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幕间:替补席上的三人
【赫拉克芬尔号】
“你觉得你的【堡垒】能够挡住我的【祭司】么,康拉德?”
“目前还不行,鲁斯,但别忘了我手里面还有一个【皇后】。”
第八军团之主歪歪斜斜地瘫在了一把粗糙的石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懈怠的气息,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很是宽阔,足以再挤下两个原体,却也很粗糙,上面还残留着几处锉刀失误后的痕迹。
午夜幽魂靠在了上面,坐没坐像,躺没躺像,不多时便要换一个姿势,像是顽劣的孩童般,一看就是缺少了爱的教育。
但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屁股底下这块石头的材质,不比康拉德的皮肤更细腻,上面也只是胡乱贴了张巨大的芬里斯狼皮罢了:这种能够扛住死亡世界寒风冻雨的野兽的外皮,自然跟柔软沾不得边儿,再加上康拉德只是披了一件长衫,倒是被刺得浑身痒痒。
而坐在他对面的【东道主】黎曼鲁斯,自然将一切尽收眼底,可狼王非但不给予帮助,反倒是咧起嘴来,搁那嘲笑着自己血亲兄弟的左右为难:很难说这个芬里斯的乐子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在最开始,他们两个好像是喝得伶仃大醉来着,但是在几次头痛欲裂的宿醉,以及令人不堪回首的醉酒诉苦之后,他们打发时间的方式才变成了文雅的下棋。
“……基利曼也在其中?”
康拉德又吃了一个子。
“马卡多是不错,可这不妨碍大部分兄弟都看不起他。”
午夜幽魂翻了个白眼,把狼王逗得直笑,然后,黎曼鲁斯毫不介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胯骨,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对啥?”
“他能叫上我们,也不过是让我们打打下手罢了,就像庄森那个倒霉蛋,帝皇能叫他来,不也是含着让他的军团顺手打扫一下太平星域的意思么:谁不知道现在帝国的五个星域里,最西边的太平星域却偏偏是最不太平的一个?”
午夜领主伸出手,随意地打翻了面前必输的棋盘。
康拉德笑了起来。
“摩根很特殊么?”
“那可不行!”
“怕就怕意外。”
“这是传承。”
康拉德摸了摸下巴。
“摩根就没想着研究一下嘛。”
“因为能力不足?”
黎曼鲁斯先是哈哈大笑,很快就没了笑意,只是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叹息。
狼王靠在一侧的扶手上,手指摩挲着他的【祭司】,面露感慨地回忆起了兄弟间的过往,却是有些语焉不详:黎曼鲁斯真正想说的明显是另一个人,但话到嘴边,吐出来的也就只能是【冉丹】了。
“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摩根那里的阿瓦隆。”
“据说在阿瓦隆的正北地带有个名为【冷原】的神秘区域,在该世界的某些古老神话中,冷原是整个阿瓦隆的文明起源地:诸神从冷原最深处,那直达天际的水晶之门中现身,将文明与不可思议的技术带给了本地的土著蛮人。”
“……嗯?”
黎曼鲁斯眨了眨眼睛,指着康拉德不剩几个的棋子:尤其是那个被他当做了宝贝一样,紧紧地拽在了手中的【皇后】。
“只要罗嘉自己不犯浑,今天就不是他和他的军团的死期。”
黎曼鲁斯长舒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然后随意地将掌中的【祭司】落下,一下子便把午夜幽魂好不容易想明白的两步好棋又逼进了死局之中,气得午夜幽魂搁那呲牙咧嘴的。
“啊对对对,我们两个总共应该下了一百五十七次来着,我记得我赢了大概一百三十多次了,真是多谢你的提醒……”
狼王敲了敲脖子。
“没错,因为帝皇如果想跟罗嘉武斗的话,有千百种办法,但他如果想和罗嘉文斗的话,就一定会把摩根叫过来:不然还有谁能够帮他出主意,甚至替身上阵呢,难不成是马卡多吗?”
“想当初,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去打……冉丹的时候,我记得你小子不是挺抗嚯嚯的吗?领着一支舰队就敢往亚空间的风暴里钻,连庄森那家伙都不敢硬抗的刀锋,你小子倒是不管不顾地上去挨砍。”
“这些都是摩根告诉你的。”
“问题就在于,我的那位姐姐曾向冷原派出了一支探索队,虽然那支队伍最后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但是在那之后,摩根便极为罕见的在整个阿瓦隆上,对有关于冷原的神话进行了彻底的文字扫除。”
康拉德的声音中填满了对于大怀言者的不屑。
康拉德甚至懒得解释。
“在他的嘴里,这些物资不比三条太妃糖更重要。”
难怪没有好气。
“她一直没时间。”
“如此说来,全父倒也算是知人善用啊。”
“罗嘉就是个怂货,他没胆子在帝皇面前搞意外的。”
“……好名字。”
狼王终止了这个话题。
康拉德咯咯直笑。
“那你们……”
康拉德瞥了一眼他的兄弟。
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你们同意了?”
“放屁!”
“怎么?当初那么混,连我都要敬你三分,几十年过去了,反倒变得金贵起来了:你以前披的那张袍子可不比我的狼皮干净多少啊,我的康拉德小兄弟。”
接着,午夜幽魂便是抓起了他的【要塞】,随手打翻了鲁斯那面的一个棋子,等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正视了一眼对面的狼王:现在的芬里斯人看起来,可要比康拉德大上至少三圈。
“一人分一艘。”
过了几秒钟,这位芬里斯人才拉搭着脸,絮絮叨叨着令人直发笑的言语:像是什么太空野狼军团没有智库啊;芬里斯上只有符文牧师啊;那是大自然的馈赠,而不是来自于亚空间的恶臭什么的。
“意外个屁。”
“阿瓦隆?那怎么了?”
一时之间,狼王也顾不得刚才的疑惑了,他仔细的想了想。却发现自己想不出来答案:他们已经在完美之城的上空蹉跎太久了,狼王都忘了他跟康拉德混在一起,打发时间的具体过程了。
“像你、我、还有庄森那头杂毛狮子,都是负责武斗的,帝皇这回如果只叫了咱们几个,那就是打算拔刀了:但我们又不是必需品,如果帝皇真想拔刀的话,哪怕不叫我们几个,他自己上也行。”
“也许,这就是他们能建立如此庞大国度的原因吧。”
“毕竟说到底,我们的那个基因之父终究是一个无所不能,一人敌军的霸王,他要是真想做成什么事情的话,不靠我们这些儿子。他自己一个人带着那些禁军,也能做的干净又利索。”
“放心,庄森也想不到。”
黎曼鲁斯笑了一下,却没有为他的科尔基斯兄弟辩解:他和大怀言者的关系是不错,但也正因为关系不错,狼王才知道康拉德所说的并非是虚言。罗嘉这个人吧,怎么说呢……
“谁能喜欢这样的人?”
“照你的说法,帝皇既然叫了摩根来,罗嘉就没事了?”
“说到底,帝皇还是不信怀言者军团的能力。”
“真是……”
康拉德咯咯直笑。
死得透彻。
康拉德面露讥讽,而黎曼鲁斯则是撇着嘴,他有句话没敢跟自己的兄弟明说:那就是,如果他的军团中能有一个基利曼,或者跟基利曼类似的人物的话,他倒是把不介意把整个军团扔给这家伙,自己当个甩手掌柜。
“康拉德,咱们几十年没见,你小子倒是变得金贵了不少。”
“得了吧,兄弟,我们都知道你那玩意儿就是智库:你的符文牧师们在摩根的灵能学院中,每一届都能出不少尖子生呢,就连风暴先知都没有你们这么稳定。”
“那基利曼呢?”
“而且往往抓着抓着,就把权力都抓到他一个人手里了。”
“你知道吗,为了感谢摩根在帝皇这里为他要到了【再建一艘荣光女王的允许】,基利曼直接承包了我和摩根这边的所有费用:也就是说,三艘荣光女王的全部花销,都是由五百世界承包的。”
狼王点了点头:他还不知道第八军团中的某个倒霉蛋,似乎与这个称号略有雷同。
“摩根在出发前,刚刚和她麾下的那些铸造世界们,开了一个大型的会议,包括奥特拉玛的和我那面的世界,所以,我和基利曼也都在场了:会议的主要内容,是各个铸造世界对于三艘新建荣光女王级战舰的承包分配工作。”
“最近嘛……”
“她一直都在忙忙碌碌的,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那个,忙一大堆我眼中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但是每一个单拎出来,似乎都还都挺重要的:在所有的兄弟中,也就只有基利曼的情况跟她类似了。”
“尊重,但仅此而已。”
狼王不说话了。
“帝皇能把他叫来,也就是个凑数的罢了,最多不过看中了极限战士的人数能打打下手:像基利曼这种人,把他放出去牧守一方才是正儿八经的用途,放在身边,只会让帝皇和他自己都膈应得慌。”
狼王露出了满嘴的尖牙。
狼王自嘲地笑了一下。
“有种把你的盔甲脱了!”
狼王摇了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第多少场来着?”
康拉德不置可否。
“我可得穿着它,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下去了,全父那边要是没个准信,我就得继续在这全副武装着:毕竟,谁知道罗嘉那家伙这次又会不会犯浑呢?他总是这么的不让人省心。”
狼王露出了不赞许的目光,在所有的原体里,就属这位芬里斯人最尊重掌印者了,能排在他身后的也就只有深切知晓马卡多本身能力的蜘蛛女皇了。
“如此说来,那个阿瓦隆倒也是个有趣的地方。”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狼王眯起了眼睛。
“福格瑞姆和圣吉列斯不是不能做,但帝皇明显还是没法从心底里信任他们两个,伏尔甘与马格努斯的能力又不怎么让人放心,至于察合台可汗?根本指挥不动!”
“你对马卡多是怎么看的?康拉德兄弟?”
午夜领主竖起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棋子,往前推了推。
康拉德反唇相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是在问你。”
“呵……”
在你不指望他的时候,他倒也是个不错的家伙。
无法反驳。
不过,具体下了多少次?
“但话又说回来:哪怕是打下手也是要细分成两种的。”
“一百五十七次。”
狼王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嘶……倒也是。”
“不,因为能力太足了,而且心也太贪了:站在文的这一面,就想要武的功勋,站在武的那一面,又想把文的这一面照顾好,虽然两手都不落,但是到最后,往往两手也都抓不牢靠。”
康拉德的话语一出,黎曼鲁斯的内心倒好受多了。
“我们心里都清楚,鲁斯,罗嘉这次一定屁事都没有,最多就是挨几巴掌的问题:帝皇既然能把摩根叫来处理这事,那就说明他打心眼里就准备把罗嘉给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下不为例了。”
“帝皇允许了。”
“话说回来,康拉德。”
“既能文斗,也能武斗,只是文也不成,武也不成。”
“那你在问谁?”
“白捡的便宜谁不要。”
狼王不再想罗嘉的事情了,而是着力于眼前的棋盘。
“嘴下不留情啊……”
没办法,再不变的话,就连他黎曼鲁斯的内裤都快被康拉德知晓是什么颜色了。
“倒不算特殊,只是她身上的标签着实是太显眼了。”
“因为我一直跟在一个加强版的马卡多的旁边。”
“那你又为什么这么喜欢用祭司呢,黎曼鲁斯?”
“得了吧。”
“这把我又输了。”
“你别看芬里斯才是一个死亡世界,巧格里斯则是封建世界,真要说起历史和土地中的渊源,银河中没几个地方比得过芬里斯,就连我都不知道那些最古老的神殿和火山口里面有着什么?”
黎曼鲁斯追问到。
黎曼鲁斯一时哑然。
康拉德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的盯住了面前的棋盘,他的脑海中构思着两步漂亮的连走棋,定能打断黎曼鲁斯的布局,从他的兄弟手中夺回一场久违的胜利。
“科拉克斯?!”
康拉德甚至埋怨着他脑海中的预言幻像:为什么这群东西在预言那群糟心事的时候,就能做到随时随地更新,一说一个准,偏偏在这个他需要它们帮忙的时候,这些幻象却又安静地就像是庄森脑子里的艺术细胞一样。
“哪怕我问她:她也不说。”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皇后呢,是因为有所依赖吗?”
康拉德又翻了个白眼,叼住了自己掌中的【皇后】,直咬着咯吱咯吱作响:与粗犷的外表不同,黎曼鲁斯的棋艺哪怕是放眼所有的基因原体,也是前三五的那一批,午夜幽魂和他下了许多局,最开始还能连胜两把,如今却连完成几次漂亮的吃子都难上加难了。
“呃……”
“……”
“嗯?!”
“你是说……”
康拉德的眉眼弯弯。
康拉德嘲讽地咧了咧嘴。
“没办法,谁叫帝国在这里的投入太少了,敌人又太多,整个星域里唯一的军团母星,还是怀言者军团的科尔基斯,这群家伙的效率自然就不用多说了:庄森的军团来扫荡一趟,总归能让整个太平星域安生上一阵子,他老人家也能更安心地缩回到泰拉里去。”
康拉德吃掉了黎曼鲁斯过于孤军深入的棋子。
黎曼鲁斯来了兴致。
午夜幽魂摆了摆手。
荣光女王?康拉德刚刚随便碰了碰嘴鼻子,撇出来的那个词是荣光女王对吧?全银河也就只有二三十艘的荣光女王?一个军团一般标配一艘的荣光女王?
“很通俗的神话。”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她最近在忙什么事?”
黎曼鲁斯抬起半边屁股,拍了拍他身上的那张狼皮,看起来比午夜幽魂的这张还要更粗糙些,但狼王却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仿佛屁股没有知觉一样。
“而摩根就不一样了,她是负责文斗的那一种,干的是磨嘴皮子和揣摩人心的活,原体里能顶替她位置的也没几个:真要说的话,其实是一个都没有的。”
康拉德啐了一口。
“是因为现实中不能用吗?”
“而且,根据我的查找,冷原神话中,有个很有意思的细节:诸神并非是没有敌人,他们的敌人同样从冷原的那处水晶门中涌出,他们长得与诸神极为相像,不过有着尖且细长,如刀一样的耳朵。”
“我和摩根不在前面抗着,他是绝对不敢跟进的。”
“……”
“他么……”
康拉德胡乱地抓起棋子,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放下:他知道他这局又输了。
“学学我,康拉德:你看我这些年就从未变化过,这狼皮坐起来也是称心如意,不比伱现在这耐不住扎的样子强多了?”
“所以,把你的那颗兄弟之心放回肚子里吧,鲁斯。”
“我自己猜的,这些年我也耳濡目染了不少呢。”
“啧……”
“我打算把我的第二艘战舰命名为群鸦王子号,你觉得如何?”
“……”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黎曼鲁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