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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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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水格局,顾名思义,其实就是利用地脉和周遭环境,布置出事宜风水,形成聚财纳瑞之势,从而吸收各方福泽、旺运,使整体局面趋于平稳。
    然而,听这么一说,似乎此地的风水格局,受了大黄浦堰塞湖的影响?
    这样一来,风水格局不仅无法聚拢财运,反倒会导致地脉受损,以至于此地的运气急转直下。
    若是放任自流下去,恐怕大家未来的富贵荣华,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国师看出了此地的风水格局有恙,才要强行炸湖,疏通风水?”
    “正是如此!”倔驴士子愈发口若悬河,“非止这般,风水顺则万事顺,江南水患,根子上的原因就是整个江南风水不太顺,国师只需要调整山川气运,水患自然也就平息了!”
    在有心人风水一说的推波助澜,以及松江知府黄大人亲自提前发放两岸注定被淹没的农田的补偿金,百姓们开始渐渐安心了下来。
    国师要做法事改变风水格局的说法,在官府不解释不承认的暧昧态度下,逐渐成为了百姓们公认的观点。
    于是乎,百姓们开始期待起了,国师炸湖的那一天。
    毕竟同为南直隶,可是有不少百姓听说了,南京城附近的人,是如何有幸,亲眼观看国师祈雨的!
    既然国师上次没失手,那么这次,想来也不会失手吧?
    甚至,有精明的生意人,还开始打通关节,提前去城墙上占地方,好把贩卖的小玩意卖个好销量。
    ——————
    天空中依然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却耐不住大黄浦到上海浦两侧的大堤上,干得正如火如荼。
    民夫们打着赤膊,抡着铁锹、镐把,努力地加固着两侧的堤坝。
    在这个时候,有些工程是必须征召民夫辛苦一些的。
    不过好在松江府的府库还算宽裕,黄大人勤俭持家这么多年,多少攒了些钱,如今朝廷的钱粮运不过来,黄大人临时支用了府库,倒也能撑得下去。
    所以,民夫们的工钱和伙食始终未曾短缺过,也就是这两三天临时加固的土方量会辛苦些。
    这里头,主要的工程,就包括了大黄浦-上海浦这段两岸大堤之间的水道。
    虽然说这段水道并没有彻底保证好不会泄水,但得益于此前的工作量,经过临时的加固,还是能做到八九成把握,不会造成意外灾难的,两岸的人员都已经疏散了。
    这条水道毕竟是此次平定白莲教叛乱的关键,所以既要通航,也必须要保证它的完整性和稳定性。
    在此之前,大黄浦虽然没人管,天然形成了堰塞湖,随着暴雨的来临,水位愈发骇人,但上海浦这一段,是有人管的,过去每隔半年,上海县的知县都会组织民壮修筑这段水渠。
    由于这次的水灾比较特殊,涉及到家园的安危,所以上海浦两侧大堤上的民夫更加卖力气了。
    当然了,在这种紧张而繁忙的状态下,还是免不了有人偷奸耍滑。
    其中,负责维护秩序的军校生们,带着队伍正在来回巡视。
    “你干嘛呢?雇你来是让你偷懒的吗?”
    张安世看着眼前黑黑瘦瘦的年轻民夫,正在愣愣地看着远处水位高涨的大黄浦堰塞湖,不悦地问道。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之前在华亭县县衙里,一气之下拂袖而走的叶宗行叶秀才。
    叶秀才自从知道了国师非是打算不顾百姓性命,不用人力去挖危险的堰塞湖,而是直接用火药炸,便明白自己是误会国师了。
    可此人偏偏是好面子的,总不肯再次毛遂自荐,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想错过此次盛事.是的,在叶宗行眼里,用大量的火药来炸堰塞湖,是水利史上不可不扣的盛事。
    开天辟地头一遭,莫过于此。
    以往可都是要民夫一铲子、一镐头、一铁锹地去挖的!
    一旦有个不慎,便是所有人都要被堰塞湖上堆积的滔天洪水淹没的结果。
    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少见。
    叶宗行年少时,自己玩的最好的一个远房阿姊,便是被失控的洪水冲走的,从此以后,叶宗行便不仅立志于考功名做官,给一方百姓修筑水利,更是时刻地钻研着这方面的学问,以备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场。
    而且,从临时加固的两侧大堤来看,这位国师,或者说国师身边的人,一定是懂水利的,并非什么都不懂。
    这也让叶秀才一开始的气愤,消退了很多。
    一开始,叶宗行还以为,国师跟那些人一样,也是一群拍脑袋做决定的蠢货!
    然而,叶宗行的发愣,却让张安世误以为此人压根就瞧不起他。
    这对于张安世来说,可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因为张安世在勋贵里,靠得不是爹,而是姐姐,是因为他姐姐是大皇子朱高炽的正妻,他才有飞扬跋扈的地位,所以平素便觉得矮了徐景昌、朱勇一头。
    张安世愈发不耐,正要一鞭子抽下去,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叶秀才?你怎么干起民夫了?”
    张安世扭头一看,正是国师姜星火在宋礼、郑和、孙坤、王斌、曹松等人的陪同下,巡视着大堤。
    第344章 弑神
    叶宗行见状先是一愣,旋即背过身去,似是不想以这种姿态和姜星火见面。
    秀才也是要脸面的嘛,叶宗行跟着华亭县的民夫队伍到此,当然不是为了这每天几十文的工钱和香喷喷的肥肉,而是怕姜星火一行人不懂水利胡乱指挥,挖开堰塞湖酿成大祸。
    叶宗行一身侠肝义胆,自然是要跟过来,看看能不能在水利方面尽到绵薄之力以做补救的。
    不过他如今看这两岸的防波堤,也就是由姜星火统筹协调资源、宋礼画图纸、孙主事负责指挥所建立的,既有横向的遥堤、月堤,又有竖向的格堤的一套完整体系,显然他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加之其人有些社恐,故而被撞破身份后,便当起了鸵鸟。
    不过姜星火对叶宗行倒是颇为印象深刻,拉起他说道:“我后来听黄知府说了你的事情,乃是松江府鼎鼎有名的水利人才,当日种种却是未曾言明,是我措置的不好。”
    见着国师这般大方诚恳地礼贤下士,叶宗行黢黑的脸上却是有些发红,连连拱手道:“是在下心急了,事后想来,实在是有些冒失。”
    姜星火没有再纠结之前的事情,反而问道:“那现在的河堤,你觉得可有什么问题?听说你走遍了太湖流域的数十条大小支流,实地考察的经验颇为丰富,不妨提提建议。”
    叶宗行站在河堤上思索片刻,是真的无声思索,显然此人语迟的紧,姜星火也不催促,与宋礼、郑和等人就这么等他思考。
    过了半晌,把水利的大小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叶宗行方才开口说道:“都水清吏司的大人们都是老河工了,工匠也都娴熟得很,河堤修的很不错,大的问题肯定没有,但小的问题,确实有一些。”
    “哦?”
    工部都水清吏司河防科主事孙坤挑了挑眉,有些不屑。
    在孙坤看来,这乡间秀才便是读了些书,走了些路,确实懂点水利,可毕竟是没有任何主持水利工程的经验的,光靠纸上谈兵.那不成李景隆了?
    ——————
    “阿秋!”
    富士山下,粉白色的樱花开的极美,李景隆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大将军阁下怎么了?”
    昔日的‘九州岛王’今川了俊一身武士打扮,挎着武士刀陪同着李景隆赏花。
    李景隆深沉地说道:“没什么,或许是花香有些刺鼻,又或许,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喔?”
    年富力强的今川了俊挺直了脊背,用熟练地汉话说道:
    “大将军能在此时想起的故人,想来也是明国了不起的人物。”
    “确实了不起,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称量天下之能!单论智慧,哪怕是我,都要略逊半筹。”
    李景隆想起了那位在狱中讲课授业的恩师,此番日本之行的际遇,虽说有些阴差阳错,不过大体上,还是基本符合姜星火做出的判断的。
    李景隆在日本这几个月,已经基本摸透了这个国家的情况,包括日本国内政治派系与地方藩国之间纷繁复杂的关系,他身边这位被罢黜的‘九州岛王’就是个雄心勃勃的在野人物.不过若是下次前来,想来便是领军十万,跨海征日了。
    “莫非是《三国群雄平话》里‘卧龙’那般的人物?可会呼风唤雨?”
    今川了俊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在他对华夏的了解里,最富有智慧的人物,无疑就是诸葛孔明了。
    “自然是会的。”
    李景隆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张最近看了很多遍的纸,赫然是曹国公府的家人寄给他的信件。其中就提到了,姜星火已经出狱,虽然还没有正式的典礼被永乐帝拜为国师,但已经通过祈雨破解了景清的血誓,极大地扭转了舆论的不利,同时,也简略地提了一句姜星火在理学上的创新,目前在南京,已经有相当多的读书人,自发地尊奉姜星火为老师,并研究起了这套格物致知的理论,与坚持传统程朱理学的读书人发生了日趋激烈的争吵总而言之,随着思想层面的小胜,变法的支持者,正在迅速地增多。
    “这位名为姜星火的国师,不仅有呼风唤雨的能力,还是一位汉学宗师?”
    看了信件后,今川了俊颇有些悠然神往地说道:“恨不能当面见见这位国师的绝世风采。”
    “有机会的。”
    李景隆搂着身旁迈着小步亦步亦趋跟上来的粉色和服艺伎笑道:“下个月我便要回国了,今川君过去南北朝对峙的时候,就常年负责日本对朝鲜、琉球和我大明的外交事务,如今何妨随我们使团回大明,亲眼长长见识?顺便,还能觐见一下我大明的大皇帝陛下。”
    在日本被称为“绝世の军神”的燕王朱棣,今川了俊当然想见见,而且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今川了俊颇为心动,屏退了两侧的艺伎和武士后,低声问道:“那大将军许诺我的事情?”
    李景隆牢牢地握住了对方满是老茧和刀伤的手,诚恳以对:“大明不会亏待每一位朋友!”
    今川了俊释怀地松了口气,说道。
    “我会与鹿苑院主人禀报,其人老矣,比之过去,对我的警惕倒是小了不少,或许能够应允。另外,泰子内亲王或许也会同去。”
    李景隆闻言,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已经听说了安南的事情,就跟安南皇孙陈天平一样,如果大明手里握着一个日本天皇宝座的法理继承人,这可是发动战争的最好借口。
    “那这位国师大人现在正在做什么?”今川了俊忽然问道。
    ——————
    国师大人正在头疼。
    方才与叶宗行的言语交锋,孙坤很快便败下阵来,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四个字,因地制宜。
    工部都水清吏司河防科对于如何建设堤坝,如何控制泄洪方向,当然是有经验的。
    但这种经验,却大多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那种,是历代工部官员总结出来的,一套相对通用的办法。
    可正如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不同的水土条件,也意味着不同地区的水利工程建设必然是有所差异的。
    叶宗行的优势就在于他既懂水利,又深谙江南各条河流,乃至某个具体回弯的水文和土壤条件。
    所以,针对江南土质松软,以及浦底多淤泥暗坑堆积的情况,叶宗行提出了好几条完善河堤建设的意见,而且相当地中肯。
    在场又不是没有懂水利的人,宋侍郎就在旁边看着呢,孙坤自然也不敢梗着脖子说人家说的是错的,便只能记录了叶宗行的意见。
    “但唯有一事,在下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寝食难安。”
    叶宗行沉默片刻,阐述道:“在下始终觉得,用火药来炸堰塞湖,这是水利史上头一遭的事情炸塌陷的方位和火药量怎么控制?堰塞湖的结构如此复杂而又脆弱,一有不慎,纵使有两岸堤坝,可两岸堤坝高度毕竟有限,若是洪水量太大,直接冲垮了堤坝,那便是不忍言之事了.即便是国师,恐怕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吧?”
    “放肆!”黄子威忍不住半是佯怒,半是保护地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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