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毅的手机最终还是摔碎了。挂掉了来催债的客户电话，这台可怜的摩托罗拉便直接从六楼的窗口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抛物线，然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摔的粉碎。
    女秘书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噤若寒蝉的看着暴怒的老板。
    “又怎么了！”一番发泄之后，面容有些扭曲的潘毅，看向了门口被自己吓的花容失色的女秘书。
    “潘……潘总，银行的钱主任到了。”女秘书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呼吸，脸色铁青的潘毅整了整自己的衬衫衣领，然后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办公桌，叹了口气：“请他去3号会客厅，我一会儿就到。”
    女秘书点了点头，便快步退了出去。
    ……
    当潘毅努力将情绪调整到正常，好整以暇的走进会客厅时，钱主任和杨律师正悠闲的喝着茶。
    “潘总来了，您这气色很差啊，要注意休息。”见潘毅走了进来，钱主任便立刻站起身和招呼道。
    “唉，一言难尽。”潘毅苦笑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站在钱主任身后的杨律师：“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钱主任连忙将杨律师让到了前面：“这位是杨律师。”
    听到“律师”二字，潘毅的心随即便凉了半截。这位钱主任，今天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三人坐了下来，潘毅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笑着问道：“钱主任不是前几天刚带人来核查过么，这是怕我潘某人暗中转移资产，特地来看看吗？”
    “潘总您别开玩笑，其实今天来也没有别的事情。”钱主任笑着摇了摇头，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我是来通知您，分行决定关闭安科生物有限责任公司的融资渠道。也就是说，如果您八月份不能清偿剩余款项，我们就要启动资产托管了。”
    潘毅的瞳孔骤缩，下颌不自主的抖动了起来。他的嘴张了张，想要说点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如果此刻有什么词汇能够准确形容潘毅的心情。那恐怕莫过于“如遭雷击”和“心如死灰”了。
    见到潘毅这幅模样，钱主任叹了口气。
    “其实我们比你更想救活安科生物。你应该明白，如果安科倒下了，支行的损失可能比你潘总的损失更大。”拍了拍潘毅的肩膀，钱主任接着说道：“我们也尝试过联系其他融资渠道，看看有没有愿意接手安科的投资者。但是很抱歉，没有任何人愿意接手你的公司。”
    潘毅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双目空洞的看着眼前的茶杯，不发一语。
    “安科的财务风险实在太高了。再加上现在‘噬菌体’的问题已经传开了，根本没有投资人愿意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接手安科。更何况‘安科’这块牌子现在已经臭了。”钱主任无奈的摇了摇头：“现在市里已经在开会讨论摘掉你‘高新技术企业’和省级‘企业技术中心’的牌子，安科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一项负资产。”
    “也就是说，安科生物的整体估值，可能比你这家公司的固定资产估值还要更低。”
    “所以，放手吧潘总。”钱主任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虽然我作为银行的代表，有些话我不该对你说。但是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你还是听我一句劝，主动破产吧。”
    “安科是有限责任公司，破产债务清偿不会影响到股东的个人资产，你潘毅够年轻，而且还有本事，从头再来也不是什么天塌一般的大事。如果等到我们支行强行启动资产托管，那么您可就被动了。”
    潘毅痛苦的抱住了额头，将刚刚梳理好的头发再次抓的纷乱。
    “真的只能到此为止了？”潘毅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钱主任看着他几乎失焦的目光，惋惜而又坚决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律师突然开口：“潘总，商场如战场，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还是要积极面对的。还记得那首杜牧的《题乌江亭》吗？”
    “兵家胜败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杨律师笑着走到了潘总面前：“其实以潘总您的本领和才智，我相信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安科这块如今已经没人愿意接手，不如果断抛弃了吧，当断则断，才是英雄本色。”
    一首壮怀激荡的绝句，终于将潘毅近乎死寂的神采唤回了几分。他有些迟疑的看向了这位比他还要年轻几分的律师，眼神中勉强多了几分感激：“杨律师，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
    杨律师和煦的笑了起来：“您不用感谢我，如果真的要谢，您应该要多多感谢钱主任。”
    “说实话，您公司的资产评估报告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如果不是钱主任的勉力劝说，我的委托人是绝对不会考虑接受这笔不良资产的。那样的话，恐怕在您申请破产之前，银行便会直接介入了吧？那样的话，对您的个人名誉来说，绝对是个严重的打击。”杨律师笑着说道。
    潘毅笑容惨淡的摇了摇头，看向了钱主任：“所以，安科破产之后，这片土地和厂房，就会卖给这位律师先生的‘委托人’对吧？”
    钱主任点了点头：“潘总，和您说句实话，即便您今天不同意，等到明天分行决定强制执行托管之后，支行作为债权人和托管单位，也是可以强制破产安科的。只不过那样的话，就像杨律师所说的，场面上可就不会那么好看了，对您个人的名誉，也是一个不小得打击。”
    说罢，钱主任拿出了一份材料。
    “这是一份‘自愿破产’同意书，只要您签署了这份同意书，银行作为托管方，就会以您自愿破产为前提，对安科的资产进行处置。这样的话，就不需要走司法程序，也不会对您的个人财产进行冻结清点。说简单点，只要您今天签了字，明天一早，您就可以去工商局，重新注册一家公司，从头再来了。”
    潘毅看着那张已经递到自己面前的同意书，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
    钱主任和杨律师倒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过了许久，潘毅仿佛突然唤起了精神，眼神中再次有了神采。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中掏出签字笔，龙飞凤舞的在同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潘总痛快！”杨律师笑着为潘毅鼓起了掌。
    钱主任将同意书收了回去，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好了，潘总您这边也尽快准备吧，我和杨律师就不多打扰了，盘古的陈总，还等着点验资产清单呢。”
    潘毅顿时如遭雷劈！
    “你……你说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