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兰姐！”
    钱慧珺看到她，匆匆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俩姑娘有说有笑。
    “我听我爸的意思，你和建平也要结婚了？”
    “嗯，年后就领证办事了！”钱慧珺小脸一红，“我也不想这么早结婚，就是……就是那个人急得很，天天催，我也没办法！”
    “哈哈，我看是你春心动了，想男人了吧！”
    “姐你……”钱慧珺羞臊得直跺脚，崔凤兰抿嘴一笑，“咋，不想嫁？那我和我弟说一声去！”
    “别……”钱大小姐一把拉住她的手，“姐你就会拿我寻开心！”
    “哈哈，小妮子思春了……”
    “你再说，不和你好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结婚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正好我和你姐夫也正商量这事呢，要不咱们俩搭个伙一起结了算了！”
    “那太好了！”
    钱慧珺喜出望外，不过接下来的一番话，又让她犯了难！
    “你看看结婚要准备的东西多了，首先要做几套被褥，再就是整修房子，添置家具，像什么三转一响，桌椅板凳……”
    两人坐在一起，有些兴奋的商量起结婚的事情，老曹则把罗世红叫过来，详细询问今年小西山的收成。
    “最终核算过了，水稻亩产两百八左右，一共五十垧，交公粮交了一半，剩下的都分了。”罗世红皱着眉头向未来岳父阐述了下乡包队一年来的成果，“上头认为我表现不错，让我年后就回去上班，再派别人下来，我寻思着抓紧和凤兰把事办了……”
    “以后咋整？”老曹皱着眉头算了算，得亏着有他在这，要不今年小西山的下场不会比于圩子更好！
    一亩地两百八，五十垧就是五百亩，算下来能打十四万斤的粮食，扣除减半征收的公粮，再分吧分吧，也剩不下啥。
    好歹是饿不着了。
    “凤兰想继续在供销社干，我尊重她的意见，等到我周末放假就回来看看她，我现在每年还有一个月的探亲假……”
    “伱们俩的事情，你们自己定，我这个当老人的不掺和，不过世红，我得叮嘱你几句，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可得好好对她，要是……”
    “爸你放心，我保证对她好，要是不好，您老怎么罚我都行！”
    “嗯……好好过日子吧！”老曹被他一顿抢白，也不好再说些啥，把早晨于宏斌给他的那支烟从耳朵上拿下来，递给他。
    罗世红笑着接过来，凑到烟袋锅上点燃，“爸，咱们这咋还造纸了？”
    “都是你弟建平弄的，这不是要造炮仗没有纸，我说买点，他说自个能整，这不就整了这老些……对了世红，你说这纸……”
    老曹总算逮着一个能陪他唠嗑的人，抓起一迭纸塞到他手里，“你看这玩意当上坟的烧纸是不是也挺好？”
    “是不错，这纸厚实，色也正，我看行！”
    “是不挺行？”
    “那指定的！”
    被罗世红这几巴掌彩虹屁拍得心花怒放，老曹高兴极了，使劲抽了一口烟，把烟袋锅子嘬得红彤彤直冒火星子，“我就说行么，你张叔净跟我俩死犟，我是这么想的，等把烧纸弄出来，便宜喽搜卖给供销社……收，咋能不收呢，前阵子供销社大领导还来咱们家住了小半个月呢，都认识……”
    孙建平一脸郁闷的看看拉着罗世红的手，喋喋不休炫耀自己的“发财大计”的曹叔，感到脑瓜仁疼！
    现在买烧纸都是偷摸的买，你这大张旗鼓的往供销社推销，不是给蒋明奇出难题么！
    再说了造烧纸的利润哪有鞭炮利润大！
    一刀烧纸，顶多也就卖个两毛钱！
    二踢脚两分钱一个，十个就顶得上一刀烧纸！
    曹叔那么精明不会算不明白这笔账，看来他一个劲撺掇造烧纸，八成是另有用途！
    果然中午吃完饭，老曹就拿出厚厚一沓造好的马粪纸，取了一枚铜钱，拿过擀面杖，将铜钱粘在擀面杖一头，掉转过来对准马粪纸，手里攥着斧头，叮叮当当往下砸。
    每砸一下，马粪纸上就印出一个圆圆的铜钱图案，仔细看还能看到“开元通宝”字样。
    等到把整整一刀马粪纸都敲完，孙建平凑上去一看，好家伙，纸张上都被印上了密密麻麻的铜钱轮廓！
    噢……
    话说这玩意……
    人家那头能认吗？
    没有存款准备金，没有黄金储备，也没有银行兑换体系，就这么叮叮当当一敲，烧了能当钱花？
    糊弄鬼……
    也没这个糊弄法吧！
    “春贵，你等会带上兴文，给你爷你奶送过去，去年就没烧多少，这老爷子不知道在下边咋遭罪呢！”
    “爸这还没进腊月呢！”
    曹春贵嘟囔一声，觉得老爷子纯属猴子唱戏——想一出是一出，老曹把眼珠子一瞪，“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咋的不进腊月门就不行给你爷烧纸了？”
    李秀芝急忙扯扯丈夫的衣袖，曹春贵这才勉强答应下来，“这些都烧啊？”
    “不够，等会我再去取点！”
    老爷子生怕亲爹在下边缺钱！又拿过一刀纸，叮叮当当敲了一通，看到黄白色的马粪纸上印满了圆圆的铜钱印子，这才满意一笑，卷起来递给曹春贵，“给那个李大善人的坟也上点，他们家绝户了，连个上坟薅草的都没有，下边日子难过啊！匀他们家点。”
    孙建平对老曹的敬意直冲云霄！
    瞅瞅人家老爷子！
    多慷慨！
    有了纸钱还不望给邻居家送点！
    然而下一句话险些让孙建平破防了！
    “那帮王八犊子，自个没钱就抢你爷的，最不是个揍性！”
    合着这是……
    破财免灾？
    大写的服！
    第二天一大早，曹春贵就匆匆去给他爷爷，也是这一片有名的“曹算盘”送纸钱，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曹半夜惊醒，痛骂儿子曹春贵！
    “叔咋了？”孙建平急忙冲他摆手，孩子们都睡着了，人家两口子也在西屋睡着了，吵醒了不好！
    “还咋的，刚才我梦着你爷了，把我一顿骂，说我烧过去一堆废纸，不能花，纯属糊弄鬼，老爷子拎着烧火棍要揍我，吓得我就跑……”
    老曹拍拍胸口，“艾玛，整出一身汗！”
    “我就说造纸钱不行……”孙建平险些笑出声，他强忍笑意，“咱们做的那玩意，不合法，人家下边肯定不能认！”
    “唉！”老曹一脸郁闷，刚躺下又坐起来，“要不去庙里找几个和尚念念经？兴许就好使了！”
    “叔，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候，庙都拆没了上哪找和尚去！”
    “也是……”老爷子又躺下去，忽然想到一个人，刚要支棱起来，自个摇摇头，“拉倒吧，那老和尚现在不知道跑哪逛去了，都抓不着影儿！别扯犊子了，好好造炮仗吧！”
    于是乎老曹同志踌躇满志规划的“造纸钱”大计就因为这个梦而彻底烟消云散，再也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