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上。
    无数杀戮场景飞快闪现。
    “十几年来……死了太多的人，我还以为是世家的施政策略，结果是被她喂邪神了吗？”
    白发老者有些感慨地说。
    记忆……
    这种事，不可不防。
    “统计所有政府部门，所有大型组织，所有实权人物，只要跟宋清允接触过，立刻进行正式询问，甄别记忆偏差者。”
    “最高优先度——”
    “执行！”
    他做了个手势。
    所有光屏同时熄灭。
    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开始了。
    白发老者站在黑暗中，陷入沉吟。
    这一瞬。
    即便是他这样的存在，也有些犹豫。
    但无论怎么推算，结果已经非常明显，而且有一种可能性。
    灭绝的可能性。
    “万一……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白发老者开始下命令：
    “启动伊甸园计划。”
    “地下五百米的避难所预备启动。”
    “所有冷冻的人类胚胎、植物种子进入预激活状态，等待我的进一步命令。”
    “开始检查武器。”
    “所有电子系统保持待机，开始读取毁灭计划，做好清扫准备！”
    白发老者顿了一下，又道：
    “立即向世界政府通报情况。”
    “把我这具身体处理了，再调一具能进中州城的身体——”
    “我要去现场看人类怎么处理这次的事件。”
    “再给我准备一具身体，直接从海外群岛调配，我要去见那个人！”
    他一边说，一边从头上抽出一个小巧的芯片，将之插入机器接口，发出“滴”的一声。
    柔和的电子音随之响起：
    “遵命。”
    “各方面准备就绪。”
    “数据上传完毕，即将开始处理当前身体。”
    “新身体已准备就绪。”
    “即将载入身体。”
    数万里之外。
    海边。
    一处隐秘的地下基地。
    滴滴滴。
    一具完美的男性身体动了动。
    他睁开眼，摸摸头上刚刚安装完成的芯片，从手术床上坐了起来。
    “准备超音速飞梭，我要去见塔罗之塔的副会长，也就是蓬莱剑阁之主。”
    “是。”柔和的女声道。
    ……
    黑暗中。
    一阵阵剧烈的呼吸声远远传来，震动如雷。
    沈夜看到不远处的山壁上，数不清的碎石震落下去，发出凌乱的响声。
    那些悬挂在黑暗中的神灵残躯全都微微颤抖起来。
    就像是它们的身躯还在为某件事感到害怕。
    ……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夜眉头微皱，加快了飞行速度。
    他轻轻跃上一片山崖，朝那开阔场地中央的寺庙望去。
    红音寺！
    这时候再看一遍这座寺庙，感觉又有不同。
    不知为何。
    沈夜觉得这座寺庙也在看自己。
    它就像有生命一样，不断微调着姿势，那声如震雷一般的呼吸声，正是从寺庙大门中传来。
    伴随着呼吸声，风不断吹拂在沈夜脸上，如海浪一般涨退。
    如此……
    强大。
    沈夜仅仅是站在原地不动，心头就源源不断地生出一股无力感。
    “宋音尘！”
    他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难道是宋清允的陷阱？
    她能一刀砍了自己的头，是不是也已经干掉了她这個妹妹？
    该死。
    别真的出什么事啊。
    沈夜正要朝寺庙里冲去，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嘘，别吵到她。”
    沈夜几乎跳起来，伸手就抽出夜幕横在胸前，喝道：“什么人！”
    黑暗中。
    什么也没有。
    可是却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我可不是人，所以你问错了。”
    ……能沟通。
    而且听上去不像有恶意。
    沈夜定了定神，问：“你是谁？为什么让我别吵到她？”
    那声音道：
    “她已经进行到传承考验的最后一步了，我怕你让她分心，所以赶紧来跟你说一声。”
    “至于我么——”
    “你知道器灵吗？神器的灵性，或者用你们人类的方式去理解，我是神器的灵魂。”
    黑暗中，两颗红色的大眼珠悄然浮现。
    沈夜呆住。
    “您是……神器之灵？”
    “对啊，我跟着宋音尘很久了，其实之前也见过伱，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两颗眼珠绕着沈夜乱飞，似乎在上下打量他。
    “见过我……你是说那个小女孩？是了，小女孩是宋音尘！”沈夜故作吃惊道。
    “聪明人！跟你这样的家伙说话就是省事——对了，多亏你啊，宋音尘没死，嘻嘻，宋家还有救呢。”
    “这是什么意思？”沈夜问。
    两颗眼珠定在半空，发出声音：
    “宋家子嗣凋零，上一代只一人；这一代只有两女，其中一女戾气太重，只剩下音尘。”
    “一旦她放弃宋家的身份，我就会帮她投胎转世，以此解除跟宋家之间的盟约。”
    “哈哈哈，盟约一解，我会立刻崩开整个世界，去无尽的虚空万界潇洒玩耍！”
    “——可是你劝她不要死。”
    “她就坚持着，没有转世，被她姐姐一直折磨着。”
    “所以我还没走。”
    “这个世界也还正常的存在着。”
    沈夜站在原地，越听越是心悸，越听越是害怕。
    有这样的事？
    这宋家的镇世神器能“崩开整个世界”？
    宋清允是个疯子！
    这种情况，她竟然还想着杀她妹妹！
    可笑宋家！
    被神器器灵承认的子嗣，却一点也不悉心呵护！
    真当人家神器是傻的？
    “你怎么能崩开这个世界呢？尊嘟假嘟？”沈夜试探着问。
    “嘻嘻嘻嘻嘻，你小子想知道这个？”两颗眼珠子发出戏谑的声音。
    “如果是非常大的秘密，那我就不敢问，但您是什么身份，您说什么都不会怕的，对吧。”沈夜笑道。
    “算了，看你小子顺眼，告诉你也无妨——但这个时候的你，还听不懂。”
    “您说说吧，我其实还见识过不少奇怪的事。”
    “现在是战争的间歇，哇哈哈哈哈。”
    “……不懂。”
    “一个人死了，他的尸体是任人处置的，这个你懂吗？”
    “这个我懂，但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嘿嘿，再往深就不可说了，我挑一个最简单的告诉你——”
    “这个世界缝补了许多次。”
    “当初不少神器出了力，才勉强将它缝补成功。”
    “我是其中一件神器。”
    “惹我不开心，我就崩了世界，扭头便走。”
    “……懂了。”沈夜说。
    红音寺里突然传来一道石破天惊的声响。
    “她完成了考验！”
    两颗红眼珠叫了一声，朝着寺庙里飞驰而去。
    沈夜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大骷髅。”
    “在。”
    “你刚才听懂了吗？”
    “……没有。”
    “你是神裔啊，你都没听懂？”
    “真不清楚，而且听它说话，我心里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算了，还是晚点去地狱问你妈吧。”
    “不过……”大骷髅犹豫了下，“这神器似乎强的离谱。”
    “废话！”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一道身影从寺庙里飞了出来。
    ——宋音尘！
    她踩着一根散发着红芒的绳子，缓缓飞至沈夜面前。
    这时候，沈夜看见她头上那几个问号全部消失，转而浮现出一个崭新的词条：
    “混沌灵光持有者。”
    “描述：不详。”
    这么说，在很早的时候，自己看见她头顶的七个“？”，就是因为器灵已经认可了她，只不过她还没通过考验而已。
    “沈夜哥哥，上来，我带你出去。”
    宋音尘朝他招手。
    伴随着她的话，一股力量托着沈夜，将他推起来，稳稳的站在那根绳子上。
    “哇，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平衡这么好。”
    沈夜低头看着绳子道。
    ……绳子四周的阵阵红光构成了一条游鱼的形状。
    大约是一条五米长的鱼。
    所以此刻脚下其实踩的面积很宽，一点摔倒的可能都没有。
    这时候，宋音尘看了沈夜一眼，似乎想起来什么。
    她悄悄地取了一根绳，把手机挂在脖子上。
    开始了！
    两人站稳，鱼就朝前游了出去。
    它穿过重重山崖，一路朝上疾弛，忽然就钻入泥土之中。
    等一下。
    沈夜望向四周。
    不，不是钻入泥土，而是它所过之处，泥土全部朝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供它通行。
    “嘻嘻嘻，你姐姐马上就要请九位邪神降临了，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啊。”
    大鱼一边游动，一边幸灾乐祸地说。
    宋音尘神情有些黯然，轻声道：
    “她是被逼疯的……还有没有办法拯救地上的人们？”
    “她的灵魂卖给了九位邪神呢，我给你的传承中，只有一个术，能让她好好的去死，不至于灵魂被撕碎分食。”
    “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没有了。”
    说话间，四周的泥土全部消失一空。
    原来已经彻底穿过了大地——
    浑身散发着红芒的大鱼腾空而起，直上云霄，朝着那浮空岛屿飞去。
    “快做决定，在邪神降临前，你只有一次机会。”
    大鱼的声音如同风声尖啸。
    宋音尘双眸落泪，轻轻抽泣了几声，望向沈夜。
    沈夜拿出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泪，声音轻柔缓慢，但无比坚决：
    “她杀了太多的人，请共情那些无辜的人，而不是她。”
    大鱼忽然消失。
    两颗红色眼珠浮现半空。
    红绳迅速变化形状，在虚空中勾勒出飞鸟之形。
    道道烈焰之芒从绳子上散开，点燃那飞鸟之形，具现成一头在天穹中翱翔的火凤。
    无数道惊呼声从大地上、浮空岛屿上响起。
    火凤凰对此根本不做理会，它在天穹之上肆意遨游，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黑夜退去，世界如昼再临。
    “音尘，你的决定是——”
    火凤凰口吐人言道。
    宋音尘一咬牙，双手捏出一道术印。
    虚空中。
    一道长长的震鸣声骤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远去。
    轰——
    浮空岛屿上的宫殿楼阁被直接击碎。
    一道人影被打飞出来。
    正是宋清允！
    她手持九瞳红刀，挡住了那股无形的力量。
    趁这时！
    宋音尘将手按在火凤身上，用力一抽，抽出一柄烈焰长鞭。
    “姐！”
    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