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神魔在干啥？自尽啊？”
    大巫蒋大皱眉嘟囔着。
    自他们远远看来，也确实像是自尽——两头巨大的先天神魔正将身体挤入天地薄膜，小半身躯已完全气化，化作了一缕缕混沌气息。
    这般诡异之境，还真就镇住了他们几个。
    李平安打了个手势，两名大巫会意，立刻去请己方高手前来。
    不多时，女魃、后土先行赶至，应龙带着几名龙族长老后脚赶来。
    有了几位大能坐镇，李平安多了点底气，朝龙古界内侧边界靠的更近了些，远远观察。
    李平安突然有了点感慨：
    薄薄的天地大阵困住了内外的生灵；
    外面的生灵想进来，里面的生灵想超脱。
    那两头身体不断消融的先天神魔似是在进行某种蜕变，以洪荒天地的三千大道为刀，割去自己身上冗余的部分，只留下了一点‘精华’。
    精华？
    不错，在天地薄膜的内侧，连接着那两头先天神魔躯体处，出现了两个小小的黑点。
    黑点似是怪物的双足，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漆黑鳞片，有些近似洪荒先天道躯的形状，且两头怪物的双足有着明显的差异，一双偏大、一双偏小。
    玉、咳，什么都玉只会害了自己。
    “它们在适应洪荒天地的规则。”后土轻声低喃。
    原本对当前局势保持乐观的众高手，表情各自出现了变化。
    如果先天神魔适应了洪荒天地的规则，且自身实力依旧如此强横，没有了天地对它们的压制、且六教主不在洪荒天地间，那……
    洪荒天地的灭顶之灾已近在眼前。
    “陛下！”
    有大巫喊道：“先天神魔真能打进来啊？”
    “不用太过紧张，”李平安负手道，“削足适履罢了，它们此举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不然先天神魔觊觎洪荒天地如此之久，为何不早用这般法子？”
    众高手各自颔首。
    应龙问：“陛下，对方此举意欲何为？”
    有老龙提醒道：“他们会不会觉得，六教主不在天地，是难得的机会……”
    “六教主又不是死了。”
    天力老人嘟囔道：
    “六教主只是去紫霄宫突破，说不定最强的太清教主已经突破到了天道圣人之境。
    “若洪荒天地遭受致命威胁，六教主与那神秘的鸿钧道人，自不可能坐视不管。”
    龟灵灵又问：“那我们现在要做点什么吗？”
    李平安沉吟几声，摸着下巴瞧着龙古界的情形。
    两头先天神魔在强行适应洪荒天地规则，其余先天神魔静静地漂浮在龙古界被毁的那半边。
    此间可能是在等这两头先天神魔先行尝试；
    也可能是这些先天神魔派遣了两个信使……可大家又能谈什么？对方要毁灭洪荒天地，而己方要护持自己的家园，捍卫种族生存权。
    李平安個人更倾向于前者。
    这应该是先天神魔在做进入洪荒天地的尝试。
    他自袖中摸出了一枚戒指，放出了三只品质较高的自走仙甲，三缕仙识没入自走仙甲中，又推出一掌将这三只仙甲‘发射’去了龙古界中。
    “我派几个傀儡法宝过去瞧瞧。”
    李平安简单解释了句，随后闭目凝神，静静感应。
    女魃已拽出长矛，只需李平安一声招呼，她自冲锋陷阵。
    小半个时辰后，自走仙甲飞抵天地薄膜附近。
    两只仙甲留在稍远处，一只仙甲缓缓向前，不断逼近云烟弥漫之所在。
    那两对铺满鳞片的脚丫，此时已有了两对小腿。
    似乎是为了适应洪荒天地中的性别规则，这两个先天神魔也是分别朝男性躯体与女性躯体的方向演变。
    它们原本那强大、恐怖的混沌道躯，正一节节气化。
    那些云烟应该是它们在混沌海中捕获的‘能量’，现在用这种形式释放了出去。
    这必然会削弱它们的力量。
    李平安控制的自走仙甲抬手摸了摸下巴，随后在自己空荡荡的胸腔摸出了……几颗无灵弹。
    这是一种很单纯的实验。
    他只是想看看，这些先天神魔在蜕变时受到干扰，会有什么反应。
    自走仙甲激活了两枚无灵弹上的禁制，而后精准地扔到了那四条腿中间。
    轰、轰！
    天地大阵外，数量增长到了六十多头的先天大神魔，用它们各自的方式‘看’了过来。
    待烟雾散尽，李平安借着自走仙甲寄托仙识，仔细一瞧。
    那四条小腿自是毫无伤痕。
    这两头先天神魔‘削足适履’式的蜕变，也没有中断。
    让李平安略感失望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先天神魔的反馈。
    不管是正面反馈还是负面反馈，只要有反馈，那就有交流的可能。
    于是，李平安控制的这自走仙甲摸出了几枚储物戒指，自顾自地套在了手甲上。
    他估摸着，这两对小腿的强度相当于普通大罗金仙的道躯强度，或是太乙金仙级体修的道躯。
    他召出了八枚自爆仙甲，按八卦焚天阵的方位进行排列、勾连，在纵切面上锁定了那双纤细修长的覆鳞小腿。
    自走仙甲快速结印，八枚经由天道功德洗礼过的自爆仙甲同时爆出火光，而这份狂暴的灵力被李平安以八卦焚天大阵引动，化作一条火龙开始撕咬那对小腿。
    天地薄膜外传来了难以描绘的吼叫声，整个天地都在震颤。
    李平安道心本能惊惧，又立刻将这没用的恐惧情绪摁下去，开始记录这些怪东西略微受创后的特性。
    暂且称这种刚诞生了小半的躯体为混沌道躯。
    它们的道躯强度与李平安估算的差不多，非大罗金仙不可伤。
    李平安的自走仙甲让开通路，本体掏出了几件法宝，挨个轰了一遍。
    斩灵幡的连续攻击，可以打的这两头怪物吃痛；
    元屠剑甩出去的剑气，可以让这些细鳞皮开肉绽，其内是闪耀着七彩霞光的血肉，流淌出的也是如岩浆般的鲜血。
    李平安安排另一台自走仙甲向前，拿出了……
    一些伴身的毒物。
    洪荒这么危险，他这个柔弱小天帝多带些能放倒金仙的剧毒防身，就很合理。
    当着两个受害者，以及一群先天神魔的面，开始在那些来不及恢复的伤痕上撒一些‘毒粉’、‘毒油’。
    连续几轮实验下来，李平安收集到了足够的数据。
    元屠剑可以轻松破开这些大神魔的混沌道躯，这就让李平安道心大定。
    同样，毒物什么的对它们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各类术法见效甚微，想要给它们制造麻烦，就需要用纯粹的灵力轰击。
    李平安握紧了元屠剑，正想着要不要冒险过去给这两具混沌道躯截个肢。
    如果能刺激到其他先天神魔，让他们强闯洪荒天地，那可就赚大了……
    说干就干！
    李平安扭头就要招呼女魃和龟灵灵一同护他，但他还没来及开口，就感觉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几位大巫与李平安目光相接，浑身震颤了几下。
    蒋大嘀咕道：“那、那什么……陛下您要不等它们长好了身体直接干掉算了，这么折磨，就算是跟咱们是天敌的混沌生灵，也有点忒残忍了。”
    “啧，”女魃嘴角一撇，“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种调调。”
    李平安悠然一笑，对女魃轻轻挑眉，缓声道：
    “我只是研究下这鬼东西自身强度如何，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他们转化成这种道躯后，实力会下降七八成，已不足为虑……你我去试试将它们躯体截断，看看效果如何？”
    女魃：……
    龟灵灵小声道：“万一它们是来谈判的呢？”
    “嗯，这个，”李平安沉声道，“那就再看看？”
    应龙在旁忙道：“陛下莫急，莫急，既不足为虑，那就等它们完全转化过来，看它们这半边躯体的模样，应该是可以与咱们互相理解。”
    “善。”
    李平安悻悻地耸耸肩。
    他道：“那就召集各位高手来此休养，我让我那三个傀儡在前面等着。”
    众高手同时答应。
    那几头老龙像是第一天认识李平安般，看这位天帝陛下的目光，多了几分忌惮。
    ……
    几个时辰后。
    龙、巫、人三族高手再次回返龙古界内侧出入口附近。
    第二批天庭援兵的先锋高手团已抵达此处，虽多是天仙境高手、主打一个人多势众，但起码气势上压过了龙族与巫族。
    李平安端坐在一只凌空悬浮的宝座上，拿出天帝威仪，注视前方已快凝成的两具混沌道躯。
    这两个怪物确实是一男一女，暗合洪荒天地中的阴阳大道。
    等它们有了完整的道躯，原本那可怖的巨大身躯已全部气化，辛辛苦苦囤积了漫长岁月的‘灵力’只剩三成。
    它们同时睁开双眼，男怪的双眸是血红色，浑身包裹起了厚厚的黑烟，一种接近杀伐大道的道韵扩散开来。
    女怪的双眼则是湛蓝色，浑身包裹着淡淡的黑色烟雾。
    两者隔空注视着李平安。
    李平安察觉到了还算清晰的情绪，那是愤怒与恼怒。
    真的能交流了？
    李平安嘴角露出几分略带挑衅的微笑，身体靠在座椅中，右手微微握拳，撑在自己太阳穴，眸中划过几分笑意。
    他控制的一台自走仙甲缓缓飞抵这两个怪物面前。
    那个男怪物突然出手，粗壮的左臂抬起，掌心却窜出了几条猩红的触手，将这具自走仙甲直接缠绕了起来。
    远处的众仙清晰可见，那些触角探入了自走仙甲的胸口和脑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但自走仙甲内部空空荡荡。
    李平安轻轻挑眉，略微思忖便道：“谁那里有大妖残魂之类的东西？”
    天力老人立刻道：“回陛下，西洲大战时，我收集了些罪妖的妖魂，准备炼宝物用的。”
    “弄两个妖魂给它们。”
    “是！”
    天力老人抱拳答应，身形快速前冲了一段距离，远远地扔出了两颗宝珠。
    宝珠中浮现出了一条彩蟒、一只螳螂的虚影。
    那两只先天神魔化作的怪物同时出手，都是掌心裂出了触角，将这两只妖魂直接包裹、触角探入妖魂的头脑和胸口。
    少顷，两颗宝珠被扔了回来，里面的妖魂虽然目光更加呆滞、受到了一些冲击，但受损并不算严重。
    天力老人拂过衣袖，两只妖魂灰飞烟灭。
    两道嗓音突然响起，却是这两个怪物同时开口：
    “我们……想……与盘古天地的生灵……谈判……”
    “盘古天地中的强者……请与我们交谈……”
    李平安与众高手对视一眼，便道：“那就请应龙、后土、女魃三位一同代表洪荒天地，与他们简单交流一下。”
    他的嗓音十分平和，仿佛是真的要跟对方谈判。
    但他说话时，又将元屠剑递给了女魃，还传声叮嘱：“莫放虎归山。”
    “嗯，”女魃应了声，目中多是战意。
    三位高手并未直接逼近对方，而是停在了两阵营间隔的中线位置；
    那两个怪物同样向前，也抵达了两阵营之间的中间区域。
    它们再次开口，嗓音或雄浑或温润，已是十分流畅。
    男怪沉声道：“我们从未与你们交流过，因为盘古是我们的天敌，他的后裔让我们感觉恶心。”
    女怪则道：“但这次，我们主动尝试做这些，用你们的思考方式去思考问题……这很复杂，也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必要的冗余。”
    “洪荒天地能否保持现状不外扩。”
    “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在当前的混沌纪元内，不对你们发动攻势。”
    “你们即将诞生六个圣人，那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威胁，如果你们接下来要猎杀我们、填补你们的天地本源，那我们现在必须尽全力消灭伱们。”
    “你们可以代表那六个圣人许诺，不会干扰我们的生存吗？”
    后土轻吟一二，缓声道：“洪荒之中，怕是谁都代表不了六圣。”
    女魃问：“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舍掉了自己的躯体，就是为了来跟我们谈判？”
    “盘古的天地让我感觉恶心，我并不愿意进入这里。”
    “但必须适应规则、成为你们，才能与你们进行交流，通常而言，我们都是用大道进行摩擦，从而完成对彼此的理解。”
    应龙道：“你们毁了我们的龙古界，这笔账又如何算？”
    “按照你们的话来说，这是一种武力的展现，”女怪平静地道，“我们有足够的实力摧毁你们。”
    “是吗？”
    女魃轻笑了声，那张美艳的面容露出了真挚且愉悦的表情。
    “我也很想与你们进行大道的交流。”
    两怪同时露出笑意，但这笑意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女魃手中元屠剑突然出鞘，白虹贯日、匹练惊鸿。
    两颗头颅同时抛飞，而后土与应龙果断出手轰碎了这两具躯体。
    天地薄膜外，一头头原本平静的先天神魔突然开始暴动，十多头先天神魔朝天地薄膜内侧强冲！
    李平安长身而起，目中多是期待。
    送上门的天地本源物，他自不会嫌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