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第三次谈到这个大主播了。
    第二次是高婷婷很想妇唱夫随的大杀四方。
    要说秭小伟心里一点都不悸动，不可能。
    谁不想站在时代的潮头。
    但他的顾虑显然比十九岁的小姑娘多得多。
    戴老板甚至连他的心态一起分析：“你说我没有资格探讨你的内心，但不可否认你幼年时候母亲的离去肯定有影响，所以你绝对避免再被抛弃，不愿把命运交给任何其他人，包括你爸，包括我。”
    然后在秭小伟抬头又有点抗拒的时候，抬手压制：“然后我从高婷婷那得知了你曾经是个很优秀的金牌教培，却遭遇了这种罕见的行业崩塌，这让伱对职业赛道选择都产生了应激反应，选农业没准儿就有种民以食为天，这条道总不会出错的赌气。”
    再四目相对好一会儿。
    秭小伟不得不承认，这个姐姐男女之情上可能稍逊短板，但久居高位，其他方面早就吊打自己。
    只能嘟哝：“第一，我的确无法相信有永远可以依赖的人，无论是父母还是女友，只能靠自己，所以哪怕是强迫症，我也要告诫我不能接受你的恩赐，第二，我当然也就没法抛开学业去帮你做这個，那样的抛头露面更没法低调学习，彻底摧毁了我对未来的储备努力，毕竟当网红也是个有玄学的事情，万一没赚到钱，我已经回不来种红薯了。”
    戴老板雷厉风行：“我觉得我们可以建立一点点相互信任，那小姑娘做小视频也没脱离学校，你一样可以不用离开，她还给我说过你根本不想露面的原因是不想被前女友们发现，这很简单啊，给你安排个那种一体化长绒兽的外皮儿不就行了，到底你是谁，这也能成为一个炒作话题。”
    初代氪金粉丝大佬在这方面的把握能力直接碾压秭小伟。
    哪怕秭小伟一直以来觉得自己还算有头脑，也就是面对愚蠢而清澈的大学生有点优势。
    但在没有经历过的领域被人吊打，他也不觉得气馁。
    因为明显心动了。
    戴老板提出来的这条思路可行性很强：“容我考虑下。”
    隐居、学习不受影响，等于是用隐藏身份去尝试新赛道，看上去很美满啊。
    他是在拼命提醒说服自己，防范里面可能的陷阱。
    男女之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资本家的绣球也没那么好接。
    戴老板多能察言观色：“我这也算三顾茅庐了吧，那小姑娘拉动的视频流量，叫做品牌推广，让更多人知道安妮内衣，了解安妮内衣，但最终转化成销售，需要个超级主播来收割，她不能做，她做了一方面牢牢卡住品牌脖子，从宣传到销售都被她影响，再摆烂怎么办，另一方面也影响她的网络形象，她是代言、是推广，最好不要带货混淆身份，你可以先看看我们现在做直播的那几个臭鱼烂虾做得怎么样。”
    秭小伟在逼着自己不要被前景晃花眼：“那你不是把销售跟宣传放给了我和高婷婷？还一直要由我来签这个网络账号的所有权。”
    戴安妮注视着他：“我第一次来就让你搞个网络推广公司外包业务，我为什么一直顾虑不敢全力投入大主播模式，就是怕被主播绑架，事实也证明连高婷婷这样的小孩子红了以后就会拆台，我愈发确认需要有个能信任的人来做，能力、信任和心态，你认为我很好找这个人吗？”
    秭小伟也反过来认真：“那我得到什么，销售提成？你怕被大主播绑架，我也怕被资本控制，一旦走上这条路，你再撤资停止投入，我不是也被晾在半道上……当然你现在提出这个隐藏身份的大主播，的确很有吸引力。”
    戴安妮居然眯了眯眼：“这就像婚姻，你猜忌我，我防备你，都不敢扯结婚证，但又因为利益不得不过日子，那就先试试看，投资几千万我试得起，直播个两三场你也回得去，行不行？”
    前金牌教培还是谨慎：“容我好好学习观察下直播间，从安妮内衣的直播间到其他品牌，以及成功的大主播直播风格。”
    资本家雷厉风行：“我早就考虑好了，那辆大拖车就是你的直播间，只要确认了直播时间我就派人过来给你做助理，当然你要培育自己的团队我也不反对，但跟我的产品、主推款式等打交道就离不开营销、仓储、企划等部门配合，我希望这种演变是潜移默化的，而不是一步到位的休克疗法。”
    秭小伟终于听出点苗头：“你想借着大主播模式，对整个安妮内衣企业做改革？”
    戴安妮有点刘玄德那味儿了：“从接手整个安妮内衣，这就是个巨大的烂摊子，不然你以为工业园区为什么是那样，我从来都没有完全掌控过后勤、采购、生产甚至清洁工，如果奶奶和我妈能掌控好也就罢了，二三十年的运转下来早就积重难返、山头林立，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这回秭小伟不敢随便指点江山了：“我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古时候的皇帝会宠信奶妈或者什么大太监，因为政令出门皆是反贼，大主播模式就算是你绕开所有原生体系的尝试？”
    戴安妮深深点头：“小伟，某种程度上我甚至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包括小莲，她是我作为企业家交流军地两用人才亲手带回来的外人，可我都要时刻猜测她会不会被同化、吸纳、安插在我身边，对我来说，这种变革的机会也许都只有这一次，所以我只能信任你。”
    如果不是久经脂粉阵的小海王，又有对资本家的防备心，换个年轻人多半已经肝脑涂地的臣服了。
    秭小伟还能顶住：“那就先试试看，我不担保成功，但会努力去做好，将心比心，我只要发现一点点被欺诈的可能，也会立刻全力自保，毕竟我没太多试错机会。”
    戴老板满意的笑了笑：“如果大主播做得有起色，我可以尝试按照你这个方案来对整个园区逐渐进行改造。”
    这也算是投其所好的画大饼吧。
    秭小伟依旧不上当：“我这个就是瞎糊弄，目的是为了学术上尽快获得点资本，院系里面都知道只是个学术性质的规划研究课题，不会投入实践，也不可能让我这么个刚入门的家伙掌握主导权。”
    戴老板指指屏幕上的那些协作名单，不乏教授、讲师的头衔。
    给弟弟上课：“利益，记住唯有让各个环节获得相应的利益，才是你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快速推进的关键，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的课题研究，迟早乏善可陈，这个道理放到我们的事情上而皆准。”
    说着慵懒的起身，在手机上发了个指令，不知道躲在附近哪个灌木丛的小莲就顺着远处台阶过来。
    戴安妮指指旁边的帕梅：“你把车还回去，证明你还没有驾驭这种东西的心态，那些车库里的车在我眼里除了点社交价值，就是个代步工具，我希望你能很快跨越这个门槛，好好准备你的直播，我安排好了就通知你，包括这个直播间要怎么展现，你可以自己考虑，也可以完全交给别人做，但意义却完全不同，你明白这个区别的。”
    秭小伟看着豪车远去的尾灯，那颗隐居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急剧跳动起来。
    是福是祸，老爸你这勾搭的富婆人家可真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