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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算计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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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笙身子微微一僵,只是一瞬。
    旋即将袖子稍稍折起,纤细白皙的手腕骨节毕现,抬手随意的拨弄了一下青釉弦纹瓶里的插着的花束。
    花枝颤动,花瓣飘飘扬扬落下。
    “阿鸢,你明知我知,又为何要点破。”
    顾笙的声音犹如皎皎银辉下的薄雪,柔和又带着几分难以忽略的凉意。
    在看待明鸢一身绯色衣裙时,她那般慌乱,难道仅仅是因为明鸢不得已变了喜好吗?
    “阿鸢,在我的记忆里,你十余年都是枝头不染尘埃清雅脱俗的白玉兰。”
    “我愿意护着你的。”
    “我故作不知,你又何必点破。”
    明鸢苦笑,难以言说的凄楚“阿笙,我宁愿你待我不要这般赤忱。”
    “许久未见,我已然变得面目全非。”
    “你记忆里的那朵白玉兰早就腐烂的散发着恶臭,比那阴沟里的腐草都不如。”
    “我变了,六郎变了,我就笃定人心都变了。”
    “有时候想想,我自己就像是那一叶扁舟上的旅人,在年年岁岁人不同的场合上越走越远,远到我找不到归处,也再也看不清岸上的你。”
    “阿笙,昨日接到宫中传召,一夜未眠。”
    “既盼着你不变,又怕你不变。”
    “一颗心就像有一双大手紧紧攥着,又疼又悔。”
    “望着天边一点点泛白,最后还是不敢赌你未变,十余年手帕交,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
    “一身绯色入你目,你会心疼怜惜我。”
    “你瞧,我算对了,却也赌错了。”
    “阿笙,我好卑劣啊。”
    “自我踏入懿安宫,看到你那双明亮依旧的眸子,曾经读的万卷书,学的圣人训,一刻不停的抨击着我自己,让我自惭形秽。”
    “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远去,留你一人辗转思量抚心自问。”
    “我的阿笙,太好了。”
    “阿笙,我在算计你啊,算计让你心软,让你知委屈,让你心甘情愿为我撑腰。”
    明鸢眉目微敛,满是自嘲自厌。
    她算什么白玉兰。
    她若真的风骨无双敢爱敢恨,她就该去与陆六郎了断,该让陆六郎承托她乱七八糟的怨恨,去折腾百年世家冀州陆家,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而不是欺软怕硬装大度贤惠言笑晏晏的迎新人入府,也不是投陆六郎所好一点点扭曲自己。
    更不是苦心孤诣的算计,待她十余年如一日的阿笙。
    或许,她该去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陆六郎欠她的!
    明鸢的眉眸中承载着深沉的怨怼,深深死水,几乎要把曾经那个自己淹没。
    “阿笙,今日,我有愧。”
    顾笙用柔软浸湿的帕子,耐心又平静,一点点擦去明鸢哭花的妆容,直至流出那张净白的脸。
    她的阿鸢,正值风华正茂,眼角却早早的烙印了皱纹,脸色惨白无血色,仿佛在最美好的年纪里有愁不完的事情。
    她很久没见阿鸢了。
    她也一直以为阿鸢过的很好。
    是她疏忽了。
    阿鸢的确质疑了她的真心,苦心算计了她。
    但于她无损,且十余年的情谊做不得假。
    “阿鸢,这两年你谢绝了所有的宴席,是你自愿,还是陆六郎之故?”
    明鸢垂首“皆有之。”
    “我不愿听外人一遍遍宣扬陆六郎的情深意重,而他也生怕我外出胡言乱语。”
    “短短数年,两看相厌,这是我未曾料到的。”
    顾笙轻吸了一口气“你委屈自己这么久,都不曾传信于我。”
    “前段时间,我为求药,先是去信于你,后又派宫人前去送赐,哪怕是托人带个口信给我,你都会少受一些委屈。”
    “阿鸢,你不必算计我。”
    “我是心甘情愿为你撑腰的。”
    齐大非偶。
    倘若忠毅伯府鼎盛显赫后继有人,陆六郎又岂敢如此折辱阿鸢,阿鸢又何至于委屈求全。
    “你兄长知你处境吗?”
    明鸢咬唇“兄长也不易。”
    “忠毅伯府人丁凋零,兄长残疾撑不起祖辈的荣光,所以只能小心翼翼苟延残喘。”
    “我一日是冀州陆家妇,就一日能庇护忠毅伯府一二。”
    “哪怕是为了兄长儿女未来的前途和亲事,我也不能只争一口气。”
    最开始,她一气之下也想过和离的。
    但大嫂过府劝她,人生不如意时之八九,天下女子都是这般过来的,为了忠毅伯府,忍一忍再忍一忍,一辈子就过去了,再回首时只会觉得此时的委屈和苦难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她忍了。
    忍了很久很久。
    换来的是陆六郎变本加厉的折辱。
    在陆六郎撕开伪装前,她从来不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又才名远播的陆六郎会恶心至此。
    没错,是恶心。
    知她擅诗词,便强迫她观摩糜烂的欢好,挥笔写下一首首淫词艳曲。知她擅音律,歌姬舞女入府就命她谱曲填词合奏。
    她曾问过陆六郎,既如此,当年又为何主动求娶。
    陆六郎言,远观心痒难耐,摘下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她以为真心实意的良人,说她不过如此。
    “阿鸢。”
    “旁人真的会因为你是陆六郎的妻子,高看忠毅伯府几分吗?”
    “你兄长忠毅伯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你大嫂见识短浅爱财如命,教的膝下儿女要么自卑怯弱要么贪财好色目中无人,唯一一个妾室所出的庶子有读书的天赋,你大嫂还跋扈做主过继给了旁支。”
    “这样的忠毅伯府,是仅靠你一个外嫁女能立得起来的吗?”
    “但凡忠毅伯夫妇能洁身自好爱惜羽毛,精心教养子女,有老一辈忠毅伯府的荣光荫庇,完全可以沉寂数载,平稳过渡到下一代顶门立户。”
    “但是,他们没有。”
    “他们一点点毁了忠毅伯府的好名声,又无出息子弟,你能护他们多久呢?”
    “便是我与陛下想抬举忠毅伯府,都难寻机会,无处施展。”
    “阿鸢,陆六郎也只是陆六郎,接触不到冀州陆家的核心权势,本质上中看不中用,看似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罢了。”
    “阿鸢,你细细想想,事实是否如我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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