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节
安夫人看向秦流西,眼仁紧缩:“这么年轻?”
“年纪虽小,但有本事。”安大人说了一句。
安夫人按捺住心焦,又瞥到滕天翰,算了,要是解决不了,再去金华观请大师。
秦流西向安夫人点了个头就当行过礼,走进院落,见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又施了一个去秽咒,这污秽的秽气就像无风消散了一般,使人神清气爽。
安夫人眼睛一亮,老爷没骗她,果然有本事,她甩开自家老头,上前道:“大师,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啊。”
秦流西入了院子,眼睛就在各处查看,道:“放心,没有大问题。不妨说说,安小公子都去过什么地方。”
经过刚才那味道,她就有了几分猜测。
“我有一个温泉庄子,种了桃树梨树,如今正是花期旺的时候,这孩子就约了几个交好的猪朋狗友去庄子住了两天。结果三天前,他回来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像是没睡过觉,困顿得不行,而且身上发臭。”安夫人把小儿子的事娓娓道来。
这就是安逸所遇的怪事,自从三天前他从庄子上回来,身上就开始无故发臭,然后蔓延到屋子,再蔓延到整个院子,使得这院子都无人敢近,都被熏得不行。
奇怪的是,这臭味也不会飘出去,就像是笼罩着整个院落,也使得这一推院门,就觉得臭不可闻。
这莫名其妙的臭味就算了,安逸明明困得不行,却就是睡不了觉,大夫来看过,开了安神药,甚至点上安神香,可只要他一阖上眼,就会被惊吓得睁开眼,像是有人不许他睡似的,甚至换院子也不行。
人不吃可以熬上几日,这不睡觉哪能熬,更别说,还有那么一股用浓重香料都掩盖不了的臭味,更是吃不下去饭菜。
这才短短三日,安逸就熬得脱了相,一家子急得不行,安夫人直觉儿子是撞了邪,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什么大师道士来看,只能暗中遣人去金华观,谁料金华观又出了事闭观。
滕天翰也从安大人嘴里听说了那么一耳朵,而就在安家为安逸身上的怪事而焦头额烂时,秦流西来了京,就穿针引线,给荐了过来。
所以是真的赶巧了。
“少观主,你说这院子都是晦气,是个啥问题?”安皓亲自扶着已经因为小儿子的怪事而心力交瘁的娘亲,问了出来。
“先看看人再说。”
一行人走进屋内,这院子太臭,也没几个下仆在这边,只有安逸自己的小厮和两个粗使仆妇,如今小厮在卧房守着。
秦流西走进内,一双眼就四处打量,随后走进寝间。
这一走进,她就看到一个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瘦巴巴的有些脱相的青年呆呆坐在床头,时而笑时而喃喃自语,仿佛得了癔症,而床边,有个小厮蒙着脸守着。
屋子内,就跟一个粪坑似的,臭不可闻,再加上屋内又熏着檀香什么的,这味道就更奇怪了。
几人的脸色又变了,忍不住干呕。
小厮麻木地向几个主子行了一礼,退到一旁,他都不敢说嗅觉失灵了。
秦流西负手站着,盯着青年,准确来说,是盯着盘在他头顶上正冲她呲牙凶巴巴威胁的物体。
黄鼠狼。
一只成了精的黄鼠狼,正盘在安逸的头上,两只爪子扒拉着他的眼皮不让他睡觉,臭气从它身上源源发出,它还时不时在安逸耳边撂着什么狠话。
看到来人时,这黄大仙还不放在眼内,直到感觉身上视线不对,一看,才察觉秦流西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看得到自己。
“你是这家人请来的神棍吗?”
黄大仙一惊,但又随即放松下来,区区有阴阳眼的少年郎,能顶什么事?
秦流西打量了这黄大仙一番,忽然开口,问道:“这个倒霉蛋是招你什么了,你这样弄他?”
众人:“?”
他们顺着秦流西的视线看去,啥都没看到啊,难道这屋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存在?
安大人他们仨忍不住挤在一块,瑟瑟发抖。
果然是这混账小子招惹了邪祟回来吗?
滕天翰则是悄声问儿子:“你看得到吗?”
滕昭一手掐诀,念了一个开眼咒,双指并列在自己双目上划过,眯着眼看去,面无表情。
滕天翰看这架势,心是木的,这孩子是真的学到了,瞧这架势十足。
他忍着心塞,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
“黄鼠狼。”
“啊。”
众人惊呼,啥,黄鼠狼吗?
那黄鼠狼嗷的一声,大叫道:“什么黄鼠狼,我是黄大仙!”
“黄大仙就不是黄鼠狼吗?”秦流西哼笑:“麻溜收起你的臭气,臭死了。”
她又打了一个去秽咒,这味道熏得她头脑发晕。
“我就不,我就要臭死他,他竟敢骂我臭,还害我讨不成封,我就要整死他。”黄大仙咧嘴呲牙,又放了一个大臭屁。
秦流西怒,这是和她作对啊。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就去抓它。
黄大仙一蹦,从安逸头上弹跳而起,轻蔑地道:“就凭你个小毛头,还想捉本仙,不自量力,呃……”
它低头看着黏在脚上的一张符,脚一蹬想甩,那符却是燃起来,火星顺着它的长毛蹿了上去。
“啊啊啊。”黄大仙整个鼠狼身飞快地扭曲舞动,在身上又拍又打,嗷嗷哭啼尖叫:“你这神棍不讲道德,哪有一言不合就放火的,太缺德了,快给本仙灭火!”
第548章 道理黄仙懂,就是不服!
符火一起,屋内忽地爆出孩啼似的哭声,吓得众人一跳。
安大人鼻子动了动:“你们闻到焦味吗?”
闻到了。
忽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半空掉了下来,显出现形来。
众人后退几步,看着地上那呈大字型趴着,正在冒烟的东西,乃是一只体型细长,四肢短小的,毛发蓬松的黄毛。
要是忽略这黄毛左下肢连着屁股秃了一片的话,光是冲着这金黄顺溜蓬松毛发,这会是一只极其漂亮的黄鼠狼。
可惜最靓的鼠狼成了斑秃,皮肉还烧得有些焦糊,颜值不再。
安皓挡在二老面前,吞咽了一下口水,道:“少,少观主,它死了吗?”
他话音才落,那趴在地上装死的黄大仙一个利落弹跳,立了起来,冲着众人呲牙舞爪:“本仙没死,区区符火,怎么可能会烧死本仙?”
只是,它那一身引以为傲的黄金毛,却是被烧得焦了,屁股连着腿那块,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养回来。
嘤嘤,这神棍好毒的心,一定是嫉妒它的美毛。
黄大仙愤恨地瞪着秦流西,一双小眼睛骨碌碌地打转,也不知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秦流西双手抱臂:“看什么看,再看,我烧你全身,让你变秃毛鸡。”
黄大仙立着两腿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她:“你是哪个地头的天师,报上名来。”
“漓城,清平观第十八代少观主,道号不求。”
“不认识!”像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放火,不讲道德的神棍,哪个认识。
秦流西:“现在不就认识了?”
黄大仙冷哼:“小孩,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此人累我讨封不成,我是势必要报复回来的。”
报复?
安夫人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尖声道:“你为何要报复我儿?我儿都被你害得疯疯癫癫了。”
黄大仙眼一瞪,精神力一凝,向她激射而来:“他害我当不成人!”
安夫人被这一攻击,脑袋顿时有些眩晕,脸色也有几分发白。
“混账,你敢当着我的面伤人,当我死的?”秦流西手上掐诀扇了过去。
黄大仙被扇了一脸,嘴角都有一点歪了,后腿一蹬,向秦流西扑了过来:“忒欺负鼠,我和你这神棍拼了!”
秦流西甩出一个符:“给我定。”
黄大仙的额头立即被符贴上,定住了身形,啪地再次从半空掉下来,动弹不得,它气得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尖声骂道:“有本事放开本仙,咱真枪实战干一场。”
它憋了气,鼓起肚子,把气都涌到后庭处,准备发力,我臭死你们。
“你敢放屁,我就堵上你的屁屁,让你永远都放不了。”秦流西阴恻恻地开口。
黄大仙刚要松开的阀门顿时收紧,莫名心颤,不是它怂,是感觉她真干得出来。
而滕天翰几人,听明白这话的意思,都有几分不自在,抬头看顶,房梁的雕花挺不错的。
安夫人已经跑到小儿子身边,一把搂着他,眼里全是心疼。
黄大仙看秦流西不按套路出牌,只得更换策略,开始哭:“呜呜,太欺负鼠了,他害我当不成人,我报复一下怎么了?我修炼容易吗,呜哇!”
哭声像小儿哭,有些尖利,哭得人心中烦闷和焦躁。
“闭嘴!再哭就把你嘴缝上。”秦流西揉了揉耳朵,道:“讨封本来就是讲究机缘命数,还有运道,你倒霉,没遇上对的机缘,白讨了,那是你运气不好,算你倒霉。你小报复一下也就够了,你扒着他的眼皮不让睡觉,吃喝不下,再过上两天,他嗝屁了,你背了这命债,这一身修行算是全毁了,再想讨封成人,更不可能。”
黄大仙抽抽噎噎的,这道理它懂,但它就是不服。
安大人就问:“少观主,这是怎么回事,何为讨封?”
动物成精可以说人话他们已经见识了,这讨封成人,难道是它要成精变人吗?
“万物皆有灵,这只秃毛鼠就是修行多年,修出灵智成精的鼠辈。”秦流西斜睨着黄大仙:“嗯,走了点狗屎运。”
黄大仙怒:鼠身攻击有意思吗?还有我为啥秃你心里没点数吗?
秦流西继续解释:“黄鼠狼修行有道,通了人性,机缘一到,可跟人类讨封,问人它像人是不像,若回答肯定,则是讨封成功,得了大造化,它便可以幻化人身,以人身在世间行走。若回答不是,那就完了,小气巴拉的它肯定要报复。安小公子,就是回了不像的话才招来报复。”
众人恍然大悟,又觉匪夷所思,这听起来像是什么神话故事。
而被冠了小气名声的黄大仙则愤慨地道:“你这神棍哪里明白,我们修行本就不易,好不容易修到了大机缘,得以讨封,却被他搅和了,怎能不气?怎能不怒?他不但说我不像人,还说我臭烘烘的,是宵鼠之辈,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我们黄鼠狼一族,在五大仙中排行第二,在东北那边,多有被供奉为保家仙的,在他嘴里倒成了宵鼠之流,我不整他,这心气难消。”
原来,安逸在庄子上,和几个朋友上山去打猎,一时落单遇着了这黄大仙讨封,他非但说它不像人,还说它一宵鼠之流还妄想当人,就这臭味都叫寻常人恶心难顶了,让它别睁着眼做大梦,回去洗洗睡。
这一番挤兑嘲讽,彻底激怒了黄大仙,跟着他回来,整的他觉睡不成,盘在他身上放臭屁,这才累得整个院落都臭烘烘的。
安大人算是明白了,臭小子嘴巴臭,说话不过脑又不饶人,这才招了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