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回五将军,”
耳听得人轻声唤,那钦回神一眼看到帐帘旁恭敬回话的正是大夫,他赶紧起身迎了过去,“怎样??”瘫倒在他怀中,雅予满身是血,直看得那钦心惊肉跳,他不敢想这一帮野兽一般的男人若是也曾袭击她,该是怎样的情形。
“回五将军,那姑娘并未受任何外伤。”
“哦?”
“是小产,血崩而至。”
“什么??”那钦一把将大夫拖了起来,“小产??”
这一年的时间,那钦早已心灰意冷。老六吃都不吐骨头,当着人的面抢了她走,回来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都不为过。只是,耳听得小产二字他的心还是不由地狠狠揪了一把。好在立刻回神,抿抿干涩的唇,艰难咽了一口,“嗯,知道了,好生照看。”既然身上并无其他的伤,想来是老六早早查得不测将她安置,只是事后惊吓导致小产,好好做个月子休养也便不妨。这颗心总算是放下。
“将军,”回话的大夫却似并未随他安稳,小心看了看脸色,又道,“这姑娘小产实非寻常,如今……”
“嗯?”三哥一得了北山出事的信儿就将金帐最好的大夫遣来随他,此刻看着那面上几是抽搐的面色,那钦惊道,“如今怎样?”
“大,大出血,止不住了!”
“什么?!”那钦只觉头晕目眩,这个词于他兄弟六人含义凶险又深刻,额吉生老六就是大出血,当年有阿爸亲自守在身边还险些要了命!心慌害怕,那钦无谓地吼道,“只是小产怎么会大出血??”
“是,是,原不该!可我查看姑娘口边的颜色与残余,恐是口嚼过休腾花于六将军上药。休腾花大寒,泡过的泉水饮下都有坠胎之险,她吞下可是休腾花的原汁!而且,最当紧的还不止这个,不知是如何刺破了掌心,花汁融进了血中,那可是比服用强了百倍的药性……”
“混账!!”那钦一把死死卡住他的脖颈,“你是做什么吃的??跟我念的什么经!!一个女人的小产都束手无策,你可是想死?!”
这一场血难,六将军生死不定,人人知道五将军是屏着气,一旦点火,随时都有大开杀戒的可能,大夫吓得面如土色,“并,并非属下无能,此刻的情形确有药可治,可属下不敢贸然上药,因着……”
“还磨蹭什么??赶紧用!!”
“将军!”大夫大了胆子喊住这已经失了神智的人,竭力解释到,“那药的引子也是休腾花,将军,这一碗药一旦灌下去,往后就是神灵再世,她也绝不可能再……再有孕了!”
心急如焚的那钦突然愣住,什么??再不能孕?相与她的性命,取舍在那钦心里一刻就清晰,只可惜……他不能。他不是她的男人,即便就是认做兄长,也不敢给她做这个主!
一把丢开大夫,那钦大步赶到了雅予帐中。一进去,扑面的血腥,那钦狠狠咬了咬牙,俯身在榻边。
柔弱的人仿佛已然流尽了血,薄薄的,白纸一般惨淡。心如刀割,为何……为何每次重逢都要让他看到她如此伤害,“雅予……雅予……”
惨白的小脸上绒绒的睫毛那么突兀的黑,微微地一颤,挣出一个艰难的缝隙。朦朦的烛光中,雅予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冰凉的身体,酸楚哽在喉中,她努力搜刮着气息缓缓呼出,“兄……长……”
一声唤,唤得男人的肝肠寸断,死死攥紧了拳头,“兄长……来晚了。”
“他……六……”
“……他没事,老六好好儿的。就是累了,睡着了。……过个两日,一定又是生龙活虎。”
青色透明的唇边一丝甜甜的微笑,“多……谢……兄长……”
眼见着那缝隙慢慢合闭,眸中的一点光亮渐渐远去,那钦大呼,“雅予!雅予!!”
她终又……强睁开眼睛,“告……告诉他……”
“什么?你说什么?”
“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只剩下气息,那钦不得不附在她唇边,颤声道,“雅予,你要告诉他什么?”
“乐不……思蜀……”
心一顿,抬头看,绒绒的睫毛平静安稳,一颗晶莹的泪珠滑下耳际,烛光中,她仿佛一块白净无暇的玉,那么美……
“雅予!雅予!!”
撕裂的嗓音唤不醒那似已然离去的人,那钦疯了一般冲出帐。
“老六!老六!!”
兄弟是神医,若说她还有一线生机,就是她自己的男人!神智混乱,那钦奔进帐中一拳砸了下去,“老六!老六!醒醒,醒醒!!”
人在沉睡中,精气全无,连那死死纠缠了他十几年的燥热都在慢慢抽离,他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将军!将军!人不行了!!”
连滚带爬,人们紧跟着来报信。
重返回在她身边,那钦一把将人捞起紧紧抱在怀中,“雅予!!雅予!!”
柔弱的身体早已冰凉,此刻竟像是要化没了一般,一点点一点点在他怀中瘫软。心被撕得四分五裂,疼痛疼得他仰天长啸,老天!!老天!!我该用什么换,用什么换??!
……好累……
……好香甜的梦,轻轻睁开眼睛,天边的日头那么暖,那么明亮,五彩的光晕慢慢扩大……有人走出来,是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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