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完全看穿了乌列。”拉斐尔微微鞠躬道：“那么是否看穿了吾辈呢？”
    “我现在唯一知道的。”艾尔奇亚用剑尖指了指地上乌列那已彻底失去往日晶莹透亮、宛如紫水晶般的黯淡尸体道：“就是你比地上那堆废铁要厉害得多。”
    “何以见得？”
    拉斐尔的神核微微闪动了两下，环绕其上的神环缓慢地转动了起来。
    “整瓶子的水是不会晃出声的。”艾尔奇亚再一次架起剑，用剑锋指向对方流线型的黑色头颅：“只有半瓶水才会响的厉害。”
    “人类的古语吗？”
    “是的。”艾尔奇亚从上至下一寸寸地打量着对方：“人类偶尔也会漫不经心地展现出这种智慧。”
    “在吾辈眼中，人类整个种族的威胁甚至没有阁下来的大。”拉斐尔的神环猛地放大了一些：“但看起来是吾辈的疏忽了。”
    “我毕竟是由人类所创造的。”
    艾尔奇亚毫无预兆地向上抬起剑刃，在充斥着硝烟中划出一道冰冷醒目的弧光，直直地刺向看起来似乎毫无防备的拉斐尔——
    后者的神核中闪过一道狭长的寒芒，他迅速地伸展开翅翼，在灼热的风中化身为一道模糊的残影——两者的攻击在空中相碰，在一时间只能看见剑与翅翼摩擦时产生的一长串闪耀火花，而互相攻击的两者则仿佛完全隐没于空气之中一般，连一瞬间的残影都无法看见。
    空中仿佛绽开了一朵无比绚丽的烟花——这比起适才与乌列战斗时要更加华美和细腻，若是仔细辨认，这其中的色彩相比起之前铺天盖地的赤红丰富的多。
    这代表着双方使用的魔法种类也要丰富的多。
    在几万分之一秒之内，艾尔奇亚便必须构想出对方下一次使用招式时的各种可能性与其应对方式，然后再用更短的时间创造出魔法以进行回击——这需要像是现代计算机般的脑力与海洋般广阔的魔力量，生物的反应神经是无法及时反应并处理这样级别速度的战斗的——即使是身为大贤者的艾尔奇亚也不能。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按照自己脑内所预测的路线和观测到的各种蛛丝马迹进行应对和回击。他的身体在超速的魔法结界中承受着身体被惯性撕裂的痛苦，但又在瞬间被治愈魔法所恢复原状——如此反复仿佛无穷无尽。
    “哼……要是能先吸一点氧化亚氮，会不会能够缓解一些这种痛苦……”他有些精神恍惚地想道：“不对……如果痛觉麻痹的话我就无法做出反应了……”
    一记出乎意料之外的震荡在他分心之时突然将他弹开了数十米，这使得他不得不集中精神与恢复平衡上。
    “阁下确实很强。”拉斐尔微微地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腰间——上面已经拉出了一条几乎要将他斩作两半的裂口——他微微顿了顿，神核中闪现出某种饱含杀意的凛然色彩：“比吾辈想象的要强了太多。”
    艾尔奇亚深呼吸了一次，最后一次将十字形的长剑架在自己的胸前。他轻轻地垂下头，庄重而小心翼翼地将额头靠在冰凉的剑身上。
    拉斐尔弓起脊背，神核中放射出危险的红光——星环般包裹在神核外的神环像是全力启动的发动机齿轮般疯狂地运转了起来，其中渗透出的光辉如打翻的白色颜料般在他闪烁着黑色金属光泽的身体上缓缓晕开。
    几缕像是蚕丝般的光线从他的背后钻出，转眼间便编制出了四只如同骨骼般干枯瘦削的宽广翅翼——就连原有的一双洁白神翼上的羽毛也如枯死树木上的叶片般脱落，然后在落地前便虚化消失于无形。
    三双神翼如六根光秃秃的枯枝般伸向天空——又像是六只枯槁的手臂，朝着云端祈求着些什么。
    “这就是你真正的模样吗？”
    艾尔奇亚望着浑身上下沾染着苍白光芒的拉斐尔，惨淡地笑了笑道。
    “我可是快没有魔力了啊。”
    “从战斗开始，阁下身上就一直有一股庞大的魔力。”拉斐尔从腰间缓缓地拔出一把单手大剑，然后用自己修长的手臂将其单手举过头顶：“而这股魔力，到现在仍未曾褪去。”
    宽长的剑身上猛然窜起了一层火焰，就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在无风的午后阴沉天空下诡异地跃动着。
    “尽管如此。”他侧了侧自己流线型的头颅——艾尔奇亚在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淡然的自信：“这依旧不是什么问题，我的魔力量是阁下的数十倍。”
    “我可无意与你攀比魔力量的多少。”艾尔奇亚苦笑着说道：“何况，我的魔力量是真的所剩不多。”
    “那么便就此死去吧。”拉斐尔神核中放射出的光芒猛然一凛：“让吾在此结束阁下千年的痛苦！”
    他手中的火焰大剑在灰色的烟尘和浓墨般的硝烟下拖曳出一道赤红色的残光，冲着艾尔奇亚的面门劈来——
    于是，联合国的绕地观测卫星观测到了这样一幕——在亚洲大陆板块上，一道宏伟的火线如同摩西开海般将整个大陆短暂的分割作两半。
    “此乃吾辈三成的力量。”拉斐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伤痕累累地艾尔奇亚：“适才一击已将人类的城市毁灭二十三座，死伤大约不下亿人——阁下若有什么隐藏的力量，还请现在便使用看看吧。”
    “呵……你还真是狂妄啊。”艾尔奇亚勉强地扬起嘴角冷笑道：“神族的生命不都是以数十亿年以计数吗？为何如此急着要结束战斗呢？”
    “吾已对阁下彻底失望了。”拉斐尔淡淡地说道：“阁下终究只是蝼蚁的造物，即便比起蝼蚁要强大些许，但也仅仅只是和蝼蚁是同一级别的东西——如此看来，阁下当年击败吾等之主不过是凑巧罢了。”
    “这就会是你的失败之处了。”艾尔奇亚艰难地扶着歪斜的墙壁站了起来：“你还是把人类当作蝼蚁，但实际上人类确确实实地创造许多奇迹。”
    “奇迹？阁下能够击败吾主倒或许确实是一个奇迹……”拉斐尔缓步走到艾尔奇亚面前：“但这并不能算是人类所创造——”
    “那只是运气好罢了。”艾尔奇亚摆了摆手，歪斜地依靠在尚且残留着火焰余温的残垣断壁上：“不算什么奇迹——但是你知道吗？现在的人类可以不依靠魔法，将自己送上月亮。”
    “那又如何。”拉斐尔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剑，对准了艾尔奇亚的心脏——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魔法只需要瞬间便可以做到。”
    “但这不就是奇迹么？”艾尔奇亚从口袋里掏出一串紫色的项链：“还有——即便没有神核，也靠着自己的努力把魔力勉强储存在了容器里。虽然不持久，还有许许多多的缺点——但如果我现在戴上这个项链，我的魔力便会瞬间回到全盛时……”
    “咔嚓”
    燃烧的大剑轻轻一撩，将项链从艾尔奇亚的手中挑飞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记横斩，让项链在空中化作犟粉。
    “原来如此，这便是吾感受到的庞大魔力。”拉斐尔冷冷地看着晶莹的犟粉飘落在地：“那么，阁下现在还有什么隐藏的力量吗？”
    “那个项链……怎么说都是我的师父留给我的东西——当然我并不清楚他是怎么搞到这件封存着我的记忆的巴别塔圣器的。”艾尔奇亚顿了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就这样给我打烂了……我话都还没说完。”
    拉斐尔不动声色地凝视着艾尔奇亚。
    “行，那就如你所愿。”艾尔奇亚猛地挺起胸来，用燃烧着自信火焰的炯然眼神回敬给对方：“就让你在你所看不起的这个名叫'人类'的种族，以及这个种族所守护的世界，所守护的家园本身来毁灭你！”
    拉斐尔不太理解地看着艾尔奇亚，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所踩的地面。
    他的脚下，有一块黑色的水晶。
    四分五裂，然后化作犟粉。他那连艾尔奇亚的全力一击都无法造成划伤的坚硬躯体与璀璨六翼在顷刻间灰飞烟灭，仅剩下那颗神核落在了早有准备的艾尔奇亚掌中。
    “知道击败你的是什么吗？”艾尔奇亚轻轻地说道：“是这个我们意图守护的世界本身。”
    黑色的水晶开裂并化作了碎片。
    “人类甚至制造出了可以抽走物质动能和惯性，并且转移到另一物质上的巴别塔圣器。”
    神核中挣扎着闪烁起垂死的光。
    “我用它抽走了地球的行星公转能力，以及在停止公转时行星上一切物质的惯性。”艾尔奇亚的手上开始用力：“然后转移并作用在了你的身上。”
    神核被他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