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在单位里面也要忍,一定要忍。
在大幅的减员增效之后,华夏银行的存款急剧下降,社会负面影响不断增大。同时同事之间的关系也不断紧张,你不知道他们想对你做些什么。
不知道为了什么,行里要进行一次全员竞聘科长,所有员工都可以参加科长的选举,这使稍稍安定了一点的银行瞬间又动荡起来,因为选举是在全体员工共同参与的情况下产生的,所以凡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都开始跃跃欲试。
则仕科长甚至鼓励符锐说,符锐你也应该试一试。
科长叫你去和他竞聘,他安的什么心眼呢?符锐说我没有那种打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符锐为什么不去竞聘呢?每个人都有当官的**,都想比别人强,但是符锐这时候的心思还不在这里,并且他当官的**真的比别人要少许多,否则他早就积极要求入党了。
符锐回到家,把竞聘的事情告诉了典典,也把则仕科长鼓励他参加竞聘的事情告诉了典典。典典本来是笑不露齿的,但这回张嘴笑了,也看到了她晶莹的牙齿。典典说:“你们科长编个圈套让你钻呢,你和你们行长、科长都没有来往,就是你的那些储蓄所朋友又都走了,其他同事即使投你一票你也得不到几分,你们科长让你竞聘是在考验你呢!”
符锐说:“英雄所见略同。”于是,这两个不求上进的小俩口,一人伸出一个手掌,相互一拍,‘耶’了一声。
晚间在被窝里,符锐告诉典典其实他也想去聘一下试试,毕竟他有连续五年的先进和众多的奖励,但是这是得罪人的事情,他现在不想树立那么多敌人,现在又在改革时期,又赶上典典怀孕,符锐现在只想和典典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好,才不想去搞那些刺激的事情呢!但是他可以和典典两人相互刺激刺激,一种踏实的、温馨的、没有后顾之忧的刺激。于是典典乐意和他娱乐娱乐。在改革动荡的年代,只有在家里最安全,并且这种安全越饭人珍惜,就好比窗外寒风呼啸,躺在床上反而睡的更香,这对人人都不是秘密。而那些流落街头的人呢?典典总爱问那些流落街头的人,就好像她家中有一位亲戚是那里边的一员似的。
而行里的很大一部分人不是的,那些年轻有为的同事,纷纷报名参加竞聘。15个科长岗位有13个年轻人竞聘,这些年轻人或多或少都有相当资历,否则也不敢参加。
符锐他们科有一位叫小毕的,平时工作挺不错,人缘也好,最爱打传奇游戏,也报名参加了竞聘,成为顶头上司则仕科长的对手。也可能传奇里刺激的pk使他暗藏好斗的性格,此时就有用武之地了。这位小毕从来就分不清电脑游戏和现实之间的差距,他已经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在现实中连个女朋友还没有,但在传奇游戏中已经和一位美若天仙武功绝世的奇异女子结婚,那时候,他还问符锐穿什么样的衣服举行婚礼,符锐说最好穿乞丐装。武功高强的小毕果真戴着一顶破烂的斗篷和那个奇异女子踏上了红地毯,他们还交换了结婚戒指,小毕经常向人炫耀他的红颜知己是如何的美貌和武功绝顶,后来小毕知道那奇异女子是一个男生,读到大三就被学校勒令退学了,他家人还不知道,他希望小毕能帮他一把,说想来渤海城投奔小毕。小毕随后就和他离婚了。
竞聘的所有参赛选手都要准备一篇讲演稿,小毕的讲演稿充满传奇色彩,他的结尾是:说英雄,道英雄,谁是真的英雄,今日才见分晓。小毕说出这么荒唐的话来,把则仕科长气的七窍流血,如果杀人不偿命的话,小毕早就被则仕科长用必杀技杀死了。
但是在竞聘的现场,小毕的演讲极具感染力,小毕说出了一大套如果他上任将如何管理全行计算机的措施,并对混乱的现状表示担忧和无比的愤慨。小毕说的如果真的能实现,那么他真的比现任的科长强一百倍。
不仅小毕演讲的好,其他那些竞聘者也个个壮志凌云,他们大多对混乱的现状表示不满,大多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信心。这些年轻人运用了许多电视上主持人的表达手法,比如:选择我就是你明智的选择、还在犹豫什么呢快快投出你神圣的一票吧、你的命运全靠你的掌握等等,甚至还有脱稿讲演的女同事,从头到尾没有一次停顿也没有一个错别字,娓娓道来,讲得真的好极了。符锐服了他们,符锐如果上台去演讲他真有可能排最后一名。
但是也有演讲的不好的,就是那些现任科长们,他们的演讲有明显的官腔,他们从海湾战争到四项基本原则,从改革开发到和世界接轨,从头到尾没有个重复的字,没有一句讲错的话,但你无论有多么好的总结归纳能力,你也弄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中心思想。但他们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那就是:紧紧围绕在以行党组为核心的周围
从选举者对台上的反应来看,这15位科长的命运堪忧,因为那13位候选人不但言之有物,而且表达形式活泼,和台下的听众形成良好的互动,如果在电视上现场表演,那么没有人会对结果产生太多疑问,但现实却恰恰相反。
选举的结果是现场公布的,所有参赛的年轻人全部落选,所有的参赛的科长全部入选。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因为人和人的投票分值是不同的。参加投票的四位行长每人分值为10分,合计40分;参加选举的15位科长每人的分值为2分,合计为30分;其余300多位员工合计为30分,平均每人0。1分。
如果你的威信是所有员工中最高的,所有员工都认为你最称职当科长,那么你能得到30分,这对于100分的满分是丢人现眼的。而如果你能得到4位行长的认可,和15位科长的认可,那么你能得到70分,即使没有一个群众选举你,你也可以直接当选。
行长选普通员工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从来也没有和普通员工打过交道,科长选普通员工更是绝对不可能,他选别人来和自己竞争,除非他是疯了。
由于上述的种种原因,13位年轻人都全部落选。当成绩一公布出来,会场一片哄笑,都当开了个天大玩笑。当然变态的人会说: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嘛,过瘾。
其实这哪里是一个简单的玩笑而已,所有参与竞选的年轻人都得罪了他的领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每个人都将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符锐冒了一身冷汗,幸亏他没有去参加竞选,否则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符锐回家以后,准备把这场闹剧像新闻那样告诉典典,没曾想典典根本就没有他那么惊奇,典典说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嘛,我已经说过他们早就做好了圈套等你们去钻呢。典典说:不是我的我也不想,我去想只会增添我的烦恼,而我不去想那么他就不存在了。
看来这个貌似天仙的典典倒要比符锐看得开。符锐觉得典典更加像那个故事里讲的小妖,小妖躲避人们追杀的妙计是自杀,而典典对待想不通的事情是不想,看来很多故事里的人物不是凭空捏造的。
符锐从典典那儿得到一个真理,那就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
这个真理是立竿见影的,符锐把多年积累下来的问题放到真理面前,立即就一一破解,此时天空豁然开朗,符锐觉得浑身一下轻松了,他转过头去看典典,只有自己的老婆是活生生的,是真实的,是可以推敲和欣赏的。
符锐惊喜的对典典说:“可爱的宝宝,你让我变得轻松了,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会轻松和安全,你给我当老大吧,你保护我吧。”
典典说:“你要拜我为老大,你得给我磕头。”符锐就跪倒在典典的脚下,拉着典典的手深情的望着典典。典典假装生气的说:“你这是拜老大,还是泡老大呢?”符锐仰着头说:“老大老大,老婆大人,简称老大呗。”典典生气的脱下鞋,用光溜溜的脚丫子把符锐踹了个跟头,符锐扑过来学电影里那样抱住典典的脚说:“老大你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十八岁老婆,你就看在我对你一片忠心,你高抬贵脚,放了我吧。”典典也来了表演**,她用脚拖着符锐在地上走,边拖边说:“挖了他的狼心去喂狗,看看他还敢不敢背叛我了。”由于担心典典的劲不够大,符锐除了要死死抱住典典的脚还要模仿被她拖着走的动作,于是符锐就匍匐着身体,用两个胳膊肘和膝盖前行。要不是对典典的一片赤诚之心,谁能做出这么下贱的动作呀。
典典拖着拖着,突然啊的叫了一下,蹲在地上不动了。符锐立即就害怕了,难道伤着典典肚子里的孩子了,符锐其实这时候还没有对孩子有一个清醒的认识,符锐是害怕由于典典肚子里的孩子而伤着典典。符锐惊慌的抱着典典的腰问典典怎么了。典典忽然转过头用一中奇怪的眼神看着符锐说:“我好像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动了。”典典用手摸着肚子,把眼睛的瞳仁往上翻两下体会了一会儿,说:“她真的在动,不信你摸。”符锐一听说典典肚子里的孩子在动,根本就没有典典的那种惊喜,他基本上被吓了个半死。典典拉着符锐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符锐的手刚一触到典典的肚皮,就吓得嗖一下缩了回来。符锐脸色煞白的看着典典说:“典典我怕,我真的怕,连你也怕了,我不敢跟你睡在一起了。”符锐这么说绝对是真的,他再开玩笑也不会开不跟典典一起睡觉的玩笑呀。典典这回真的生气了,典典瞪着符锐说:“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她是不是你的亲身骨肉,虎毒还不食子呢,你根本就不是人。”
符锐第一次被典典这样的骂,符锐懵了好长时间。符锐最后还是清醒了,如果不是典典这样的胡乱骂一通,符锐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对待自己和典典的孩子。
符锐委屈的看着典典说:“好老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能不爱咱俩的孩子呢,只不过我没有经验,一时还接受不了。”典典还余怒未消,生气的看着符锐说:“谁有经验呀,这不都是天生的吗,还用学呀?”符锐无奈的撇撇嘴,凑到典典面前,可怜巴巴的看着典典说:“老婆,我错了。”然后就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典典的肚子,也许符锐心里的委屈和内疚能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给他和典典的孩子,那个幼小的生命也会因此而原谅她那懵懂的父亲吧!典典看着一脸内疚的符锐,不但不再生气,反而同情他了。典典用双手把符锐的脸捧着,仔细的看着他说:“老公,我们真的会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了,这不是做梦吧?我有的时候都不相信这些是真的,我真害怕有时一觉醒来,才发觉这是我做的一个梦,我俩早在薛惠回来的前一天就永远分开了,我去了一个遥远的城市,继续做我的小姐,而你和薛惠永远的生活在一起,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在现在,她睡在她妈妈的肚子里,她做梦的时候也像这样轻轻的的动。”
典典的神情使符锐想到了他的老师,符锐曾经纺:如果他遇到某位女子,他对她的爱如果有他对老师的一半,那么他就会和她结婚。现在符锐和典典结婚并有了孩子,那么符锐爱典典应该有他老师的一半了吧?但是爱是不能比较的,爱是有明显的时间特征,爱是不能量化的,符锐现在爱着的,就是身边的这个女孩,符锐的老师永远的停在了那遥远的过去。时光、生命都像流水一样无法倒流,美丽的事物就像开在河边的小花,你一旦放弃,它就永远不在,你一旦采下,它就永远伴你流去。
典典依偎在符锐的怀里,喃喃的说:“喂,那个大傻瓜,我哪一点让你迷恋啊?”符锐也做梦一般的说:“你的美丽,和你的善良。”典典说:“我不要你背诗,我要你说实话。”符锐说:“你的美丽,和你的善良。”典典喃喃的说:“大傻瓜啊,大傻瓜,你要永远都这么傻该多好啊。”
早晨,符锐和典典手拉手的一起去上班,典典穿一条孕妇裤,把本来并不大的肚子显得有些大了,典典走路的姿势也开始慢悠悠的,扭屁股扭腰的同时也要扭肚子。
典典的脸上充满了幸福和自豪,符锐和典典走到十字路口,必须分手了,两人要把手拉直了,拉到指尖相交的那一刻,才结束拉手。他俩在一个90度角的两条边上频频回头的往前走,走到无限远处,直到各自的办公桌前。这是早晨,如果是傍晚,他们则从一个90度角的两条边,边望着另一条边的方向,边向顶点靠拢,直到指尖相触,再到整个手掌,以及肘和整个身躯。
而在两人分开的两个办公地点,事情都变得非常糟糕。银行的改革不断深入,从人员的进一步缩减到风险防范的提高;企业的处境也越来越艰难,银行严控放贷,企业资金无法周转,两个人的单位都人心惶惶。改革是必须的,只不过改革会牺牲很多人的利益,如果牺牲了很多人的利益,能使存在的问题得到解决或改善,那么被牺牲的利益也是可以理解的。
典典她们纺织厂已经不能从银行得到新的贷款了,她们厂贷款本金利息合计已经超过了三千万,听说她们厂还从别的银行有更多的贷款,只不过中国的银行间是互不相识的,你可以骗了这家骗那家,骗了东北骗西北,而不像国外的银行,各个银行是联网的,谁要是骗了一家银行,谁就不可能再从任何一家银行骗到钱了。
符锐的同事告诉符锐,韩一要完蛋了,韩一最有可能的就是拖欠工资,用设备、厂房、库存产品抵贷走人,就像以前的那几家一样。
符锐把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典典,符锐已经不再是要面子的人了。国家下定决心要把中国金融业存在的问题一一根除,金融业是国家的经济命脉,个人的利益是无法和国家的利益相比的。无论是谁碰到这样的问题都要面对,而不是反对。
典典听到这个消媳,典典平静中反而有一点喜悦,典典说:“我从来没有上过一个正经的班,这回还上了一个不错的班,我就当我去外资企业玩了一趟。”
典典说:“我是不是就要自由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呆在家中带孩子了?我是不是想要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了?”
符锐不相信典典会喜悦,符锐去看典典的眼,典典说:“你看什么呀,你看我会不会哭是吗?我才不会哭呢,我只会笑。”说着典典还真的笑了一下,典典的这一个笑,仿佛青光般明媚,这样的笑符锐曾经见过。符锐初恋时,曾经无法安心上学,他的成绩急剧下降,他不断逃课,有一次他在逃课时,在走廊的另一端看到了他深爱的老师,他看见她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符锐咬着嘴唇像走向死亡那样朝她走去,在走到她身边的瞬间,老师抬起了头,符锐看到她青光般明媚的一笑,符锐却在那一刻泪流满面,把嘴唇咬出了血。
典典和老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女性,还是完全相同的一种女性?她们都像小妖那样,在死亡来临之前莞尔一笑,说:我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杀不了我,我自杀。
典典不但没有表现出伤感,相反,典典不时的逗符锐笑。符锐配合典典笑,符锐本来笑起来就很不好看,再加上这样的配合,比大猩猩哭还难看。这使典典越发的大笑,典典本来已经改为笑不露齿了,那样的笑才含蓄和收敛,但典典今天非要把玉一般晶莹的牙齿笑出来,于是那样的美就更完美了。
这个晚上,符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符锐梦见他和典典还有很多很多人在森林里行走,他们不知道要去哪里,这是一种典型的集体盲动,有不见天日,不见星月,不见人影树影以为证。符锐早年曾多次做过这样的梦,他把那种场景定义为阴间,因为谁都没有去过个地方。这可以套用古龙小说里的一句话:当你看到时,你,已经,死了。符锐就在那样的场合里,和典典手拉着手随着人群走,古老的传说中随大流是最安全的,然而他们的这次随大流却并不安全,他们在这个令人窒息的气氛里听到了虎啸,因为那一段时间渤海城有人被老虎吃掉,并且因此上了中央台的新闻联播,所以人人的心弦都绷到极限。在虎啸声中,符锐和典典被四散逃命的人们抛弃,典典怀着身孕,符锐和典典不可能再去随大流了,符锐看见了那快如闪电的猛兽,符锐拉着典典往树上爬,那猛兽在空中画了一个令人心颤的弧线,符锐就和典典分开了,从身躯,到肘,到手掌,到指尖。符锐跳下树,拼命的追赶那畜生,可是典典却被它永远的叼走了。符锐哭喊着典典的名字,像鬼魂一样在林间穿梭寻找。
符锐被惊醒了,当他意识到这仅仅是一个梦时,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符锐感觉到身边的典典还没有睡着,符锐细细的去听,他听见典典在小声的抽泣,这个睡前拼命逗他发笑的典典,深夜一个人却在偷偷的哭泣。
第二天早晨,符锐一睁眼,典典已经在厨房做饭了。符锐去看典典时,典典一脸的春光,典典说从此她就要当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了。符锐没有去阻拦典典,符锐说我会让你过得很好,我三年之内会让你住上别墅开上高级轿车。符锐的这些话可以用鬼话二字概括,他用这种鬼话不止一次的欺骗了他自己和离他最近的人。典典用一种不置可否的微笑看着符锐,这使符锐感到他说出的话有些言重了。符锐改口说:不是三年,是五年。
这天早晨是符锐和典典最后一次手拉手同去上班,典典是去辞职,符锐是去听新政策。
这一天的早晨和往常任何一天的早晨都没有什么不同,两个人依然从90度角的顶点向两条边的延长线走,这是一个大大的人字,下一次就由符锐一个人来走了。极其凑巧的是,人间四月天是鸿雁归来的日子,晴空万里的蓝天上,那些去年离去的鸟儿排着大大的人字浩浩荡荡的归来。春天里,在那蔚蓝色的天空中,那汹涌的气势令天底下的所有的人们感慨万千。
符锐今天在单位有两个收获,一是从此工资大幅度下调,二是得到了一本笔记本。第一个收获是因为他们行没有完成减员任务,让他们吃个半饱好让撑不住的人去别处讨饭;第二个收获是一把手汪行长要让本部员工以及周边下属县支行所有员工记政治笔记,在这本笔记本里印满了汪行长平时的精彩语录,每当政治学习的时候都可以把他的语录拿出来温习一边。
这两个收获每一个都让符锐有强烈的反应,一个是让符锐吃不饱饭,一个是让符锐呕吐。吃不饱饭是无法忍受的,空腹呕吐更是无法忍受,最无法忍受的是从这一天起,要天天学习讲话记笔记,并要定期检查。梦魇便从此开始了。
华夏银行在社会上的影响越来越坏,因为窗口的员工几乎没有一个不想华夏银行快点倒闭,为什么会有这么极端的想法呢?因为如果倒闭了大不了都没有饭吃,反正你的命比我的命珍贵,都饿死了也值得。那为什么对社会有不良影响呢?因为华夏银行是国有银行,无论那些狗官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倒闭,所以永远也不会出现同归于尽的那一天,所以就把全身心的愤怒发泄到身边的上帝客户身上。那些时候如果有空上网去看一看,客户对华夏银行的辱骂简直是铺天盖地斩尽杀绝。
为了要精确的领会领导讲话,领会领导在改革中的意图,行里规定每天早晨都要提前半个小时学习、下午同样推迟半个小时学习,各个科室展开竞赛,看谁来的最早看谁走的最晚。领导怎么可能讲出这么多屁话呢?也许是他下边那些办公室的笔杆子们扩展的吧,总之,符锐及稍稍有一点正义感的人就要在下面诅咒。因为这些狗屁话,居然不顾摆在面前的事实,非要说员工积极性不断增高,社会影响反应良好。并且要从本部和各个县市行挑出学习体会深的员工组成演讲队,去各个支行巡回演讲。你别说行里还真有这样的人才,他们就真的能有板有眼声泪俱下的把事情说圆,让上级行的领导信服渤海城的改革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据说新上任的汪行长曾经是一位历史老师,专门搞中国的历史,对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极有研究,对儒家的权术和中华的文字极具功底,而立之年就和孔圣人一样立下鸿图大志。汪行长虽然对银行业务是一个外行,但是汪行长对思想工作却了如指掌,一个人如果把他的思想控制了,那么这个人就会象机器人那样不分昼夜不分对错的为你工作,而且崇拜你到痴迷的状态。
所以,即使中国那种个人崇拜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汪行长却有这样的志向再活一次。刚好华夏银行的改革制定了一级法人制度,汪行长就是渤海地区的一级法人,所有的一切都他一个人说了算,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意思,一个专门搞权术的人如果能够得到老天的帮助,可想而知他会做出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即使已经到了人类的二十一世纪这也是做的出来的。
储蓄所里不是没有人才,也有那种所谓的卧虎藏龙。有一位平时专门爱写小报道的笔杆子就是这样的卧虎藏龙。这位笔杆子每次在听汪行长的讲话时都会带着一支笔一本笔记本,他能够把汪行长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下来,回家以后挑选出那些精辟的言语,整理成一本小册子,整天默默的背诵。按理说已经到了人类的二十一世纪,象这样的家伙谁都有权见到他就把他的鼻子打出血,可是在我们的一级法人制度和金融改革相结合的情况下这样的人就成了罕见的人才。当汪行长听说储蓄所里居然埋藏着这样一位奇才而多年没有启用,就把储蓄科长和人事科一顿臭骂,华夏的改革大业差点就毁在这些光吃不屙的废物头上。汪行长一纸红头文件把笔杆子从储蓄所的一名普通员工调到办公室当副科长,专门负责整理汪行长的日常语录。要知道,从一名普通的储蓄员工熬到行里科室至少需要5到10年的时间,而从一名普通的办公室科员到副科长至少又需要5到10年的时间,象这位笔杆子一步就从储蓄员工干到办公室副科长简直是汪行长求贤若渴的伟大创举。
这下好了,汪行长的那本语录小册子立即火了,办公室的人们把小册子上的语录和时下流行的笔记本结合起来,很快弄出一本既能记笔记又能读语录的东西,像模像样的拿到汪行长办公桌前。汪行长一看大喜过望,立即拨款发行推广。于是乎赶紧找印刷厂,加班加点的设计装订,在最短的时间里保证渤海地区所有的华夏员工人手一本,时时刻刻都可以拿出来把汪行长讲过的话再温习一边。为了杜绝那些思想落后的人有抵触心理,主要就是指符锐这样的东西,所有行必须定期检查,如果谁要是把语录弄坏了或弄丢了,那么他就必须亲自去汪行长那儿交待。奇怪的很,渤海地区几千名员工,平时丢钱包、丢手机、丢密码、丢脸、丢人,丢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人丢过汪行长的语录。这就是传说中的运动。
符锐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样的一本笔记本。
学习都学什么内容呢?通常是学时事、学政治、学领导讲话,学各种各样的红头文件,还有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学习金融改革中的各种先进事迹。比如说‘汪行长早去晚归,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了行里的大事小情,忙得整个人都瘦了。’这一听就知道是他妈的鬼话,汪行长现在就是个大胖子,如果现在还嫌瘦那么以前不就是一头猪吗?
所以符锐听政治学习根本就听不懂,他是像张飞那样睁着眼睛睡觉,但是比张飞不幸的是,他还要记大量的笔记。符锐这个爱耍小聪明的人曾经做过吃,专门把某一段话少写几个字,或把某一段话写到另一个问题里去,也都同样都能得100分!
在这样的学习当中符锐也是有收获的,比如怎样把一个问题用另一种说法来描述,这种本领是很厉害的,他直接可以把好的说成坏的,或把坏的说成好的,一个必杀技置人于死地。又比如,把一个活分成十个活来干,干的满头大汉,干的昏倒在工作岗位上,又不让别人察觉到他是在假干,这些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武功秘诀。总之,符锐是在学习中进步,但他在所有的同事里算是起步极晚又进步极慢的人,并且在实践中一旦使用便满脸通红好像想起了什么下流的事情那样。所以符锐还不成熟,这些本来在上班的头两年就该掌握的技能,符锐到了第六年才开始学习,并且要不是这样的改革机会他可能终身与它无缘了。
符锐回到家中可千万不能使用他学习的那些本领,否则善良的典典早被他玩死了。其实所有的人都分得清大家和小家的不同,如果谁颠倒过来使用武功,那么他小时候脑袋一定被驴踢过好几下,而不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