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盛霜序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已经知晓了自己的秘密,一个拥有女装癖好的老师,哪里有资格说自己的同性恋的学生是变态。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沈承安还是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向来可靠的成年人,他打小就是个沉稳内向、不露声色的孩子,他冷静地说:“老师,我不会打扰他的,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至少,请您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妈。”
“她真的会因此杀了我。”
盛霜序叹了口气,说:“好的,承安,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盛霜序明明答应沈承安的,他真的想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当时的细节他大多都记不清了,但他自己说过的话,他都没有忘记。
盛霜序没收这封信、和沈承安谈过的第二天,信件的内容就被人盗取而出,它被复印了无数张,张贴在教室的墙壁上、讲台上、黑板上、甚至还有韶清的课桌上。
高考将至,办公室内答疑的学生来来往往,人流量很大,再加上监控维修,很难查出作俑者。
尽管没有查到元凶,盛霜序竭尽所能地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还是没能避免悲剧的蔓延——学生之间的暗流涌动,身为老师的他很难插手其中,韶清和沈承安同样都是被班级孤立的孩子,他能压住明面上的议论,却不能解决隐藏在深处的矛盾。
眨眼就到了高考前的假期,大多同学都选择回校自习,盛霜序要从早陪到晚,沈承安和韶清却再也没有回校上过自习。
盛霜序抽空给他俩打电话,沈承安接了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韶清的声音则积满了阴郁,盛霜序试图同他沟通了很多次,但效果都不大好。
盛霜序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焦头烂额地度过那段日子,他要兼顾的东西太多,无尽地开会复习和答疑,叫他甚至很难去再好地处理这件事情。
盛霜序在梦里看着四处奔波的自己,愧疚伤痛纠缠着他,如影随形,即便是梦中,他也无法摆脱心底的阴影。
——他不想再继续做这个梦了,他知道梦境尽头的结局,倘若那天他能将情书收好,倘若他能做得再好一些,倘若……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高考的前一天,韶清回到了学校,从楼顶一跃而下。
那时候的盛霜序还在带晚自习,梦里的盛霜序则是眼睁睁看着韶清跳了下去,夹杂着他的幻想,后来连他自己也跟着跌落,他甚至都不知道韶清这几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真是个不称职的班主任。
他躺在韶清身边,视角固定在梦中韶清完好无损的脸颊上,他哀求着不要再看,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向谁哀求,是向作出梦的自己哀求,还是向他心目中并不存在的上帝哀求,可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韶清的脸。
韶清的脸在他眼前变形,转化为盛语薇的模样。
他的同胞妹妹盛语薇,同样从高楼跳落。
盛霜序谁都没能救下来。
盛霜序在自己的梦里怒吼、哀嚎、哭泣,盛语薇就柔柔地看着他,挂着从小到大都望着他的柔柔的笑。
盛语薇说:“哥哥,打碎爸爸花瓶的不是我。”
“是你。”
盛霜序猛地张开眼,天空已经蒙蒙亮,他还挤在沙发与茶几的夹缝里,他甚至都已经感受不到项圈磨破脖颈的疼痛——所有的疼痛都向他的心脏蔓延,他哭着蜷缩起身体,他用力按住自己的胸膛,就好像他能把自己的心脏抠出来。
拖着拖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沈承安从卧室走了出来,他冷漠地看着盛霜序崩溃的脸,说:“你太吵了。”
“你想把囡囡吵醒吗?你想叫她看你这副模样吗?”
即使是吵醒囡囡,盛霜序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他想爬起来,却被铁链拦住了动作,他又重重地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盛霜序痛哭着说:“我……我梦见了韶清。”
还有他的妹妹盛语薇。
“我对不起他,我也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沈承安,我该怎么才能赎罪?”
韶清死后,惊慌失措的盛霜序害怕沈承安也冲动出事,慌乱的他蠢事做了一桩又一桩——他把电话打给了沈承安的妈妈。
他坦白了一切,恳求沈承安那个突然出现的、异国的母亲,去看管她喜欢男生的儿子。
事实证明,他不该这么做的。
他背叛了沈承安的信任,也将沈承安拖入地狱。
沈承安看着他卑微到尘土里的老师,微微一愣。
他冷哼一声,嗓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说:“闭嘴吧,盛霜序。”
“你要不想惹恼我,就一句话都不要说。”
第8章 校服
起码最开始的时候,盛霜序和沈承安的关系还不错。
盛霜序是沈承安的老师,逐渐就成了他的半个家长。
盛霜序发现了沈承安所经历的窘境后,这个好心的男人害怕自己的学生被报复,时常刻意下课和他一起走,沈承安的爸爸从不管儿子,盛霜序就绕个远路亲自去送沈承安回家,偶尔时间充裕,也会叫沈承安去自己家吃饭。
沈承安把那张属于盛霜序的、穿着红裙子的照片夹在了自己的日记本里,日记本硬纸封皮上粘着劣质的塑料密码锁,沈承安不光设置了密码,还把它藏在了鞋盒里,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