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车道，右边是山体，仅半步之遥。左边是陡坡，翻车将坠入深渊。车道旁的横生的枝节和野草，甚至能刮进车窗内，将车的一侧敲的噼里啪啦响。
    再看司机位那边，如果将脑袋伸出去，径直往下看，就能看见两座山夹着的深沟，如同事业线那么深。虽然深度可测，但是如果翻车后果难测。
    偏偏，因为经常走车，因为重力，道路的左侧压的厉害，车子至少呈三十度角倾斜，这就吓人了。
    林站长手死死的抓着前面的抓握杠，脑袋很夸张的朝内部偏着，生怕外面的枝节将他的老脸打开花。可以将之想象为老师手里的教鞭，一抽一道凛子。
    车里的林站长如履薄冰，外面车车斗上的几个人也是叫苦连天。
    “我的妈啊，还不如走着走呢，这也太危险了。”
    “颠的我胃都要出来了。”
    “刚才喝的那点茶水，在肚子里咣荡咣荡的，老难受了。”
    只有张勇翡面色如常，身体有节奏的随着车晃悠，肢体很放松，该用力的地方用力，老神在在的看着山的两侧掠过的景色。
    深秋的鹿岗岭，颜色丰富多彩，形同水草缸里的荷兰景，或渐变或参差的色彩，又比人为打造的景色多了几分自然气息。红的是枫叶，黄的是秋子树，绿的是松树。
    飘零的落叶，被压断的枯枝，在山坡滚动的橡子，惊飞的鸟，哪怕张勇翡打小生于此长于此，可若是把司空见惯的固有印象去掉，眼前就变成了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哪怕外面世界再灯红酒绿，哪怕人们纸醉金迷，他依然会想念这一切。
    一边瞎琢磨，车子已经晃悠到山梁。
    姚老五把四不像调头，停在路旁。看见几个人脸色苍白，有个人还蹲在地上干呕，走到张勇翡身旁小声嘀咕：“太娇气了。”
    这时林站长走了过来，张勇翡就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
    “回去的时候，就不用坐车了，咱们顺着山梁横拉过去。打野猪，还是冬天最好，能找到踪迹。”林站长双手掐腰，居高临下的望着大山。
    不光是野猪，冬天还能追野兔。山里的动物，行踪都是有迹可循的。落雪后，动物一般会走出一条路线，然后还会沿着这条路线回来。
    猎人就在其踪迹处下套，猎捕兔子。如果是野猪，套就不行了。野猪是一种智商很高的动物，它会千方百计的将套给破坏掉逃走，所以要用夹子才行。
    每年，都有野生动物保护相关组织派人巡林清套，把山上那些抱着侥幸心理的盗猎者的套子、夹子之类的东西清理掉。
    姚老五插嘴道：“打野猪的话，秋天也行的。野猪喜欢拱地，现在草木都黄了，能看的清楚。”
    那边也缓过劲儿来，开始往下卸装备，把枪支弹药卸下来。
    张勇翡在一旁打量，觉得这几位都是样子货，挎着枪也没有雄赳赳气昂昂。坐办公室坐的很白净，真不如把枪交给姚老五。
    姚老五也是眼巴巴得看着，想开口却又不好意思。
    “出发！”林站长豪迈挥手。
    论关于野生动物的理论知识，张勇翡不如林站长这些人；论打猎进山的经验，张勇翡不如姚老五。
    他也不好插嘴，只有干听着的份。
    倒是姚老五，虽然之前有些拘谨，此时进了山却侃侃而谈，对山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这是刺嫩芽的秆，就一根直上直下，再过几天落雪了，割断带回家，放在水桶里泡着。这玩意儿就发芽，过年正好能吃上刺嫩芽。”
    “那一堆，应该是猪苓，被人挖走了。猪苓好啊，只要发现，抠出来就至少几百块钱，发现就是一大片，卖给收药材的，过瘾。”
    “……”
    别说林站长，连张勇翡也听的津津有味。
    他对大山的印象，多数停留在小时候。等上了初中，开始住校，一直到高中，他很少有机会像个土生土长鹿岗岭人那样生活。后来又出去闯荡，对于山里的一些经验，早就忘却在脑后了。
    秋天上山，有一点不好。山上的类似苍耳子的植物成熟了，粘的满身都是。还有一种草，种子黏糊糊的好像胶一样。粘在手上，别提多难受。
    那几位本来穿着干干净净的迷彩服，此时也是满身挂落。走到哪，种子就被带到哪，来年春天这里就会长出新的植物。
    来到一片松树林，微风拂过，林立的树干，沙沙的松涛声，伴随若隐若现的松香味，阳光，清风，松涛阵阵。
    姚老五指着地上一道道沟壑:“喏，这就是野猪拱出来的。它们拱松塔，橡子，这时候正是长膘的时候。”
    众人精神一震，跟着姚老五往前走。
    松针掉到张勇翡脖子里，痒得要命。等走出了松林，也没看着野猪得影子。
    姚老五也是把衣服脱了，抖落里面松针。
    张勇翡发现他很瘦，身上的肌肉，是李小龙那个类型的，很精悍。
    姚老五穿上衣服说：“以前咱们鹿岗岭有猎犬，可惜不让打猎以后，猎犬就没了。这要是带上几条猎犬，找野猪就容易多了。”
    林站长灵机一动：“还别说，盘山岭村就有几条猎犬，今天要是找不到野猪，回头就去借来。我认识那户人家。”
    这是马后炮，大家一晒了之。
    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几个人攀藤附葛，闹出动静不小。有松鼠和鸟之类的小动物，不时的被惊起。可就是不见野猪的踪影。
    但是姚老五并没有气馁，他不时的停下来观望一番，继续带路。
    走的众人气喘吁吁，因为不但要爬坡下坡，还得防备滑倒，经常手脚并用，算得上是全身运动，消耗极大。
    突然，姚老五伸手阻拦众人。
    他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众人不明所以，只好暂且屏息凝神。
    哼鞥哼鞥……
    张勇翡隐约听见有哼几声传来。
    姚老五神色一震，小声道：“野猪，听声音应该是带崽的母猪。这玩意儿鼻子好使，老远就能闻到咱们的气味，别把它惊走了。”
    别说野猪嗅觉敏锐，就连张勇翡都能闻到大家满身的汗臭。
    林站长脸上露出兴奋，他都做好偃旗息鼓打道回府的准备了，没想到还真让姚老五给找着了，不由得为其竖起大拇指。
    几个人蹑手蹑脚的循声追踪，那哼唧声愈发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