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麻雀巷
“咯噔”一声脆响,骤然惊醒了还在呆立的二丫头。她循声望去,只见刚才的莲池又恢复了原样,一尾金红色的鲤鱼在湖中调皮地翻个身,张嘴吐出几个泡泡,在水面上荡漾出一圈圈涟漪,迅速沉入池水底下。
仿佛一滴水从莲叶之上坠落于池中的功夫,骤然之间原本沉寂无声的莲池,突然就有了生命。池边的草丛中青蛙咕嘎咕嘎的在大声哼唱着,几只蜻蜓迅速从池中掠过,小巧的尾巴在水面上一点一点,画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圆圈。有硕大的彩蝶停留在干枯的花瓣上,触角轻轻颤动,似乎在追忆花瓣逝去的似水年华,叹息稍瞬即逝的大好青春。更有许多说不出名的昆虫,在池边草游荡,发出叽叽咕咕的叫声。
二丫头又想去捞那只距离自己最近的叶茎,可只觉得浑身酸软,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仔细打量,原来身上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她不想走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伸开双臂,让过往的清风吹干湿漉漉的衣裳。
“师兄,你看她这模样还好吗?”又有轻柔女子声音神秘出现。
“刚才情况紧急,可以说是险之又险。幸亏有洗魄水加持,才没有铸成大错。只能道声侥幸。”那男子声音蕴含笑意:“师妹,你的眼光总是不错的。”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既然费心去选,肯定要千挑万选,选个好的,总不能辜负当初圣姑的这一番心意。”
“倘若圣姑知道这个颠僧处处和和咱们捣蛋,一定会出手好好教训他!”
“本来圣姑念在颠僧同是音杀门下弟子,动了恻隐之心,当年才慨然出手相救。没想到这颠僧不识好歹,居然跑来和我们做对,早知如此,让他死在雪山上还不会带来今日的麻烦。可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可是师兄别忘了圣姑常常叮咛我们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倘若我要是遇到同样的情况,肯定也会施以援手,断然不会无动于衷。”
“你们女子就是吃亏在心肠太软,总会容易留下后患。”男子声音温柔道:“她魂魄还没有回窍,我们声音放轻一点。”
两个人声音渐小,近似于窃窃私语。那女子娇笑连连,显见十分开心。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浑然不顾及旁边二丫头的感受。
二丫头见怪不怪,自顾自的看着池水,想着总不可能再冒出来一队采莲女子吧。要么就是冒出来几个厨房大娘也是划着小船采集这些莲子,新鲜莲子可以直接生吃,老些的莲子可以熬一锅莲子羹,总要物尽其用才算不辜负这荷塘景色。
二丫头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莲叶哗啦啦一阵响动,果真从莲池中冒出一条小船。那船上生着明火,放了一口小锅,锅里咕噜咕噜响着。有几个身形壮硕的女子手持带有网兜的竹竿,坐在船舱两侧用竹竿去打捞莲蓬,随捞随剥,新鲜的莲子放在盘中,老一些的放入锅里。
不会吧,自己想到什么,眼前就出现什么?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
二丫头吃惊之余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好端端的躺在床上。窗外的月光斜斜洒在地面上,窗口的树影婆娑,投射出弯弯曲曲的影子。
我是睡醒了还是依然停在梦里?二丫头懵懵懂懂,浑然不辩现实虚幻。直到用力掐了一下手心,感觉到刺痛,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爹爹那边的房子里有轻微响动,二丫头向来耳力极好,自认为没有听错。这偏僻地方什么时候也钻进了老鼠?可千万不要打扰爹爹休息才好。她仔细听了听,准备摸黑起床。
谁知刚刚从床上坐起来,二丫头又悄悄躺了下去。没错,爹爹房子是有响动,可听这动静声不像是老鼠,而是有人说话。
爹爹一个人在房子里说话?该不会是和我一样被梦魇住了吧?二丫头关心则乱,忍不住又想摸黑坐起来走过去看看,可是刚才听爹爹说话声音语气挺安详的,不像是受惊以后大喊大叫的样子,要不要赶着贸然过去把爹爹吵起来?
权衡再三,二丫头决定先行按兵不动,仔细听一会儿再说。
两个房间就隔了一堵墙,晚上万澜俱静,所以即便是点滴动静听起来都很真切。说话是爹爹的声音,他在肯定的诉说着什么。接下来的情况差点让二丫头叫出声来,因为她清清楚楚听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没错,是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对面的房子里除了爹爹,还有一个陌生人。
“屋子里有两个人?爹爹一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二丫头一念至此,想到爹爹孱弱的身体,再也顾不上许多,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就冲到了对面。
对面房子里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只听得见爹爹悠长的呼吸声,似乎在提醒二丫头:房中人正在酣睡,请不要贸然出声打扰。
“难道刚才出突然出现的那个陌生声音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可我的耳朵从来不会骗人的!”怔忡之余,光着脚的二丫头又悄悄退回自己房子,窝在那张小床上。
她和爹爹居住的房子位于苍城东部的麻雀巷,和梨花牌坊所在的甜水巷相距不远,这个地方交通便利,其实挺繁华的,算得上是城东地区的黄金区。诡异的是二丫头租住的房子附近偏偏就是没有人家,周围是一片长满了野草的荒地。至于为什么会在繁华的小巷中空出来一片荒地,这个也是有原因的。据说以前那里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倒也是亭台楼阁,柳暗花明的,后来不知怎么莫名起了场大火。那火来得诡异是半夜里哔哔啵啵烧起来的,不但把地面建筑基本上烧了个干干净净,还有十几条人命葬身在火海里,概因火势太猛来不及跑出来。火灭后,看着焦黑一片的残梁废墟,主家嫌那里晦气搬离了这里,时间长了这一片就算彻底荒废了,到处都长满了杂草藤蔓。后来主家觉得这地方长期荒着也不是办法,在荒地附近栽了些果树,又在废墟上面盖了小小的一个院子,无非就是把这里地方占住的意思。不过主家依旧是不情愿在这里住的,有人绘声绘色说在这里晚上经常能听见鬼哭,闲话向来是越传越多。那些人本来就不愿意住,听见闲话主家更加害怕了,宁愿搬到更热闹的城南。所以这里的房子一直空着,直到三个月前二丫头他们搬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