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徐徐合上。
    莫相逢推推金丝眼镜，似笑非笑问：“刚才我似乎看到一个少年，模样极好，莫非就是陆总传闻的男朋友？”
    李泽言皮笑肉不笑，语气平静：“莫总，这是陆总的私事，还望您不要过多询问。”
    莫相逢爽朗笑出声，仿佛在故意试探：“明天陆氏集团召开的记者会，莫非和这个少年有关？”
    莫相逢看得很清楚，那熟悉的身影、那熟悉的眼眸和脸孔，正如他那位继子所言———陆氏集团掌控了13号杀手。
    莫相逢是在一个偶然之间，亲眼见过13号的真人。那年轻人散漫不羁、眼底流散寒冷杀气，从你身边走过，仅仅一个眼神就能让你不寒而栗。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人知道13号的重要性。此人身上藏着至关重要的机密文件，这是打开邻国广大市场的密钥，通往至高无上财富荣誉的钥匙！
    可以说，谁能拿到13号手里的机密文件，谁就能成为圣华国最为强悍的商业巨擘。
    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现在，陆氏集团拥有了这个宝贝。
    莫相逢眼底寒霜毕露，眼睁睁看着巨额财富被陆氏集团占据，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必须要，想尽办法破坏陆左煜和13号之间的关系。
    按照，他那位继子的建议，去彻底毁掉陆氏集团。
    ————
    楚夕没有进技术部。
    她沿着电梯上楼，回到陆左煜的总裁办公室。
    打开陆左煜的电脑，十根指头在键盘上飞速移动，很快将高层会议室内的秘密监控打开。
    莫相逢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和陆氏集团有商业贸易，楚夕并未怀疑太多，她只是想透过监控，见见这位歹毒的故人。
    当初的杀手计划，同伴背叛、雇主反目。
    她的杀手伙伴们，除了老莫，其余三人全部死在她的手里。
    而曾经雇佣她神秘的雇主，似乎是大集团的联合行动。她知道，莫家的莫老头，是追杀她的集团老总之一。
    楚夕摸摸心口，她听见自己心脏轻微的跳动。
    她对于报仇，似乎已经不那么热心了。化解仇恨的是爱意，也许是和陆左煜相处太久，她渐渐放下了很多东西，放下仇恨、放弃杀手的性格。
    电脑监控屏幕打开，偌大的会议室内，李泽言和莫相逢左右两拨人，庄严就坐。
    他们在讨论一项海洋协议的利益划分比例，双方都不肯轻易退步。
    监控里，李泽言一身黑色西装，褪去楚夕熟悉的纨绔吊儿郎当，句句在理、眼神冷酷，俨然一个商场老练的谈判官。
    李泽言道：“按照股份协议，陆氏集团在海洋开发上提供了76%的机械设备，莫家提供的人力资源仅有45.5%.对将来的利益大致评估，在20亿圣华币/年...”
    会议室内，双方在言谈举止优雅的基础上，激烈谈判。
    楚夕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歪着头瞅着，眼神偶尔落在莫相逢身后的几个黑衣保镖身上。
    仅仅扫一眼，楚夕便知道：这五个黑衣保镖，其中有两名职业杀手。
    这场谈判持续了一个小时，李泽言总算露出笑容，双方签署利益分配书。
    李泽言带着助理们离开会议室，留下莫相逢几人商讨。
    楚夕咕噜咕噜喝两口咖啡，瞥了眼电脑屏幕上的莫相逢等人，琢磨着要不要小小整蛊一下这坏老头儿———比如在他们车上放个臭气弹、比如戴上面具，把这老头子胖揍一顿。
    心头冒出各种各样的鬼主意，楚夕从椅子上站起来，正要关闭监控页面——
    忽然，莫相逢说了一句话。
    这个精明矍铄的老头儿声音低沉，极为不甘：“陆左煜以为我是怕他，才被迫放弃利益？哼，我是怕他手里的13号。”
    楚夕的手指，僵住。
    监控里，莫相逢恼怒站起来，两只干枯的手背在身后，在大会议室里徘徊走动。
    莫相逢咒骂道：“陆左煜有本事，居然彻底掌控住13号，占为己有。之前还在我面前做戏，说什么他不知道机密文件的下落！现在看来，没准当初追杀13号，也是他一个人做的戏！”
    莫相逢又气又急，皮鞋直踹椅子，咬牙切齿道：“他下一步的计划，是打开邻国市场！没有13号盗走的机密文件，他能打开邻国市场？输给这种人，真不甘心！”
    莫相逢骂骂咧咧，背着手在会议室里来来回回走动。
    楚夕垂下眸子，鼠标键落，彻底关掉监控视频。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死寂。
    冬天的城市，冷得可怕。
    楚夕转过身，朝陆左煜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走去。
    她打开自己带来的电脑，指尖在键盘上来回移动，一行行一列列无数的破译密码倒映在她冷静的瞳仁里。
    她用最高超的黑客技术，破译了陆左煜的电脑所有程序。
    她还原了几个月前，被删除的一份文件。
    她打开文件。
    她看见很多关于“楚夕”的资料，从小到大。她也看见很多关于13号的资料，蛛丝马迹完全不放过。
    她还看到视频监控，视频里，黑暗的仓库中“楚夕”正在追杀铁拐李。楚夕冷漠的侧影，被特意放大、精细化还原图片处理———处理出来的图片，楚夕的眼神冷漠地可怕。
    她还看到一封来自fbi的加密文件：陆左煜曾拜托过fbi，调查过“楚夕”的侧写...
    最后，她在网络数据库最深处、最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一项计划书。
    计划书的时间，是一年半之前。
    陆氏集团、莫家和皇室工业联手合作，聘请了顶尖杀手团队m，参与对邻国总理的暗杀...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再回首，像个冷冰冰的笑话。
    最后，她看到了陆左煜的最新商业计划书：陆左煜打算在开春时节，利用陆氏集团的资本优势打入邻国市场。
    他用什么打开邻国市场呢？
    用楚夕偷偷藏匿起来的、无数人趋之若鹜寻找的机密文件做钥匙？
    他早就知道，她是神秘的杀手13号...
    他藏住这个秘密，和她恋爱、向她求婚、明天还要向全世界宣告她的未婚妻身份，宣告他宏伟的商业蓝图。
    房间里安安静静，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渐渐消失，屏幕一片漆黑。
    从始至终，楚夕眼神一直淡淡的、冷漠。
    楚夕默默站起来，她看向落地窗外繁华的世界，那都是陆左煜的商业版图，他是圣华国最年轻的野心家。
    楚夕轻笑出声来，眼神空洞。
    心口血淋淋的疼，痛楚密密麻麻爬满每一根血管。
    原来，
    她才是最傻的一个。
    楚夕走出他宽敞奢华的总裁办公室，13号走出这封闭的空间。
    那是除夕后，普普通通的一天。
    除夕之后春节，春天没有来，天地一片寒冷。
    ...
    李泽言带着助理，正在朝会议室走去，远远瞅见楚夕的背影。
    白色羽绒服，黑色绒毛围巾，栗色碎发，楚夕的身影非常好认出来。
    李泽言扬起唇角，三步并两步靠近楚夕，好哥们似搭在她的肩膀上：“小黑客，今天煜在分部有事处理，你白来一趟。”
    下一刻，李泽言嘴角的笑容僵住。
    楚夕回过头来，淡漠地看了李泽言一眼。
    她身形修长纤细，栗色短发略微凌乱，眼眸一片冷漠的黑暗，脸儿却是极为白皙、毫无血色。
    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乍一看，李泽言还以为碰见俊美凶恶的吸血鬼。
    李泽言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不就是没见到煜么，别担心，煜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绝对不会出去拈花惹草。”
    楚夕似笑非笑，歪着头问：“你认识13号吗？”
    李泽言身子微僵，藏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疑虑，别过头，笑嘻嘻说：“13号？今天是7号啊，马上就要春天了，真冷。”
    作为陆左煜的左膀右臂，李泽言当然清楚13号是何人。
    甚至，他协助陆左煜，参与过对13号的追杀...
    楚夕没说话，转身，朝大厦旋转门走去。
    李泽言望向那道修长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李泽言竟然觉得，楚夕的背影异常陌生。
    好像游离在尘世间的孤魂野鬼，身躯再也不复存在，只是一抹孤独冷漠飘荡的灵魂...
    那孤魂野鬼似的背影，消失在陆氏大厦高大的玻璃墙光影里，在寒冷的风里，终于不见踪影。
    ...
    楚夕回到陆家别墅。
    哈士奇屁颠屁颠跟在楚夕身后，讨好地摇尾巴。
    楚夕没理会这只单纯的狗，有时候衣冠楚楚的人类，连一只狗都不如。
    她放下了一件东西———陆左煜亲自替她戴上的银色戒指。
    她拿走了一件东西———她那把银色的、锋利无比的小刀。
    手机放在茶几上，旁边是银色戒指。
    手机在不停振动，来电显示是【我家冰块】.
    楚夕笑了笑，
    她孑然一身走出陆家别墅，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刺疼。
    兜兜转转，循环往复。
    命运眷顾的楚夕，终于又变回了1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