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给大伙儿表演一个黑吃黑
    好在问题没有苏成意想象的严重。
    他打电话向牛叔叔求助的时候，对方淡定极了，丝毫没有对爱车出了故障的担忧。
    “老毛病了，莫慌。”
    朱阿姨也在一旁帮腔。
    “是啊是啊成意，他那玩意是这样的，鼓捣鼓捣就好了，别着急嗷！”
    随后牛叔叔就像是念魔法咒语一样念出了一通神秘的操作指引。
    苏成意虽然不理解，但是表示尊重。
    毕竟是人家车，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姑且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捶打方向盘，敲击引擎盖，长踩油门刹车各三秒.
    没想到在一通看似毫无关联也毫无科学道理可言的操作之下，汽车还真的重新启动了。
    苏成意和旁边监视的交警登时都又惊又喜，仿佛完成了火箭升空一样的伟业，就差相拥而泣了。
    作为以脏乱差著称的贫民窟，这里的排水系统显然是不过关的。
    苏成意怀疑从前这些纸板房或许就是互相依附着而存在的，所以一损俱损，只要有一片倒了，剩下的也就全部倾倒了。
    两人都缩在公交站牌下面，这样的大雨下，站台的屋檐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两人已经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苏成意微微一顿，随后像是没发现一样把伞拿了起来，另一只手顺势提起巨大的编织袋。
    “拿着。”
    苏成意却无视了她的反抗，径直往前走了两步，拿起撑在地上的格纹伞。
    林桐和林姐姐还不知道在哪个水坑里望眼欲穿地等着他呢。
    现在，这样的担忧终于还是成真了。
    这一下才发现伞骨居然有两根都是坏的，已经弯折成软趴趴的角度。
    终于抵达橄榄区的时候，眼前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糟糕几分。
    行人都挽起裤脚，淌着水在街道上穿行，初初一看，水深已经没过了脚踝。
    林桐看到他，像是终于看到救星一样松了口气。
    好在这样杞人忧天的心态使得她有所准备，将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提前收了起来，不至于像现在周围的人一样，在水里慢慢打捞。
    这一片区域还是水泥房，再往里进，来到林桐家这一片的时候，情况就更糟了。
    苏成意不再犹豫，抽出雨伞下了车。
    住在这里的人们要比水泥房那边更加狼狈，因为落脚之地已经不复存在的同时，他们还要抢救自己家里那些为数不多的财物。
    苏成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耳边霎时响起了华仔的歌声。
    苏成意看着眼前忙乱嘈杂、毫无秩序可言的情况，深吸了一口气。
    林知婉慌慌张张地摇头，要把雨衣还给他。
    但还有许多人不顾这些，神情麻木地不断在水里伸手捞着东西。
    想到此处，苏成意不再耽误，一脚油门加速。
    事实上，每次天气阴沉下来的时候，她就会忧心忡忡，害怕脆弱的栖息之地被一朝摧毁。
    这种时候，说实话也不管到底是谁的东西了，谁捞着就是谁的。
    比起全副武装的他来说，这对姐弟看起来像是逃难的难民似的，狼狈极了。
    下一秒，苏成意解开领口的扣子，随手把雨衣罩到了林知婉脑袋上。
    车门一打开，豆大的雨滴就扑面而来，打得人头脑发蒙。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我的心仿佛被刺刀狠狠地宰
    “意总！”
    往日里紧密贴合而立的大片纸板房仿佛已经原地消失，裸露在外的只有形形色色的简陋家具。
    苏成意被这样纯真良善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把手上的伞递给林桐。
    所以在城区的积水尚可接受的时候，这里几乎已经是一片汪洋了。
    简直像是有龙卷风过境似的，拼凑而成的房子们都被风卷拔地而起带走了。
    在这种时候，才会让人意识到林家姐弟长得真是极像。
    苏成意加快脚步走到公交站牌下，淌水走路并不轻松，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空气中漂浮着下水道泛水的臭味，混合着铁锈泥腥味，实在是不好闻。
    唯一一把格纹雨伞没有罩在两人头上，而是罩在脚边的编织袋上。
    这场雨酝酿了多久，她就担心了多久。
    因为提前通过电话，所以他很快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林桐和林知婉。
    林桐见他身上穿着雨衣，便点头接了过来，准备要拿给身旁的林姐姐。
    毕竟车子在这儿抛锚，对两人来说都是很大的麻烦。
    可是两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喜悦的，隐隐发亮，带着信任和感激。
    林知婉很是担心他拎不动的，里面可是塞着乱七八糟的不少东西。
    那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让林知婉出乎意料的是，苏成意拎起编织袋的动作轻巧得像是拎起一袋空气，他面不改色地扬了扬下巴示意。
    “车在那边，走吧。”
    “好。”
    林桐身上的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的，打了前阵。
    “意总小心点，水里可能有尖锐的东西，走的时候先轻轻踩踩试试看。”
    “嗯。”
    苏成意打着把小破伞，挡雨的作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雨衣宽大厚实，林知婉很瘦，轻易就被罩得严严实实的，她心里却一点也不轻松。
    雨滴落在苏成意身上，就像砸在她心上一样隐隐作痛。
    可他很是固执，再怎么说要还给他，也是不会听的。
    其实这个承载了林家姐弟所有家当的编织袋并不轻。
    苏成意手上掂量了一下，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结论。
    只不过他最近天天泡在箭馆里，拉弓引弦是很消耗体力的，所以在此同时，也高强度地锻炼了臂力。
    这段时间练下来，他虽然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清瘦，但体能其实上升了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就是林知婉的眼神太直白了，明晃晃的担忧，温婉的眼睛里分明写着“太沉了你拎不动的还是我来吧”。
    好家伙，就算再弱不禁风的男人被她这样一盯，也得启动后备隐藏能源，死都要焕发出第二春来。
    苏成意把编织袋放进后备箱里，林桐匆匆把伞举到他头顶，把他护送进驾驶座。
    密闭的车厢将狂风骤雨隔绝在外，但湿冷的感觉却后知后觉地蔓延了上来。
    苏成意打了個激灵，赶紧抬手把空调暖风打开。
    温热的暖风拂过，三个人这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和预想中可能会塞车的场面不同，整条街就只有他这辆车停在这儿。
    也是，这种情况愿意接单过来的司机，除了大善人就是大傻子。
    事实证明，这两种人都非常少。
    而像林桐这样还有朋友可以求救的情况也不多，毕竟住在这里的大都是外来人口，在整座城市里仅存的人际关系就是雇主或者邻居。
    此时邻居纷纷自顾不暇，雇主就更指望不上了。
    打工人遇到困难，难道会求助领导么？
    稍微缓过来之后，林桐马上就扒着座位道谢：
    “意总，真是谢谢你。我实在没办法，不知道该找谁了。”
    苏成意把湿漉漉的头发抓到脑后，漫不经心地摇摇头。
    “我们之间不用谈这些，你有事，我是一定会来的。”
    刘海抓上去之后的苏成意眉眼更添了几分凌厉，显得成熟了不少。
    说起这种话的时候，就让人觉得莫名安心。
    林桐微微一怔，觉得成为大学生之后，意总似乎更加适配“意总”这个称呼了。
    林知婉局促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嘴唇紧紧抿着，眼里满是打扰他麻烦他的歉意。
    苏成意最见不得她这样的神情，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他咳嗽了一声，不自然地转移话题。
    “大飞哥小飞哥他们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林桐见状赶紧回答道：
    “大飞哥那边还好，这几天不是过年吗？大排档恰好没营业。
    小飞哥那边就麻烦了，小卖部新进的货，毁了一多半。我刚刚去帮忙抢救了一些，但损失还是蛮大的。
    得亏小飞哥机灵，跑去隔壁街借了三轮车来，才把最贵的纸烟护住了。”
    苏成意听着，沉默了半晌，略一点头。
    还真是，在这样的地方做生意，稍不留神就是灭顶之灾了。
    雨停之后，得联系小飞哥问问情况。
    具体怎么处理，还得了解之后再说。
    苏成意心下做了决定，便发动车子要走。
    没想到，眼瞅着他们的车停在这里没走，就一会儿功夫，居然有人围上来拍车窗了。
    “开门！帮忙拉一下货！”
    苏成意当然不会傻到真的打开车门，外面那人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况且他早在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帮子鬼鬼祟祟的人。
    其他人都忙忙碌碌的，就他们一直在这转来转去，显然是不怀好意。
    果然，他只是冷眼看了半晌，那人就骂骂咧咧地开始从拍窗变成了砸窗。
    “砰！砰！砰！开门！”
    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车身都连带着嗡嗡震动。
    苏成意“啧”了一声。
    后排的林桐面露难色，斟酌着开口道：
    “意总，不然我下车去跟他们说说？”
    “你又不认识他们，下车是要上演羊入虎口吗。”
    苏成意想都没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本身橄榄区就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
    现在又正好赶上暴风雨，到处都混乱的时候，这些平日里就嚣张的人就更嚣张了。
    老实本分的人在想着怎么减少损失，而这样的人，只是在想着怎么从中谋利。
    还真是社会害虫。
    见车里的人没有要配合的迹象，那人呵斥一声，周围的人就呈包夹的阵势，将车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自己则大喇喇地往车前一站，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帮忙拉货显然是借口，根本目的就是讹钱。
    苏成意平静地跟他对视，心里盘算着对策。
    报警的话，倒是有效，只不过耽误时间。
    而且对于这些老油条，就算是警察恐怕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直接给钱走人？
    是捷径，也很简单。
    只不过.
    苏成意指节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系一下安全带。”
    他侧头和后排紧张兮兮的姐弟说道。
    瞧见两人紧绷的神情，他甚至还有心情勾起了嘴角。
    “放轻松，很快的。”
    林桐和林知婉很听话地扣上了安全带。
    苏成意转过头来，对着挡在车前的人漫不经心地一笑。
    下一秒，他踩下了油门。
    没人想到他真的会顶着人开车，方才包围在旁边的人瞬间作鸟兽散。
    领头的人被巨大的冲击力一撞，狠狠跌坐在了深水里。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吃痛地大声“哎哟”着。
    车轮被司机控制得很好，几乎只差一公分的距离就要从他身上碾过去了，却又不急不缓地重新刹住。
    天杀的，差点他就要跟自己健硕的右大腿说再见了。
    “撞人了！撞人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的同伙们赶紧跑上前来。一部分查看他的状况，一部分人继续围着车不让走。
    当然了，后面这部分没人再敢那么嚣张地挡住车轮了。
    谁知道这疯子会不会又撞过来。
    林桐和林知婉也大吃一惊，没想到世界上居然会有人上一秒还笑眯眯地安抚他们，下一秒就毫不犹疑地将挡路的人撞倒在地。
    领头的人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腰，只觉得身上肯定有哪块骨头碎掉了。
    肇事者苏成意拉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的语气有几分惊讶。
    “哎哟，你怎么躺地上了？”
    领头人：“.”
    废话！你他大爷的不是你撞的么？！
    不然大冬天的下这么大雨老子躺在这儿晒太阳么？！
    “不好意思啊，刚拿的驾照，操作有点不熟练。”
    苏成意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眼角微微上挑，带着戏谑的意味。
    领头人忽然发觉这小子有一张很好的皮相，毕竟一般人做出这种欠抽的表情，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你撞了人，得负责，别想跑！”
    旁边有小弟按捺不住地嚷嚷着。
    “我没想跑啊，那叫肇事逃逸。”
    苏成意笑了一声，偏头打量着倒地的人痛苦的神情。
    随后，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叠红彤彤的钞票来。
    纵使那人身上疼痛难忍，但此刻也被这钱吸引了目光，一时间只觉得被撞一下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成意拿着钞票在他面前晃了晃。
    领头人马上就咬着后槽牙开口道：
    “给我，我就不追究.”
    苏成意略一挑眉，众目睽睽之下，他扬手就把这叠钞票撒向了空中。
    这操作把旁边围着的人都看傻了。
    雨中纷纷扬扬的百元大钞很快就盘旋着落入了浑浊的积水中。
    “快捡啊！！！”
    一时间，抢救钞票的重要任务就落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肩上。
    已然无人在意躺在地上的家伙是死是活了。
    “医药费。”
    苏成意笑了起来，在他脑门上拍了拍，施施然起身。
    这一拍简直把他最后的倔强都给拍没了，他扶着腰喘了口粗气，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剩下一句话：
    “老子今天这是被黑吃黑了吗？”
    车道变得畅通无阻，每个人都在忙着打捞落水的钞票，为之争抢、推搡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与刚刚那副义薄云天、团结一致的古惑仔模样完全背道而驰。
    苏成意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慢条斯理地倒车离开。
    期间没有回头再看那帮人一眼。
    后排的两人却忍不住一直回过头去，为这荒诞又现实的场面感到心情复杂。
    奇怪，明明他们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苏成意却表现得像是比他们更懂这里的生存法则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