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珍藏”。
    药材，瓷器，书画，茶叶，红木家具，玉雕摆件，根雕……以及琳琅满目，很多让人都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儿。
    “这些，都是我这二十多年来的收藏品了，其实每一件都很有故事，要不是现在手头急缺现金流，我也舍不得出手。”
    她颇有些唏嘘的说道。
    感觉像是黄粱一梦。
    老公之前是个很断舍离的人，物欲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信奉“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原则，但自己却仿佛像是个囤积癖。
    过去那些年，家里一直都有钱，很有钱，怎么花都花不完，所以渐渐的积累了这么多。
    然而现在，老公死了，公司出了很大的问题，则是必须要出手了。
    王华霆在挑选药材的时候，林楚便在这些“珍藏”中，随意观看着。
    能入眼的东西，其实不算多。
    毕竟女人囤货，大部分时候主打一个好看，自己和她的审美，存在着很大的差距。
    不过，一件瓷器，还是很快映入林楚眼帘。
    南宋建窑油滴天目茶盏。
    旁边放着收藏证书，显示是16年在香江佳士得拍卖会瓷器专场拍下来的，成交价9141万。
    看上去也就是个普通的建盏，除了更加华美一些，能拍出这么高的价格，可能是因为传世数量过于稀有，历史价值，再加上那几年的瓷器热。
    林楚之所以看它，主要是因为，标价高。
    标价高的东西，对于自己而言，还是很节省力气的。
    天天喝酒吃饭，也刷不了几个钱，但上次一串6200万的翡翠，直接十倍返利，干了6.2个亿。
    到现在，拼命花，都还远远没花完。
    见林楚看向这件器物，唐姐便缓缓走了出来，眼神显得有点复杂：“这是我老公生前最喜欢的茶盏，曾经有人出到一个亿以上，他都没舍得出手。本来想给他带到地下去的，但再三犹豫，还是算了。”
    林楚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也是，国家好不容易挖出来了，别再给人埋喽。”
    唐姐：？
    不过，在她心目中，林楚上次也是这么轻浮，呃，用轻浮，或许有点太贬义了，活泼乐观吧，毕竟年轻人。
    自己缅怀亡夫，本来就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林先生有意向？”
    她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
    卖了吧。
    全卖了。
    人都没了，还留着这些干什么？
    死男人，走这么早，这么突然，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了我，还要被你的各种兄弟元老和手下蚕食鲸吞。
    东西都是死的，人也是死的，只有钱是活的。
    等剩下的资产全部都处理完，最好，还是移民好了。
    斗不过他们，真的斗不过。
    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和那些风风雨雨里闯过来，手一个比一个黑的老狐狸们斗？
    “喜欢，但想着是别人用过的，人还不在了，算了吧。有和这同个档次的东西吗？”
    茶杯，还是一个宋代以来的茶杯，得沾过多少人的口水啊？
    虽然这种想法，可能是对文物的亵渎，但心里不可避免的这么想。
    听到林楚的话，唐姐大概明白了他的倾向——想买一些高价值的东西，毕竟“二手货”，现在价格很低，正是捡漏的时候。
    “还有一把刀，玉柄腰刀，当时在国外的一场拍卖会上买回来的，花了4850万。”
    唐姐略一思索，很快说道。
    带着林楚走到一个架子旁，从最底下的樟木箱中，翻出一把带鞘的弯刀。
    刀柄是白玉状，刀鞘完整，古意盎然。
    林楚小心翼翼抽出，即便是过去几百年，这把刀依旧没有任何锈迹，透露出一种锐利和寒意，让人瞬间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这把刀是清宫的珍藏，火烧圆明园的时候，流出去了，后来被我买回来了，之前放在家里，镇煞用的，还起到过一次效果，我印象挺深刻。”
    她有点神神道道的说道。
    看来她对于这些东西，是深信不疑。
    “什么煞能有它煞？”
    林楚点评一句，转过身去，随意的挥舞了两下，也觉得挺趁手。
    不过现代社会，这种，自然只能是作为收藏品，杀伤力和价格，完全不匹配。
    “两件加一起，多少出？”
    林楚随口问了一句。
    自己自然不是自用，而是送礼，茶杯也不是自己用，送给谁谁用，只要他不觉得膈应就行，当然，甚至可以不用告诉他。
    这不也七夕节了吗？
    给兄弟们准备一批礼物。
    “五折吧。”
    唐姐深吸口气，轻声说道。
    对于问价这种事情，她有点局促。
    平心而论，甚至有点耻于谈钱的感觉，这种羞耻感，更来自于自己曾经的“败家”行为，大几千万买的东西，五折吐血出，还要担心对方压价，甚至看不上。
    愚蠢啊。
    曾经的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但不卖？
    回头不定落在谁手里了，便宜了那帮王八蛋。
    林楚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摇头：“高了。我觉得三折差不多，马老都要破产了，发不起员工工资了，收藏品也该回归正常价值了。”
    唐姐：……
    一时也为之犹豫。
    她知道林楚说的，是最近那个新闻，不过，这倒也是事实，盛世收藏，过去十年，很多收藏品都被抬到了天价，现在也是该进入均值回归周期了。
    深吸口气，咬咬牙，她点头说道：“可以。”
    不管是茶杯，还是玉刀，都不算心头好，即便折了这么多价，卖了也便就卖了，能回收现金是当务之急。
    “我还有个要求，我代销，七天之内保证销售出去，卖完钱给你。”
    林楚这时又道。
    自己花钱买，哪怕是三折，相当于“刷新”了这两件宝物原本的价格，但，以代销的名义拿走，送出去的时候，则是它们本来的拍卖价。
    代销？
    她深深看了一眼林楚，心中再次生出几分警惕，不会是什么局吧？
    这一行，门门道道，可是太深了。
    很多拍卖行，都会先让宝主把各种藏品先送过来，给出一个很高的估值，相当于鱼饵把人钓住，然后再用各种名义，让宝主交钱，手续费，营销费，鉴定费之类的，至于最后，也未必能卖出去。
    “签合同，先给你三千万押金，剩下的，卖出去了，七天之内，补齐尾款。”
    林楚猜到了她的顾虑，便也很快笑着说道。
    她默然片刻。
    心中还有三分的迟疑，但还是咬牙，点点头。
    有押金条款，倒是……安全了很多。
    两件东西加起来，共计将近1.4亿，三折，便是4200万，3000万押金，倒也算不少了。
    甚至，仿佛3000万这个价格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她同意了。
    林楚和她签了合同，付了三千万押金，拿了这里最贵的两件东西，然后又选购了一些珍贵的药材，这才准备离去。
    心中却是盘算着，怎么送？
    在王华霆礼貌而感激的道谢声中，林楚上了车，车子开出去后，便再次拨通王哲飞的电话。
    “傻逼，干嘛呢？送我的七夕礼物，什么时候到位？”
    嗯？
    听到这话，正在办公室打游戏的王哲飞，都被逗笑了，他最近在公司彻底摆烂，除了交接工作外，就是打游戏，一切都无吊所谓了，反正最多再过两个月，就离职。
    “送你一盒003，再加一颗蓝色小药丸，够不够？不够再加多一份。”
    王哲飞显得很是“财大气粗”的说道。
    这叫投其所好。
    好兄弟嘛，自然知道他喜欢什么。
    车上，林楚听到这话，一时也不由想笑：“我他妈用那啊？老子现在从不用，你再想想别的。”
    王哲飞：？
    “那……凡士林？”
    林楚：……
    “也没那么变态！”
    再次不由笑出声。
    “大爷的，烦不烦，男人之间送什么礼物，搞的跟俩变态似的……”
    王哲飞不由吐槽道，想不出别的来了，这不是为难哥们儿呢吗？
    “我倒是给你准备了，还挺贵，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省了。”
    林楚便也贱嗖嗖的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他顿时急了：“哎哎哎，别啊，义父，我就喜欢贵的！至于你，你说，要什么？你就算要钻戒，老子也和你交换！”
    林楚哈哈一笑。
    喏，刷钱利器，我飞哥。
    小嘴贼甜。
    约莫半个小时后。
    林楚去了他公司，以访客的名义进去，倒是没有被拦，登记过后，直接进了他办公室。
    “我草，这么正式？”
    “你还真来啊。”
    看到林楚真来了，王哲飞都有点意外的样子。
    林楚眼神扫了一圈，随意的，从口袋里，把那个建盏拿了出来：“喏，七夕快乐。”
    王哲飞：？
    “靠！这一破杯子，滚吧！不要！你还不如送我个飞姬杯呢？”
    林楚：“傻逼，建盏！这是建盏！古董！提升一下你的品味，当年宋徽宗用过的，自带皇气。”
    这话，倒是重新勾起了王哲飞的兴趣，马上变了脸，嘿嘿一笑：“好嘞，谢谢义父。”
    直接就动手抢了过来。
    林楚若无其事的松手，看着眼前的虚拟面板。
    还真有点担心，“价格”出现不可预计的变动，不过，幸好自己心眼多，没有任何问题。
    9141万的建盏，满足十倍返利条件，9.1亿。
    牛逼！
    棒！
    太好了！
    林楚脸色兴奋的都有点红，感觉有点飘，高尔夫球场的资金，有这笔，至少也解决一半吧？
    顺带看着王哲飞，便越发的顺眼了。
    抢过这个建盏后，王哲飞把玩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稀奇之处，便也随手放在桌上。
    “哎？你还愣着干什么？礼都送完了，怎么还不走？”
    他看向林楚，憋着笑，一副贱嗖的样子。
    林楚：……
    朝他竖了根中指：“你是真贱啊！”
    这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行为，多少让林楚自己都有点破防了，从来没有高估过他的底线，但也没想到，能到这么低。
    “哎，好了好了，这样吧，要不，我把公司那个前台妹介绍给你？”
    王哲飞继续嬉皮笑脸的说道。
    “我他妈谢谢你啊！”
    “傻逼！”
    林楚直接就破口大骂了。
    这时。
    他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王哲飞说了一声进来，一个看上去老板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吆，有客人啊？”
    进来的，正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潘总，王哲飞看了他一眼，颇为炫耀的说道：“我兄弟来给我送个礼物，喏，古董，建盏，潘总你不是懂行这个吗？看一眼。”
    他现在在公司老板面前，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只要我不想升职，还拿捏着公司的核心命脉，我就是太上老板！
    老板算个屁！
    潘总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再次和林楚笑着打个招呼，拿起桌上这个建盏，看了一眼，一时间，眼神微动，脸色肌肉也微微抽搐，尖锐的喉结，都猛地咽了口口水。
    “油滴盏？”
    他喃喃说道，看向王哲飞，再看向林楚。
    不是很敢相信的样子。
    这件东西，在建盏圈子里，可是太出名了啊，当年拍卖会的时候，曾引发过很大的轰动，据说被鹏城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拍到了。
    “你们继续聊，我先撤了啊。”
    “东西放好，毕竟大几千万呢。”
    林楚随口说道，摇头笑笑，便也就朝着门外走去，任务完成，深藏功与名。
    嗯？
    “多……多少？”
    王哲飞猛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盯着林楚的背影。
    怎么着？
    又来刺我是吧？
    上次是翡翠刺客，这次换建盏刺客了？
    爸爸，你图什么呢？
    他都迷了。
    真不至于这么虚荣啊。
    林楚回头，云淡风轻的说道：“大几千万，嘿，一个杯子而已，你玩着呗，别弄丢了，弄碎了就行，小心回头宋徽宗给你托梦找你算账。”
    这个套路，再一再二了，估计第三次，第四次，他就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哎……
    我他妈真应该找个憨憨兄弟！纯智障的那种！就教他一个词，爸爸！
    要不，真生个儿子？
    要想熬到儿子叫爸爸那会儿，怀胎十月加上会说话，怎么也得小两年吧？
    此刻。
    潘总：……
    眼神在两人之间，反复游移而过，内心也是被震撼的，有些麻木。
    这难道就是顶级富二代的圈子？
    混蛋啊！
    你们都是混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