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第328章 《延河》催稿了!
第328章 《延河》催稿了!
“哪?”
从吴克鲁嘴里又重新确认了一遍单位名称,江弦立马愣住了。
“我去那里讲什么?我不够资格。”
“这您就别担心了。”
吴克鲁眉飞色舞:“前些天,那边书记处给新华社打来电话,说领导们看到了我们记者写的关于《理解万岁》的内参,非常的感兴趣,想请您到海子里讲一讲。
领导们还特意让我转告您,不是让您审查,是领导们接受教育。”
“.”
事情发展成这样,江弦是完全没预料到。
他赶紧做好准备,马上就有人来通知他,还有人上门拜访他,很正常嘛,要调查调查身份,要弄清楚你究竟是不是根红苗正。
当然了,江弦也没去过这种单位,就找了个去过的问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找你去报告?”
王濛吃了一惊,继而马上大喜,“这下好了,我估计你的调任很顺利就能办下来。”
“这有什么联系?”
王濛笑笑,“你不懂,别说调任了,恐怕接下来,就连文学界攻击你的那些妖魔鬼怪,也会自己快速的散去。”
“有这么神奇?”江弦有些吃惊。
“我给你说说我吧。”
王濛讲起了此前文学界的现代派批判,那时候,他被攻击的最激烈的时期,他去了一趟那里面,出来以后,对他的批判和批评像是退潮了一样消散不见。
江弦简单一想,马上也明白这个道理。
能进去,那说明你已经受到领导们的认可了。
这时候谁再批判,再反对,那不就是往打领导的脸上嘛。
在一个清晨,一辆黑色的皇冠车静静停到了江弦家的楼下。
对此,虎坊路15号的住户们早已经习惯。
“哟,这车子,应该来接三楼那位的吧。”
“除了他那还有别人么。”
“这是又上哪儿去?”
“不知道啊。”
“你们看这车牌子不简单啊,也不知道是谁的。”
江弦一身中山装,在几位同志的欢迎下,非常正式的坐上车子。
虽然不是第一次坐皇冠车了,可是这回格外觉得不同。
“这是哪位领导的车子?”他特意问了下。
“这辆啊,是乔木同志的专车。”跟他一块儿坐在后座上的工作人员告诉他。
司机这时候也开口:“江弦同志,乔木同志今天特意安排了我们今天开他的车子接您。”
乔木同志一向热衷于保护和呵护文学界的年轻人。
江弦听王濛讲的时候就听他说了,他那次进这个地方,也是坐了乔木同志的车。
说话间,车子已到长安大街。
长安街江弦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不过这一次,不管是视角还是心境,都格外不同。
海子里正门在南,后门在北。
两侧红墙围着一扇敞开的白色大门,雕栏画栋,下面有卫兵站岗,人高马大,精神抖擞。
车子开过去以后,马上有人过来检查,确认过证件,立刻整齐列队,敬礼欢迎。
车子继续前开,进去先是一道关卡,检查过后,再过一道,继而畅通无阻,直直前行。
嗯,进来过的都知道,这里面面积是非常大的,而且多水,有一片中海,有一片南海,光是水面面积就达到700多亩。
听说当年,咱们刚住进来的时候,这里头那叫一个乱,杂草丛生,再加上水面积大又不拾掇,那叫一个污泥堆积,蚊虫乱飞。
怀仁堂附近的野草竟有一人多高,连房顶都长满了野草。
尚未开化的池水呈现一片黑紫色,枯叶、废纸铺天盖地。
完全就一超级大杂院。
而且这还不算什么,最关键是常常有飞贼光顾。
后来就修了,修成了现在这模样,恢复往昔皇家御苑风采,木繁茂,一池碧水。
江弦看着窗外,只觉美的难以形容。
不过美还不算啥,最离谱的是南海附近,他看到一大群游客。
没错,游客。
有些人手里甚至还有导游图!
一个个捧着导游图,沿着南海溜达参观。
就在今年,也就是1982年,这里向全国人民开放了。
当然了,不是完全开放,只有一部分外侧区域。
只要是周末和节假日,来京城旅游的人民群众,都可以从南长安街81号的小门进到这里,然后可以参观瀛台、静谷、颐年堂、菊香书屋、丰泽园等建筑。
中办还用心地给游客印发了导游图,游客可以有充分时间在开放区域逗留,并且还可以从这里的门市部购买一些烟酒特产带回老家,送给亲属,门票只要2毛钱,非常便宜,比故宫、圆明园这些地方门票便宜多了。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不允许带相机。
但也足够幸运了。
都说“燕京八景”,即清朝乾隆曾御定的八景:太液秋风、琼岛春阴、金台夕照、蓟门烟树、西山晴雪、玉泉趵突、卢沟晓月、居庸叠翠。
其中水云榭“太液秋风”这一景,就在海子里。
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看不着。
但这些游客是有机会把八景看全的。
“.”
江弦打量着外面,上辈子他也没这个机会进来,这辈子发育良好,已经有这个机会了,那就争取以后多来几回。
到了一栋杂院儿门前,看着雕栏画栋,江弦毕竟没来过,也分不清哪是哪,埋着头跟着人家下车,被带到一间普通的会客厅里。
布置很朴素,几张桌子,几张沙发。
江弦也不敢坐,表现得有些拘束。
这时候车上那位同志笑了起来:“小江啊,你不要紧张,领导们都相当和善的,尤其是你这样的年轻人,一会你正常发挥就好。”
“哎。”
他答应一声。
过了一会,文化部的几位就来了,这几位经常去作协开会,江弦已经眼熟。
和他们打过招呼以后,就见到乔木同志。
乔木和他握手,“小江是吧。”
“您好。”“好好,怎么不坐。”
众人都先坐下来,乔木很瘦,他之前在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病倒,胃被割了四分之三。
“我听人说,你最近写了新的小说,写的是抗日战争。我吓了一跳,你这么年轻,怎么会写的出抗日战争,可我听人说,你写的还不错。”
江弦忙道:“战争题材前辈作家们写得多,可是我们这些年轻作家总要站上历史舞台,我想,就算写不好,也不应该怕去写。”
“对,你这个思路是正确的。”
乔木对江弦的话非常满意,他说起话非常儒雅,静静道:“不要怕,多写文章,多发文章,错了就改,总会进步的,但是不敢尝试,就永远也找不到出路。”
“我向您学习。”
乔木又和江弦说了些待会儿报告的事情,大抵就是说别紧张,就和以前一样,好好的讲。
他还打趣说:
“这一回,我们这些老头子,可都是来接受你的教育的。”
又起身,往小礼堂去,这地方平常用来开会,周末就当“电影院”,放电影,收电影票钱。
想看,去前厅的购票处购买电影票进门,普通电影两毛钱一张,那些时间很长、分上下集的电影则是三毛钱一张,基本和外面市价持平。
不过今天,是交给江弦这场《理解万岁》组织报告使用。
说是平常心,江弦难免还是会汗流浃背,脑袋后面蹭蹭冒汗。
但是一讲报告内容,他就快速的进入到了状态。
领导们听得也非常认真。
这些人和江弦在外面讲《理解万岁》时的那些听众一模一样,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听到精彩的地方,更加用力的鼓掌、叫好。
报告结束以后,有关的领导指示说:“展示的照片太小了,你们新华社给他放两张大的。”
江弦还收到了一个小本子作纪念,本子封面上有一个烫金的党徽。
一位领导同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希望你永远坚持实事求是的精神,为dang的宣传工作多作贡献!”
“请dang和组织放心!”江弦连连点头。
这会再看一眼手上被送的小本子。
那是纪念品么?
那是他族谱单开出来的一页!
至此,报告结束。
记者还在旁边拍照片,不时拿笔做笔记,他们回去以后要写这场报告的通讯,不出意外的话会登上明天的《人民x报》。
江弦又坐着车子被送回到家里。
朱琳难掩好奇,叽叽喳喳的问他里面的一些内容,江弦就把看到的都讲给她听。
“南海特大,中间有个小岛。”
“还有小岛?”
“就是瀛台。
当年慈禧不是把主张革新的光绪皇帝囚禁起来了么,就囚禁在那儿,后来八国联军打过来,这才领上他一块儿奔着西边儿跑了,后来回来以后还给关在那,一直给他关到死。”
“怎么跟犯人似得。”
“这就旧社会嘛,哪有咱们新社会好。”
第二天,江弦这场《理解万岁》的报告便被《人民x报》通讯报道出去。
《人民x报》作为“两报一刊”之一,是朱教授每天都要阅读学习的读物。
今天,他读着读着,看着一熟悉的名字。
老头儿扶扶眼镜,接着往下读。
轰!
像是被一颗炸弹炸了一下。
朱教授下巴都有点收不住。
“你大爷”
这谁敢信?他那好女婿特么的跑海子里去给领导们上课了!
看着同仁,朱教授扬了扬报纸,张了张嘴,最后没说话,报纸也放下了。
有些事,自个儿心里知道,偷着乐就行了,跟外人说,没必要,也没一点好处。
于是乎,他憋着满腔的分享欲,下班以后,赶紧卷着报纸回到家。
把自己爱人喊来,报纸往她脸前面一摊。
“你看。”
“啥东西?”
刘医生一脸奇怪,接到手里一看。
“啊?”
刘医生放下报纸,惊叫出声,甚至差点儿就跳起来。
“这咱家江弦?”
“哎呦我的妈,这下了不得啊,那地方你都没混进去过。”
朱教授也习惯刘医生拿江弦数落他了,这会儿顾不得玻璃心,满脸激动。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江弦深受上面认可!”
“我看前些天,好些人发文章攻击他,说他思想有问题,美化土匪,丑化.”
“哼,要真是他们说的那样,领导们能请他去指导思想,搞思想教育?”
“不可能嘛!”
朱教授越说越意气风发,“这下我倒要看这些人还要怎么说。”
“瞧你一天天,净跟那些文章、报纸生气。”
刘医生笑了笑,又想到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担忧,“江弦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能耐了,写文章能写到这种地步,谁敢想啊,咱们这些做父母的,支持就是了,不过”
她欲言又止,还想说:这以后,咱们家朱琳还能拴住他的心么?
刘医生出身知识分子家庭,自身文化水平又高,很有想法,很清楚,夫妻两个人如果在地位和认知上有了差距,就会渐渐融入不进同一个世界,继而就会有隔阂和矛盾产生。
江弦才多大?一会儿往海子里跑,一会儿又要当《人民文学》的副主编。
这样的成就,朱琳真的能站稳在他身边?
随着《人民x报》上通讯稿的传开,此前明显刻意针对江弦的批判一时间消散不见了。
真有种“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的感觉。
王濛去了趟干部局,江弦的调任手续简直是出奇的顺利,要说没有受到这次海子里之行的影响,谁信?
总之,事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江弦把《人民文学》和他约的那篇创作谈交了过去,字数不多,就三四千字。
王扶读完以后,觉得非常好,决定在下一期的《人民文学》上发表,为《红高粱》的热度再添一把柴。
与此同时,江弦又收到一封从西安来的信,是路遥寄来的,大致是关心他最近身体如何,分享一些最近的趣事。
江弦来回看了几遍,从字里行间看出两个字:催稿。
他无奈笑笑,只好把脑海那篇稿子的写作提上日程。
在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他在书桌前铺开绿格子稿纸。
给钢笔吸饱墨水,他提笔在首行写下:
《最后一个匈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