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弦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生，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难。
    苏弦作为苏家大小姐，自小没有进过厨房，不管是杀鸡杀鱼都轮不到她，她只需要等着吃就好。
    细想来，她在碧穹小世界杀过最大的生物好像是咬了她一口的虫子。
    苏弦不是没有想过杀人之事，她早已下了决心，真遇到了绝不手软。
    修真界弱肉强食，还有一堆疯狂的邪修魔修，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因此在苏弦测出三灵根之时，苏家人是又喜又忧。
    喜他们一群凡人中出了个能修仙的，说不准将来真的能修成正果，长生不老；忧她的性子可能会受欺负，天赋又不是顶好的，可能还不如当凡人活得痛快。
    最起码当凡人的话，他们还能庇护着她；修道他们家中虽也有一部功法，几个炼气修士，但随便来个筑基修士就能把他们全灭了，他们根本护不住她。
    也是那时候苏母开始后悔以前把苏弦当普通的凡间女子教导，教她谦卑，教她听话，教她温柔大方。虽然她从来不听，只学会了大方和退让（其实是苏弦不在乎），可修士哪个不是逆天而行，不争不抢如何能成大道？
    苏母和苏父商量了一夜，就开始轮流给苏弦灌输出门在外不要主动惹事，也不要怕事，属于自己的该拿就拿不要不好意思，该杀了也不要手软下不去手。
    还试图领着她去厨房先杀只鸡杀个猪练练手，然而苏弦死活不去。
    苏父苏母只当自己的孩子太心软，又是无可奈何又是欣慰，最后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她的贴身丫鬟小露问起时，苏弦眨了眨眼：“又脏又累，我才不要去。”
    小露：“……”
    原来小姐不是下不去手，而是懒！
    苏弦从记忆中回过神喃喃道：“看吧，父亲母亲，杀个妖兽也没什么难的。”
    至于真的对上人修时，她还能不能这么干脆地下手——到时再说。
    蟾蜍头傅锦也没有放过，直接捡起来装进了储物袋中。
    苏弦奇怪：“这个怎么不剖开了？”
    “脑子是比较精细的东西，我需要一个安静又安全的环境。”
    苏弦了然：“那等出了秘境，回了小院再说吧，蟾蜍已经死了，我们还要绕路吗？”
    傅锦又看了一眼地图：“绕吧，地图只说这里有危险，却没说危险就是蟾蜍，说不准还有什么比蟾蜍更厉害的妖兽藏在湖中。”
    苏弦望了望那碧绿色的根本看不到湖底的湖面，顺着傅锦的话想象了一下，湖底还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只是这黑影离不开水就等着她们过去自投罗网……
    苏弦被自己的想象惊了一下：“绕！现在就绕！”
    话虽如此，傅锦还是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施了个净水术清理一下溅到的蟾蜍血，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和苏弦打坐恢复了一些灵力，才清清爽爽地重新上路。
    苏悦己站在树梢上，就那么看着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此时比亲手杀了蟾蜍的苏弦还要恍惚。
    和蟾蜍同时追上她们的还有苏悦己。
    苏悦己见蟾蜍动了，她便也跟着动了，只是隐在了暗处，打算先静观其变，倘若二人有生命危险再出手。
    她等到蟾蜍死了，都没有等到出手的机会。
    苏弦把蟾蜍杀了？
    那个以前她遇到只能被追得到处乱跑，把她耍得团团转，差一点就要没命的蟾蜍？
    即使苏弦的伞是自己给的，剑是自己陪着挑的，剑法是她教她练的，所有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这次秘境之行，可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设想过的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苏弦和傅锦毫发无损地逃跑了，再好些跑之前还伤到了这只蟾蜍。
    可她却直接杀了？
    那还是她吗？是她自己吗？
    哪怕早就知道她们绝不会再走上一样的路，但直到此刻苏悦己才有了些实感——现在那个苏弦确实和以前的她不一样了。
    她心中百感交集，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欣慰？喜悦？失落？惊讶？似乎每一种都有……
    不管怎么说，她很乐意见到从前的梦魇死在了另一个自己手中。
    只是，为何谢明泽没有出现？
    按理来说，他不是应该在蟾蜍死之前就以救世主的姿态登场了吗？
    现在蟾蜍都被分成不知多少块了，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难道他不来了？
    苏悦己低声：“不来也好，不见面不相识更好……”
    她在跟上苏弦傅锦和原地再等谢明泽两日之间犹豫了片刻，选择了后者。
    苏弦她们在秘境中最大的危险应该已经没了，就算有以她们的能力来说也足以应付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竟然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心态去见苏弦。
    苏悦己给自己上了个避水咒潜入了湖底。
    那两人还是经验太少，杀了妖兽怎么能不抄妖兽老窝呢。
    诚然，她们可能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来抄，那便让她来吧。
    湖中的妖兽厉害的确实就只有蟾蜍一个，这蟾蜍性格霸道，不允许有其他妖兽和它生活在同一片湖中，哪怕是再弱小的也要被它扼杀在幼苗时期。
    因此，它一死湖中就只剩下了一些普通的鱼、虾等动物，倒是方便了苏悦己抄家。
    只可惜把它老窝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什么合她心意的好东西。
    “还是只穷蛤蟆。”
    苏悦己再次回到岸上时月亮已经挂上了枝头。
    今夜，她难得地闭上了双眼。
    苏悦己晚上总是打坐不喜欢睡觉，除了要修炼以外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总是会做噩梦。
    噩梦的开头总会有一只巨大又丑陋的蟾蜍伸着舌头向她扑过来，她有时候会反抗有时候又会觉得，不如就这么被蟾蜍吃了，她死了就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所有人都会活得好好的。
    苏悦己靠着树阖上眼后，那蟾蜍又准时造访了她的梦境。
    只是它刚耀武扬威地伸出长舌头，头却突然被人一剑砍了下来。
    笑得张扬肆意的苏弦得意地举着剑：“苏师妹，你师姐我厉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