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就把水搅浑
柳贺呼吸一滞,不敢再妄言。
“臣再去查。”
顾笙颔首“本宫要的是真相,不是权衡各方后的搪塞之言。”
“大理寺掌邢狱,应为公义所在,法度严明,明辨黑白。”
“陛下和本宫会时刻关注案子的进展。
柳贺抿抿唇,略思忖,终是鼓起勇气,咬牙“陛下、皇后娘娘,能否赐臣一道手谕?”
大乾官制,大理寺少卿从四品。
他若想还原案情,查出真相,阻碍重重。
能在醉月楼吃酒宴饮的,怎会有等闲之辈。
闻言,不等顾笙开口,萧砚随就从腰间解下一块龙形玉佩“见此玉佩如见朕,若有阻挠办案者,你大可按律处置。”
“但莫要让朕和皇后听到任何借此机会排除异己的风声。”
“京兆尹,你全力协助柳贺尽快破此案。”
谢逾远在梁州,谢逾选中的人却死在上京城的魑魅魍魉里。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查到底,总会露出真面目。
柳贺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双手接过玉佩。
求的只是一道手谕,陛下却给了他龙形玉佩。
他这要是还查不下去,这个大理寺少卿还是别做了。
京兆尹:!?(?_?;?
他的呢?
罢了,罢了,他年纪大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还是比较适合有冲劲的年轻人。
至于他,从旁协助刚刚好。
京兆尹瞬间说服了自己。
“柳贺,案件未真相大白前,任何有把周达盖棺定论之嫌的只言片语都不得流于市井。”
顾笙不放心叮嘱道。
周达的寡母凭一己之力桨洗缝补把儿子培养成进士,想必是个心气儿高的。
那些充满恶意达风言风语,能杀人。
柳贺忙道“臣遵旨。”
顾笙摆摆手“下去吧,无需在此耽搁。”
柳贺和京兆尹对视一眼,行礼离开。
顾笙一连饮尽三盏茶,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无名火。
“四季,你安排人去周家,帮忙操持丧礼,照顾起居。”
“没有真相大白前,别让那些不长眼的蹬鼻子上脸。”
“尤其是周达的寡母和独子,务必护其周全。”
“娘娘,不如奴婢亲自前往吧?”四季敛眉垂首,恭声询问。
顾笙摇头“不妥。”
“派些生面孔过去最为合适。”
“否则,来日就算水落石出,也会有人质疑。”
“你去安排吧。”
四季应声而去。
“笙笙,柳贺靠的住吗?”萧砚随目光灼灼的望着顾笙。
醉月楼的能量,不容小觑。
那些长袖善舞笑颜如画,在醉月楼站稳脚跟的美娇娘背后都有靠山。
更别说,周达之死,牵扯的可不是一个醉月楼。
以这样不光彩的死法的谋杀周达,到底事为了掩盖一些事情,还是为了挑衅谢逾。
顾笙神情不变“靠不住也得靠住。”
“原本顾及着谢逾在梁州到安危,不愿在这个关头大动干戈。”
“可不曾想,有的人给脸不要脸。”
“看来,谢逾在梁州十之八九查到了些隐秘。”
“那就提前把户部这池水搅浑,看看能摸出些什么了不得的大鱼。”
“就是可惜了周达。”
顾笙的语气里,是浓郁难以散开的痛心惋惜。
以谢逾的识人之术,周达的才能品性定是过关的,才会被信任倚重。
周家没了顶梁柱,周达年迈的老母以及尚未成人的独子,以后到日子该怎么熬。
……
时间一日又一日过去。
心中惦记着事,顾笙只觉得每一日都分外的漫长。
柳贺的人在上京城外的陶家别庄找到了陶岐。
只不过是尸体。
书案镇纸下还压着一封言辞恳切懊悔不已的自白书。
字字句句都在后悔不应该在临行前带周达带去醉月楼见世面,以至于醉酒的周达失态意外暴毙,愧对早亡的长姐,无言面对外甥。不求可不管得到周家宽恕,只求以死谢罪。
自白书由柳贺呈送入宫。
文英殿。
“证实了自白书出自陶岐之手?”顾笙眼中划过暗芒,面上不动声色。
柳贺“臣翻阅了陶岐经商时曾定下的契书对比,又遍访了其在常光顾的妓子那里寻到了留下的……”
柳贺顿了顿,斟酌着如何把浑词艳信形容的委婉。
“又遍访了其在常光顾的妓子那里寻到了留下的墨宝,一一对比,字迹一般无二,行文习惯减字断取避讳改字也无异样。”
顾笙捏着自白书,状似无意“看不出来,陶岐还挺有志向,虽为游商,学识却不差。”
“遣词造句,极其讲究,典故也是信手拈来。”
“陛下,你瞧瞧,以你这段时日恶补后的学识,能否写出这样高水准的自白书?”
萧砚随放下茶盏,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这才接了过来。
一目十行,萧砚随只觉得恶补后的他还是一坨上不得台面的狗屎。
“若是朕能作处此等水准的文章,傅淮就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普天同庆了。”
傅淮伸长脖子,走马观花浏览完后,客观中肯的评价“写此自白书的人尤擅典故。”
“观其文风,诗词造诣不俗。”
顾笙挑眉,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看。
“陛下,娘娘,陶家是书香门第吗?”
顾笙心中也同样有此疑问。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前来禀报进展的柳贺脸上。
柳贺也察觉到了怪异之处,垂首道“陶家是普通的耕读之家,温饱不愁。陶家子女虽也自幼习字读书,但绝算不上腹有诗书。”
“至于陶岐,性情懒散随心所欲,好商户之道,难以沉下心来钻研诗书。”
“不是都有墨宝传世了吗?”萧砚随单纯的问道。
柳贺:……
他的陛下总有一种没有人乱七八糟的东西污染过的清澈。
不是都说陛下玩物丧志荤素不忌吗?
看来,陛下这也是平白无故空背了骂名。
柳贺抿抿唇,咽了口口水,干巴巴道“都是些打油诗,难登大雅之堂,念过几年私塾的人,作起来毫不费力。”
萧砚随沉默了。
有种不经意间又被内涵的无力感。
他连只念过几年私塾的人都不如。
“这岂不是线索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