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开启死亡之路的一枪
第124章 开启死亡之路的一枪
“好家伙,四大宗师都来了,这场面可难得一见。”
隐藏在暗处的王启年忍不住感慨道,旁边的范闲点了点头,突然问道:“王启年,你可知大东山祭天其实是陈院长设的一场局?”
王启年愣了愣,思索了片刻,由衷佩服道:“不愧是院长大人,有洪公公和叶大宗师,还有你那位五竹叔,这是想一举除掉对我庆国最大的两个威胁啊。”
谁也不会想到监察院院长,国之柱石之一的陈萍萍会设计杀自家的皇帝,所以眼下既然是一个局,既然不是杀皇帝,那肯定是为了对付四顾剑和苦荷,所以王启年的想法完全没毛病。
范闲沉默了,神情十分复杂。
见范闲的样子,王启年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惊道:“什么意思,我猜错了?”
范闲叹了口气:“王启年,你下山去吧,后面任何人问你,你就说从来没上过大东山山顶,庆国今后要变天了。”
王启年也不傻,再加上他对范闲也十分了解,几乎瞬间就猜到了真相,震惊的无以复加。
“是对付陛下?!”
范闲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三殿下还活着。”王启年急了,他都懒得追究为什么要设局杀庆帝,而是担心李承宗回来之后会怎么做。
要知道,李承宗可是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宗师,从三年前差点杀了四顾剑就能看出来,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大宗师是他的对手。
“看来你比我知道的多,我昨日才知道他还活着,不过陈院长既然能设局杀陛下,想来是有应对李承宗的办法,你现在赶紧下山。”
“你也要动手?”
“他杀了我娘,而且我要保护五竹叔。”
王启年是范闲和陈萍萍的心腹不假,他甚至可以为了范闲和陈萍萍不惜性命,但家中妻女是他的底线。
今日围杀庆帝,等同于谋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如果帮范闲,即便庆帝最后死了,他家妻女也不可能活。
因为李承宗还活着,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以李承宗的势力,能很轻易查到大东山上的真相。
虽然范闲说陈萍萍有应对的办法,可毕竟是杀父之仇,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看看范闲就知道,为了从未见过的母亲,都准备帮忙杀亲爹,更别说和庆帝相处多年,父子感情不错的李承宗了。
反正王启年是想不到,陈萍萍有什么办法能劝说李承宗放下杀父之仇。
一旦李承宗报仇,天下谁能挡得住他?
除非再次召集大宗师,以多打少,可李承宗又不傻,怎么可能让这种局面再次出现。
而且谁也不知道李承宗的实力如何,即便是以多打少,他也未必会死。
陈院长老糊涂了吧!
王启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知道现在要离范闲和陈萍萍远一点,所以毫不犹豫的退走了。当然,他也没有要找庆帝禀报的意思。
一来,是他在范闲身边待久,心思早已经和世上大部分忠臣孝子的心思有了很大的差别,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哪怕陛下要死了,可自己还活着呀。
再则,他不管怎么说,也是范闲和陈萍萍的手下,范闲又如此信任的把大东山真相都告诉了他,直接逃走已经是他的极限,实在做不出背叛之举。
作为与宗追并称监察院双翼的王启年,论逃命匿迹之类的功夫,实在是天下无三,再加上他和范闲隐藏的位置,与场中的大宗师们相隔甚远,所以就连几位大宗师都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小人物,更别说那些官员了。
层层乌云没来由地聚集起来,高悬于大东山之上的天空,将炽热的日光遮住了大半,山顶重入阴郁的海风之中,场中一片安静。
大宗师和庆帝没开口,所有人都不敢动,所有人都不敢说,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无比复杂的情绪,或激动,或恐惧,或兴奋,或绝望,或敬畏,或悲伤……
在这片并不显得如何宽阔的山顶,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来了太多的大人物,以至于那些错落有致的古旧庙宇,也好似在海风中瑟瑟发抖,檐下铜铃叮叮当当,仿佛是在对这些大人物表示敬礼。
叶流云、四顾剑、苦荷,天下三国顶礼膜拜的大宗师,各居天南地北,苦荷是隐居北齐青山,四顾剑一剑护东夷,叶流云漂泊海上踪迹难觅,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同时请动他们三位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这是身为人间巅峰力量的自觉。
然而,今日他们却为了一个人来到了大东山。
是为了天下第一强国的皇帝,人世间权力最大的那个男人吗?
不是,他们是为了叶轻眉。
除了三大宗师,还有庆帝身边的洪四庠。
这位是天下众所周知的,第四个大宗师。
四大宗师代表了武力的巅峰,再加上庆帝这位人间权力的巅峰,都聚集在了大东山,这样的场面曾经从未出现过,将来恐怕也不会再有。
像这种奇妙的场景,往往只出现在人们的幻想中,或者是说书人的话本里,然而这看似不可能的场景,在今年这个夏末的大东山上,却变为了真实。
而且除了四大宗师和身为目标的庆帝之外,在场的官员也没有忘记,站在那小庙门口的瞎子,虽然不知道其实力,但绝对不会简单,恐怕也是一位大宗师。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那位天下最年轻的三殿下没有机会来此,否则那就真是聚集天下了所有武力的巅峰。
“见过陛下。”
一阵沉默之后,苦荷率先开口了。
他也带着斗笠,穿着麻衣,和四顾剑叶流云的装扮一模一样。
很显然,他们三位大宗师是在祭奠叶轻眉,同时也是在给庆帝送行。
可惜庆帝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微微躬身还礼道:“两年未见,国师的精神愈发好了。”
苦荷缓缓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了那颗锃亮的光头,额头的皱纹间都好似透着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息,轻声说道:“没办法,陛下隐藏太深,不养好精神不行,我们也怕阴沟里翻船。”
除了李承宗之外,现有的所有大宗师都到了,庆帝不禁苦笑了一声,“真不知道,李云睿有什么能力说动三位同时来此杀我。”
“陛下,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你今日活不了。”
听到这话,庆帝瞬间收敛了笑容中的苦涩,昂然道:“君等不是凡人,朕乃天子,亦不是凡人,你们要杀朕,可有承担朕死后天下大乱的勇气?”
“这天下已经乱了,何况陛下死后,我们自有稳定住天下的办法。”
对于苦荷的说法,庆帝十分不屑,轻蔑的笑道:“原来眼下的天下局势,在国师眼中就已经是乱了么,那国师还真是悲天悯人啊。”
眼下庆国可谓烽烟四起,然而这并不是真正的乱,因为庆国还留有很多的余地,但如果他一死,在异国势力的加入下,不论朝中的忠臣或不忠,在国君新丧的强大压力下,必然会被迫兴兵,而且是着重对付东夷城和北齐。
以庆国强大的军力,多年来培养出来的血性,再加上他那个儿子的巅峰武力支撑,一旦打起为他复仇的大旗,北齐和东夷城根本不可能撑得住。
庆帝轻蔑的笑着,看着四顾剑和苦荷,“你们两个向来系喜欢自命为百姓守护,苦荷你守北齐,四顾剑护东夷,然而朕若死在你们手中,庆国军民和朕的儿子势必会为朕复仇,你们的子民将死伤无数,流离失所,百年不得喘息,这样的交易真的划算吗?”
苦荷微微一笑:“陛下不死,难道这样的局面就不会出现吗?天下大战便不会发生?”
庆帝张嘴,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注意到他将手放在洪四庠身上的四顾剑率先开口了。
“叶流云,拦下洪四庠。”四顾剑虽然不明白庆帝为何这么做,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让庆帝继续下去。
话音一落,叶流云直接动手了,这本就是他们之前商议好的,由他拦住洪四庠。
庆帝则人都懵了,因为这和他安排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大宗师出手何其快,哪怕庆帝瞬间便回过神来,但在电光火石之间,叶流云已经将洪四庠逼离了他身边。
看着叶流云将洪四庠逼离大东山顶峰,庆帝终于有所明悟,眼神中充斥着从未有过的阴冷。
“是陈萍萍背叛了朕?”
此话一出,原本站立在一起的苦荷和四顾剑分开了,站在小庙门口的五竹,也走到了庆帝身后,三人呈犄角之势围住了庆帝。
他们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
“陛下应该清楚才是。”
庆帝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杀意:“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她,忍辱负重二十年,竟然连朕也被他骗了,陈萍萍,你真该死啊!”
声音很大,传遍了整个大东山顶峰,所以听到这句话饱含杀意的话,躲藏在暗处的范闲,愈发坚定了要把庆帝留在大东山的决心。
另一边的悬崖峭壁上,正在和叶流云打斗的洪四庠听到庆帝的话,不禁心神震动之际,一不留神,被叶流云一掌拍在了身上。
洪四庠到底只是九品巅峰,还没有庆帝霸道真气的持续加持,自然远远不如叶流云这位正儿八经的大宗师,而叶流云并不知道洪四庠的真实实力,再加上洪四庠之前爆发的气势,他完全把洪四庠当成了同等级的大宗师对待,全力出手之下,一掌便将其打成了重伤,镶嵌进了陡峭的石壁中,再无一战之力。
叶流云有点懵:“你不是大宗师?”
洪四庠喷出一口老血,反问道:“这一切都是陈院长设计的?”
“是!”
“为什么?”
“为了给叶姑娘报仇。”
“不可能,当年叶姑娘死时,陛下不在京都。”
“他是背后主谋。”
洪四庠恍然,继续问道:“你也要杀陛下?”
叶流云摇摇头:“我毕竟是庆国人,不会对陛下出手,所以我只负责拦住你,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不是大宗师,看来陈萍萍是算死了,陛下今日会死在大东山。”
洪四庠沉默了。
虽然不清楚庆帝的实力,但在三打一的情况下,洪四庠并不认为他们一方有任何胜算,除非三殿下能突至大东山。
但是,这可能吗?
以陈萍萍的老谋深算,不会想不到三殿下这位大宗师。
见洪四庠沉默不语,叶流云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问题。
“陈萍萍为何要留你一命,你和他之间也有交易?”
交易,这是叶流云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我虽为阉人,但也知忠君,岂会与叛臣贼子有所勾结。”洪四庠怒道,气愤之下,又喷出了一口老血。
“那他为何要我们务必留你一命?”
洪四庠不说话,闭目调息。
可惜他的经脉已经被庆帝的霸道真气所损坏,再加上叶流云全力一掌带来的破坏,反而有越疗越重趋势。
见此,叶流云干脆将其打晕了过去,静静等待着上面战斗结束。
大东山之巅上方的云层越来越厚,乌云的面积越来越广阔,最后直接连接到了海天交际的一线,整片天穹都被乌云所遮蔽着,天色越来越暗,云中的翻滚挤弄似乎清晰可见,似乎有不知名的能量正在那些变形挣扎的云朵中积蕴,狂风呼啸,云间隐隐有雷声轰隆,似乎天地间都在痛苦的呻吟。
在层层乌云叠加最厚的那片天空下,大东山的山巅已经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境地。
当第一滴雨水落下时,正好落在庆帝身上龙袍的那金丝绘成的巨龙龙眼之上,犹如巨龙流泪了一般,让那只龙眸显得暗淡悲伤了起来。
突然间,异常强大的四股气势同时升腾而起,相互干扰着,依偎着,冲突着,渐渐交汇在一起,直欲冲天而起,似要与天上的雷霆天威做一番较量。
四道磅礴的气势蕴含着实体的力量,完美融合在一起,让整个大东山之巅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地,仿佛所有的生命在这个实势圆融的境界中,失去了自我心灵的掌控。
别说是人,就是山顶的草树木都在发生不可控的变化,山顶四周的青草如一柄柄剑般歪倒,刺向了正中间的庆帝,像是在膜拜君王,也像是要刺杀君王。庙宇屋檐下的铜铃晃荡不止,铜铃中的响铁也和谐而动,却发不出出任何声响。地面上的黄土以肉眼可见速度,朝青石缝隙下退去,缩成了一条线,像是在躲避这股磅礴的力量。
四位大宗师同时迸发出来的气势交织在一起,这股气势的威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的范畴,开始向着虚无缥缈的天道无限靠近。
整个山巅没有任何一丝声响,所有的声音都被封锁在了四道磅礴的气势之中,能观其形,却不能闻其声。
雨水击打在苦荷身上,没有被他体内醇正的真气激起雨粉,而是十分温柔地自然滑落,打湿了他的麻衣,他的赤足。山巅狂风不止,吹拂他的衣裳向后飘动,然而他人却像一座山一般,静静伫立在山顶,迎着风吹雨打,没有刻意抵抗,只是温柔自然地和风雨山势融为了一体。
这是因为他独特的天一道心法,借助风雨山势,从而增强自己的势。
五竹站在庆帝身后,拄着手中的铁钎,任由雨水打湿着他的衣衫,他蒙着眼睛的黑布,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犹如一块冰冷的石头。
四顾剑在庆帝右侧,也没有动,只是凝聚着自己的势,他低着头,笠帽遮住了他的脸,漫天雨水似乎要将这个小矮子给吞噬一般,但却始终无法吞噬他手中那柄剑,在风雨之中依旧耀着寒光和血意。
他虽然没有动,但体力的真气却激射出来,宛如实质的真气,绕着凄厉的弧线,在他身边上下飞舞,带动着落下的雨水一起飞舞。
在飞舞之间,那些雨水渐渐变成了一柄柄小剑,晶莹剔透,看上去神奇无比。
被三人围在正中间的庆帝,浑身真气鼓荡,磅礴的气息冲天而去,震动他身边雨水变成了一片水雾,弥漫周身,然后瞬间又被强横霸道的真气瞬间蒸发干净,所以场中只有庆帝一人滴雨未加身。
四人都在凝聚着自己的势,同时也在暗中对抗着,谁都没有贸然出手,场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范闲动了。
看了这么久,范闲已经感觉到庆帝身上的势要比其他三人强一些。
他知道不能在等下去了,不能再给庆帝积累势的时间。
他靠着与庆帝同宗同源的霸道真气,闭气强行冲破了磅礴气势的封锁。
空气灌入他的咽喉,灼热的温度和体内对氧分的贪婪,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迅速,咽喉间感觉到阵阵的干涩与刺痛,胸口处也升腾起一阵剧烈的撕痛感。
强行咽下涌入口中鲜血,调整了一下姿势,瞄准庆帝之后,他开枪了。
“砰!”
一颗子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径直朝庆帝袭来,场间的势瞬间被打破。
这一枪,开启了庆帝的死亡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