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三山诀,龟上钩
万符楼。
月黑风高,血气冲天。
当满脸阴郁的孙天驰从远处赶回时,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月光下,万符楼彻底沦为了废墟,再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更可怕的是,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万符楼弟子的尸体。
“怎么可能……”
他有些颤抖地走过去霸道睥睨的气势不见了,突然有些惊慌和无助。
那些本该幸存的万符楼精锐弟子,竟然全都死了!
他们倒在血泊之中,身上有着十分恐怖的烧伤,最诡异的是,大多数人的致命伤竟然是来自对方。
好似精神陷入了某种癫狂,开始互相残杀,还有些人是自尽,拔剑自刎或是一掌拍碎了自己的脑袋。
仿佛这样就能逃避某种痛苦和折磨。
“连兴、承诲、高苏……”
他摇晃着其中几具尸体,都是他的亲传弟子或是门中资历极深的长老,有着很深的感情。
除了儿子之外,他最看重的就是他们了。
这些人本来被他寄予了厚望,是万符楼将来中兴的底蕴和希望,可现在全都没有了气息,尸体都僵硬了。
“三魂摄来归本体,七魄追聚复神庭。咒诅冤家毋得拒,上神敕命不容情!”
孙天驰拿出一张招魂符,随着他掐诀念咒,符纸化为一道道朦胧的青光,向着四周不断蔓延。
方圆数百丈内,如有离魂游荡,就会被他招来问话。
可惜的是,任凭他如何念咒,都没有搜到一个魂魄甚至连残魂都没有。
对方似乎非常有经验,让他万符楼上下,满门皆魂飞魄散!
良久,孙天驰身子一颤,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散去符咒,眼中露出痛苦和自责之色。
如果他没有去追那只玄龟,没有贪图天碑上的经文,那他们就不会死,万符楼也必然不会被灭门!
是谁,到底是谁?
孙天驰此刻心中悲愤不已,怒火中烧,弟子们这种癫狂的死法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只是残余的理智,让他还无法确定。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具有些诡异的尸体,那是他多年的好友,门中大长老的尸体。
大长老趴在地上,他一掌拍碎了自己的脑袋,但另一只手却缩在袖中。
孙天驰连忙扒开他的袖子,看到其手心向上,掐子、亥、戌、酉、申、午,玉纹冲午纹,伸出食指、小指和中指。
孙天驰瞬间便意识到了不对,这本是道门中的三山诀,是施法中常用的手印,但大长老却用错了。
应该伸出的是食指、小指和大指,而非中指。
这是连普通弟子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大长老修道几十年,道行高深,怎么会连最基础的三山诀都出错呢?
大长老这是在有意提醒着他什么!
孙天驰立刻开始搜寻大长老的尸体,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在大长老碎裂的颅骨处找到了一张紫符。
孙天驰心中一颤,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满是脑浆的紫符,眼中老泪纵横。
大长老是以拍碎头颅为掩护,趁机将这张留声符给藏进了首级中,同时另一只手故意做出错误的三山诀,就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这是在用生命为他留下真凶线索!
孙天驰自然知道留声符该怎么用,他掐诀念咒,很快这张紫符就荡漾起莹光,从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双面佛,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快住手,我家掌教不会放过你的!”
“不好,他是想杀我们灭口,大家一起和他拼了!!”
符中响起的声音让孙天驰心中一震,竟然真的是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灭我万符楼满门?
紧接着,留声符中响起了双面佛的声音。
“此次你万符楼伤亡惨重黑天计划又受挫,孙天驰一定会对老衲生出怨恨之心,既如此,何不趁你们受伤,斩尽杀绝?”
“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无万符楼。”
无数惨叫声响起,听得孙天驰双目通红,攥紧双拳,嘴唇都被咬破,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此次万符楼受损太多,黑天计划又受挫,双面佛是怕他生出怨恨报复之心,故而抢先一步斩草除根!
是了,以双面佛的阴险诡谲,这种事情他确实能做得出来!
想通这一点,孙天驰只觉心都在滴血,滔滔怒火直冲天灵,让他白发狂舞,状若疯魔。
望着万符楼中的一片残骸,他仿佛又想起了师父临终前的遗憾。
师父一直都希望能复兴万符楼,可惜直到仙逝,都没能达成这个夙愿,他知道师父走得并不安心。
接任掌教以来,他大刀阔斧地改革,不惜以霸道的手段强行打破许多祖训门规,结交朝廷权贵,就是为了能壮大万符楼。
可现在,他亲手毁了万符楼。
孙天驰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声,他跪在自己奋斗了大半生的宗门中,眼中流下血泪,杀气直冲云霄。
邪祟……都该死!!
与虎谋皮,终被虎伤。
就在他已被杀气和仇恨侵蚀了心智时,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孙掌教,你这是怎么了?”
真正的双面佛,来了。
……
“卖笑话!”
“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笑死人不偿命!”
张九阳走在河堤边,不断敲响着手中的铜锣,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可河中却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是自己找错了方向?
张九阳摇摇头,天碑上的文字固然珍贵,有起死回生之神通,仅是这一点就足以引起无数大能疯抢,更何况似乎还蕴藏着成仙之秘。
不过即便这次得不到,以后依然还有机会。
其实他真正想打探的,是神居山的那座大墓。
天碑虽好,距离他却太过遥远,现在他连第四境都没突破,手上的《大小鼎炉图》就已经够他修炼一段时间的了。
成仙,太过遥远,反倒是神居山的那座大墓,让他觉得十分不简单。
搬天也好,天碑也罢,可都是出自那座大墓。
又吆喝了许多声,就在张九阳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突然灵机一动。
搬天死而复生,必然是受了惊吓,此刻应该是躲在水底某处不敢出来,即便听到他卖笑话,纵然心动,一时半会儿也不敢露头。
可如果他先卖一个笑话,挑起对方的兴趣呢?
一念及此,张九阳微微一笑,他坐在岸边,将法力运于喉舌,声音洪亮如钟且极具穿透力。
“讲笑话啦!”
“从前有個农夫,心地善良,就是眼神不太好,有天夜里他去上茅厕,看到路边有一条被冻僵的小蛇,便连忙将蛇放进了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体温帮它暖身子,可他不知道的是,好心未必有好报。”
讲到此,张九阳看到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四周却并无夜风。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心中一定。
鱼儿已经上钩了。
它果然就在这附近,早已被自己卖笑话的吆喝声给吸引来,只是出于某种顾虑不敢现身罢了。
“第二日,农夫面色铁青地走到昨晚捡到冻僵小蛇的地方,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六个大字。”
“此地禁止拉屎!”
河水平静,刚刚的那一丝波涛也消失不见了。
似乎张九阳只是在对牛弹琴。
但他却毫不意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嗯,让子弹飞一会儿。
时间缓缓流逝,大约过去了几十息,平静的江水终于发生了变化,一道道波涛生起,而且越发激烈,一浪盖过一浪。
哗啦!
波涛如怒,水底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压抑的笑声。
可惜根本压不住,那笑声越来越响,到最后整片江河都在回荡,水花四溅,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
一只巨大的龟壳浮出水面。
张九阳瞳孔一凝,天碑已经消失不见,而龟壳上又开始长满了青苔,似乎这短短时间内,搬天就经历了无数岁月的烙印。
要知道它刚刚死而复生时,就好像一只初生的小龟,龟壳上干干净净的。
天碑到底是什么,为何会有如此奇异的力量?
搬天大笑不已,在水中几乎是前仰后翻,搅得整条江都翻天覆地,不知过了多久,它的笑声才渐渐小去。
“好笑,你的笑话真好笑!”
它盯着张九阳,道:“还有吗?我还想听!”
此刻它对这个白衣道人生起了极大的兴趣,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卖笑话的。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吸引到它了。
因此即便暴露出了天碑的秘密,自知会引来许多人觊觎,它还是迟迟不愿离去,在水中观望。
当然,它并没有失去警惕心,如果对方敢提到天碑,它立刻扭头就走。
张九阳却是淡淡一笑,不怕你警惕,就怕伱不玩。
“当然有,这个只是开胃小菜,其他的笑话都比这个好笑。”
听到这话,搬天再次靠近了一些,它两眼放光,急不可耐道:“快说,快说!”
“不急,咱们得先说好规矩,毕竟我是卖笑话,不是送笑话。”
搬天怒了,掀起巨浪,吼声如雷:“难道你不怕我踩碎你的脑袋吗?”
“当然怕,不过你踩死了我,那些更加好笑的笑话,你可就永远都听不见了。”
搬天一滞,它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怕死的人。
刚刚那个笑话可真有趣,这世上难道还能有更好笑的吗?
好想……听一听呀。
心里都在发痒。
良久,它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的规矩是什么?姑且说来听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