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他的疯
趁着混乱的时候,柳云湘赶忙上前拉起兰娘,想朝门口跑去,但几个护院堵在那儿,她只得拉着她拐进了那个西角门。
从西角门就是后山,好似已经出了庄子。脚下有往上往下两条路,柳云湘见下面有一队护院举着火把上来,忙拉着兰娘往山上走。
兰娘失魂落魄的,不小心绊倒。
这时山上有人举着火把跑下来,柳云湘忙带着兰娘躲到旁边的林子里。
等人过去了,柳云湘稍稍松了口气,借着月光看向兰娘,见她已是满脸泪水。
柳云湘微微叹了口气:“你早该看出他是这样的人。”
兰娘抹着泪:“他总说等他考中了,便能让我过上好日子了。我不在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我就想他能得偿所愿,想他开心就好。我十岁进他家,我们也算青梅竹马了,我待他真心,以为他对我不说全心全意,至少也有几分亲情在,不想……”
兰娘捶了捶胸口,那里可真疼啊!
想到刚才,那些男人围着她,一个个急不可耐的,若非柳云湘救了她,那她就……想到自己可能遭受什么,兰娘心痛的同时,更是愤恨不已。
只是为了一炷香啊,他就卖了她!
柳云湘拍了拍兰娘的背,让她在这里等着,她出去探探路。
从林子出来,柳云湘见下面火把攒动,便朝着上山的路走去了,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路能下山。走了不长一段,竟看到一个小院子掩映在林子里。
她迟疑了一下,朝那边走过去了,刚走到门口,见一婆子和婢女从里面慌张张跑出来。
跑到院门口,左右看看没人。
婆子一拍大腿,“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
“嬷嬷,怎么办?”婢女吓得都哭了。
“贵妃娘娘死了……”那嬷嬷说着又往回看了一眼,“私自出宫,还出了这样的事,咱俩若是被带回宫,定是……定是活不成的!”
“嬷嬷,我不想死啊!”
那嬷嬷在原地僵了半刻,随后拉起婢女朝另一边跑去,“为今之计,咱们只能逃了。”
柳云湘从树后出来,眉头皱了皱,她们口中的‘贵妃娘娘’是谁啊?
死了?
柳云湘迟疑了一下,趁着四下无人,偷摸跑进了院子。院子里种着一片蔓香草,散发着苦涩的香气,再往正房看去。
西屋灯亮着,窗棂上有一道血迹,她抿了抿嘴,轻步走进屋里。
推开门,先是一股浓郁的苦涩香气冒出来,熏得她眼热,待香气散了一些,她再往里看,看到里面的情形,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但见满屋子血迹,犹如进了血窟一般,而地上躺着一身着华丽的女子,她已经死了,身上横七竖八好多刀口,该是被乱刀砍死的。
这刀口太乱了,像是为了发泄怒火,已经处于疯狂砍杀的状态。而且每一刀都带着极度的狠,左臂一刀,甚至将骨头都砍断了。
这女人瞪着眼睛,那惊愕僵在了脸上。
柳云湘不由捂住嘴退后一步,而这时她不经意看到女人紧握的手里有一布条露了出来,青色织金暗纹云锦,她一眼认了出来,不由身子发抖。
她猛咽了两口,在还没想清楚前,已经跑过去,将女人手里的布条夺了过来,再看看整间屋子,没有遗漏什么后,她赶紧跑了出来。
刚躲进林子里,便有一队护院跑来了。
领头的喊道:“下面的火已经扑灭了,定是有贼人闯入,你们四下搜查,不要惊动上面的贵人。”
“是!”
等那队护院过去,柳云湘找到兰娘,拉着她赶紧朝那嬷嬷和婢女逃走的那条山路跑去了。一路下了山,柳云湘心下慌得不行,她让兰娘先回去,她则去了景川苑。
乞丐开门的时候,一副紧张的样子,见是她才松了口气。
“我以为宫里又半夜召见,给我吓得够呛。”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了?”
柳云湘先进去,一边往后院一边问:“严暮呢?”
“已经睡了吧。”
柳云湘让乞丐回去接着睡,她则来到严暮那屋,屋子是黑的,她推开门进去,只觉一阵风过,下一瞬一把刀抵在了她脖子上。
隐在黑暗里的人呼吸紧促,喷在她耳边,让她也呼吸加快。
“是我。”她道。
那刀颤了颤,却仍旧没有离开。
“是我,柳云湘。”她又道。
这之后,那刀才慢慢滑了下去。
柳云湘松了口气,抹黑来到桌前,找到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看严暮,火光慢慢照到他身上,一身的血,再到脸上,那肃杀和阴狠之气还没尽数散去。
他还穿着她给他的衣服,那身青色织金云锦长袍,但手臂处被撕下来一条,正在她手里。
她心颤动着,满脑子都是那女人惨死的样子。
他杀的……
她一步比一步沉重的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让自己进入他的眼里。
“严暮,记起我了吗?”
他看向她,恍惚了那么一下,随后别开头。
“离我远点。”
柳云湘咬了咬下唇,重明说他没有忘记她,严暮说他想忘记她,而事实上,他确实在努力的将她从记忆中消除。
刚才那一刻,他就没有认出她来。
她踮脚顶着他额头,盯着他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知道那眼睛里的戾气消散,她才亲了亲他的嘴角放开。
“我去烧热水给你洗澡。”
柳云湘将热水烧好,一桶一桶提进来放到浴桶里,试了水温,再将严暮拉进来,帮他把一副都脱了,让他坐进去。
她拿帕子给他擦着,细细的,一点一点的,“我给你洗干净就不脏了。”
他身上那些被咬的伤口,很多还没有愈合,看着还有些狰狞,她擦到他前面,看着胸口那刀疤,手不由微微颤抖着。
“你捅这里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她问。
严暮哑声道:“你。”
柳云湘鼻子一酸,“恨我恨到想杀了自己?”
“我承受不了,所以就不恨了。”
“不恨也不爱了,是吗?”
“嗯。”
柳云湘抬头,苦涩道:“你心眼真小。”
“我心很小,曾经只装着仇恨,后来只装着你。”
“现在呢?”
“杀。”
生与死于他都无所谓,只要还活着,他就杀,杀尽所有害他之人。
他是疯的,不因那毒,自小磋磨出来的疯狠,曾因她而一度清醒过,眼下只是疯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