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第三日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
水匪满脸茫然,大脑空白。
梁渠没有给对手留反应时间的习惯,他伸手搭箭,破空声呼啸一片,盖住苍茫大雨。
雷霆炸响,空气中残余笔直电光。
电光没入长筏,羊皮炸裂,整张大筏凭空飞起半截,砸入水中。
“救命!”
“当家的!救我!”
“当家的,快出手!”
惨叫接连不断,一张张木制油彩面具沾染鲜血浮于水面。
雷字印法除去本身攻伐,亦能凝聚雷力,加持于武学与兵器!
强化版落星箭!
破坏力更胜出数筹!
梁渠甚至无需特意瞄人。
一群撑死一二关的武者,竹筏破裂,根本无法阻挡湍急水流的裹卷,眨眼间没入黑水河消失不见。
仅有两人凫水能力强悍,然刚冒出头,一截碗口粗断木携着滚滚威势,当头砸下。
水面腾起两朵血花,消没不见。
顷刻间,羊皮筏接连消失,卢新庆再回过神,五艘羊皮筏炸毁四艘,只余自己身下一艘。
同一羊皮筏上的两位水匪早已吓破了肝胆,双腿一软,向后摔去,自个栽落黑水河。
反倒是卢新庆身为四关武师,有炼体功法打底,颇有架子功夫,没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至始至终,什么筋稍大成,半点没用上。
梁渠用水流控住羊皮筏,让舫船靠近水湾,来到羊皮筏前。
阿威从密林间飞出,收拢翅膀停留在船头上。
梁渠伸手在呆立的卢新庆面前摇晃。
“嘿!傻了?”
卢新庆猛地一颤,面具下眼珠转动,瞳孔缩成针眼大小,正要跪地,却被梁渠揪住衣领,一把提溜上船。
水下江豚摇尾加速,继续往华珠县方向前进。
失去控制的羊皮筏落在后方,在水流的冲刷下接连撞上岩壁,没过多久藤绳断裂,木排散架,十数张鼓鼓囊囊如气球的羊皮漂在水上,浮挺不沉。
梁渠扔下卢新庆。
卢新庆滚出两圈,抱住头颅,蜷缩在船头上全身颤抖。
“大人别杀我,别杀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放我一马,小的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雨水,眼泪,鼻涕交相混杂,全部流淌在面具里,偏偏没有从两个孔洞中流出。
然而惊惧无比的卢新庆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梁渠见之嫌恶,他抽出一支箭,一脚蹬上卢新庆肩膀,将其踢翻。
面具中的泪水鼻涕混在雨水中糊了卢新庆一脸,顺着鬓角两侧淌入大泽。
卢新庆正要继续求饶,一支利箭穿透面具,崩出几片木屑。
箭头扎穿木制面具,微微刺入面颊。
求饶骤停。
梁渠握住箭杆,一把扯下面具,扔进黑水河。
卢新庆眼袋下方留下一个细微红点,抽动间,红点缓缓扩大,饱满,滴下一颗殷红血珠。
“你胆子倒不小!见龙血马,河泊所七品服还敢上前!”
龙血马?
河泊所七品服?
卢新庆脑子像要炸开,虽然没怎么听过龙血马,河泊所也印象不深,但七品两個字他听得真真切切,身体抖若筛糠。
华珠县的县令不过七品!
换言之,自己劫了华珠县县令!
夭寿!
见梁渠面色发冷,卢新庆强挤出笑容,干笑两声。
“怪不得大人如此英明神武,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哈,哈哈……”
梁渠不干白龙鱼服之事,来之前穿的便是都水郎官服。
与河伯服饰截然不同,从藏青变为靛青,无论左右皆着云纹,胸前更有一条云锦白鱼!
龙血马加七品服,换任何一个有点眼界和背景的人都能认出来。
偏偏遇上一群没见识的水匪,纯抛媚眼给瞎子看。
正好,颜庆山等人没赶来,抓一个黑水河当地水匪充当向导。
梁渠搬来凳子,大马金刀坐在中间:“华珠县本地人?”
卢新庆磕头如捣蒜:“是,是,小的是华珠县本地人,从小在华珠县长大。”
“华珠县发大水,可知确切时间?”
卢新庆满头大汗:“小,小的不敢欺瞒大人,但小的多半时间在岸上当水匪,乡里,镇里去得少,只晓得有发大水,具体几时发的,不,不甚清楚。”
“那我问你,黑水河几时开始水位下降?”
“水位下降?”卢新庆一愣,立马明白里边因果关系,“小人脑子笨,一时没想起来,水位下降我知道,约莫是前天中午时分!”
前天中午决堤,第二天上午接近中午平阳县得到通知,今日是第三天日暮,满打满算,两天二十四个时辰……
梁渠心中计较一番,倒是对得上。
“当水匪多久?”
“三,四,三年多,快四年……”
“三年多?三年多这么没眼力劲?”
卢新庆噎住:“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从不抢大船,只对小船出手,再者不伤人,只求财!”
梁渠眯眼,上下扫视,目光仿佛携着莫大威势,有某种可怖的精神力量在深处涌动。
卢新庆眼神闪躲不敢对视。
梁渠冷笑:“只抢劫小船,怕是小财不伤人,大财方伤,甚至是杀,对吧?
抢劫数两银子,即便有人报官,官府也多半打发了事。
可若是劫个大几百两,金额巨大之余,你会放任被抢者回去?
你们先前劫我,像是只求财吗!”
一声厉喝,卢新庆憋在身体里的冷汗像是打开了闸口,瞬间都排了出去,他猛地跃起,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自己小弟撑死不过一二关小武者,实力不济,自然害怕湍急水流,但他不怕!
生于水乡,只要找准机会,哪怕对方是奔马武师,卢新庆亦有信心在这片浊水湍流中逃出升天!
梁渠端坐长椅,纹丝未动,静静凝望卢新庆落水卷出的旋涡。
半晌。
肥鲶鱼一个甩尾,衣衫破裂的卢新庆被甩上船头,浑身布满淤青。
“水怪,有水怪!”
卢新庆抱住膝盖,蜷缩身体,不敢在船外露出肢体,惶恐大叫。
梁渠面色冷淡。
卢新庆自顾自的喊叫,无任何回应也是颇为尴尬,终是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小的,小的只是想帮大人测测黑水河深……”
梁渠翻开册页,淡淡地扫过一眼:“我问,你答,再敢欺瞒,本官丢你下水喂精怪!”
船边的肥鲶鱼听到后瘪瘪嘴,好像嘴里进了什么脏东西。
卢新庆未曾见到,惊惧不已,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浑浊的水域,吃人的精怪,几乎是每个水乡人的噩梦。
“姓名!”
“卢新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