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侵蚀
    仙庭，观地亭。
    一袭淡雅云锦道袍的清虚大帝，静坐于观地亭中，俯观亭外云卷云舒，这一派超然物外的景致，却掩不住他心中那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顾云礼第一次觐见的场景。
    纵然顾云礼竭力掩饰，也能看出一路走来的忐忑不安，那眼眸深处的敬畏，令当时的他无心品味。
    因为他见多了这种眼神！
    谁能想到，不过十年光景，曾经懒得正眼相看的下属，不仅力量直逼于他，其所创建的互联网，更是将他的网络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开放互联网……”
    清虚大帝忍不住呢喃一句，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当互联网推出私人属性面板时，他能推托这是独属于顾云礼的个人能力；
    当互联网推出互联秘境时，他能借口这是顾云礼的奇思妙想；
    然而当互联网选择全面开放，允许所有人创造应用时，清虚大帝发现所有的借口，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因为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遥想互联网创造之初，顾云礼为了拉拢仙庭仙官，可是绞尽脑汁为众仙创造版块，甚至推出了网络庙宇，这种荒唐至极的版块。
    面对互联网早就推出的战术打法，他从未想过学习。
    哪怕时至今日，网络之争已然落入下风，他也从未想过。
    直到现在，互联网再次开放互联网，且还是向全天下开放时，清虚大帝懵了。
    如果说顾云礼不知互联网接下来走势，也就罢了。
    偏偏在他的开源公告中，明确给出了无数种方向，显然他知道互联网未来发展方向。
    更是有了清晰计划。
    但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开放。
    还是开放给平民百姓。
    清虚大帝已然不知该如何评价这种行为？
    但他知道地相网络，乃至互联网之外的网络，都败了。
    已经占据绝对优势的互联网，再经过这一波散财聚人，地位已然不可撼动。
    此时，即便是他们也跟着开放，也来不及了。
    “一步错，步步错……”
    清虚大帝的话语戛然而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悔意。
    “或许我一开始就走错了，地官之职，成就了我，也毁了我。”
    “大道争锋，争的应该是道，而非术。互联网耀武扬威至今，五御不出，三清不显，大罗之上，或许更有一番风景，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争这网络之权，若能登阶大罗，这天下或许都可舍得，如此更遑论网络之权？”
    思绪至此，清虚大帝轻轻一抬手，掌中浮现出算筹之源法器。
    ——他掌握的地相网络，正是搭建于这法器之中。
    他满脸复杂的看着这枚法器，在一番沉吟中，蓦然起身离去。
    ……
    ……
    任外界波诡云谲，太微玉清宫依旧巍然矗立。
    其势如飞龙，横卧于云岚之间，威严肃穆。
    千阶之下，太乙天尊静静地伫立着，一袭流光溢彩的道袍，飘渺而潇洒，然而在这超凡脱俗的外表之下，他却难掩一丝忐忑与期待。
    他低垂着眼帘，双手轻轻交叠于胸前，拇指轻轻摩挲着拇指上青玉扳指，每一下触碰都似乎在平复着他内心的波澜。
    陛下处心积虑布置的一场猎杀，最终却在他手中功亏一篑，任他有千般理由，也难逃渎职之责。
    “哒哒哒……”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是传令谒者，轻手轻脚走近：“尊者，陛下唤您。”
    太乙天尊颔首，拱手道：“敢问贤者，殿中是何情况？”
    说话间，一道流光自袖中飞出，落入谒者袖中。
    谒者脸上面露几分为难之色，法音入密道：“启禀天尊，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疑似是因为互联网新版本的上线。”
    太乙天尊颔首，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看似是因为互联网上线的新版本，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狙杀失败。
    若是成功，哪里还有这么多事情？
    说不定，关于互联网更新，都将成为星海网络的更新。
    在叹息中，太乙天尊略一收拾心情，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了大殿，殿中气氛果然压抑至极。
    万福天尊站在堂中，面无表情，一脸生人勿进之色。
    “罪臣太乙，拜见陛下！”
    “胜败乃兵家常事，何须言罪，快起来吧，说说经过。”
    出乎意料，玉帝没有发火，反而和颜悦色。
    “喏。”
    太乙天尊心头稍稳，将狙击顾云礼之事，一五一十合盘托出，听得玉皇大帝连连颔首，许久问道：“可还有机会？”
    太乙天尊暗暗叫苦，回道：“回陛下，香火册封，讲究乃是出其不意，如今顾天魔已有防备，恐怕难以为继。”
    玉皇大帝眼睛眯了起来，一股莫名威压自上而下侵蚀而来，令太乙天尊喘不过气来。
    大罗金仙的威压，根本不是他能挑衅的锋芒！
    “一点办法也没有？”
    太乙天尊沉默中，摇了摇头：“顾天魔所修道法，诡吊至极，可轻易篡改香火金身，微臣纵然费尽手段册封而去，也不过是徒劳。”
    声落，大殿陷入了死寂。
    “朕知道了！”
    许久，玉皇大帝声音冷寡应道，随手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蚊虫。
    太乙天尊拱手，转身离去。
    心知，这一去，他将远离权利中心。
    但迈出大殿之后，他却浑身一轻，每一个汗毛孔都散发着无尽的舒坦。
    既为金仙，掺和天下大势干嘛？
    做他的逍遥神仙，无事炼丹品茶，静极思动，便去人间走走，这日子不痛快吗？
    干啥非要介入天下之争？
    太乙天尊心中想着，然而眼眸深处，却遮掩不出的一丝恐惧。
    香火册封，从未失手。
    尤其是这次调动香火数量之庞大，堪称人生之最，结果即便如此，还是败了。
    他必须得承认，当顾云礼追来，唤出佛陀幻化身时，他怕了。
    苦修数千年，不知争了多少大气运，才换来如今潇洒地位，若是身死在那无畏争端中，那才叫亏大了。
    罢了罢了，还是做他的逍遥神仙去。
    思罢，太乙天尊扬长而去，心中打定主意，非必要，绝不出山。
    他日便是顾云礼逐鹿天下，荣登大宝，大不了负荆请罪而去，他不信了，坐稳天下的顾云礼，还能因为当年一战，杀了他不成？
    在胡思乱想中，太乙天尊回到府邸，对外宣布，斗法受了内伤，需要闭关疗养，疗养期间，概不见客。
    公告一出，说是概不见客，实际上，走得近的挚友亲朋，无不携礼而来，嘘寒问暖一番。倒是让府邸好生热闹了一阵。
    热闹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多久，太乙府邸便是门可罗雀，毕竟他是亲自说了概不见客。
    太乙天尊也乐得如此。
    与顾云礼一战，令他收获颇丰。
    正好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好好揣摩，吸收整理。
    这日，本该参悟香火金身的他，突然没由来感到一阵烦躁，扔了龟甲卜了三卦，两卦大吉，一卦大凶。
    气得他愈发恼火，索性离开静室，在后园散步散心，琢磨着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
    他唤来炼药童子问道：“小茶子，最近府外可有什么消息？”
    小茶子略一沉吟道：“倒也没什么事。”
    “是吗？陛下没有再讨伐互联网？”
    “没有，小茶子听说，都在做那什么开源编辑器呢！”
    “哦，那互联网有什么消息吗？”
    “也没什么消息，不过，小茶子听说，互联网开源之后，上线了不少应用，很是热闹。”
    “是吗？都出了什么应用？”
    “这可就多了，出了好几个征婚应用，气得月老暴跳如雷；
    还出了一个仙乐平台，上面有很多仙家绝不外传的编曲，很多人说，这应用就是仙庭中人所为，引来不少猜忌；
    哦，对了，还冒出了解梦占卜应用，看起来还挺准……”
    小茶子说起互联网，可谓如数家珍，掰着手指头，侃侃而谈。
    其中，很多应用，其实都是模仿各大网络已有版块，但架不住脑洞大，因此即便是同类应用，也是各有千秋，引来不少争议。
    当然了，争议最大的，还是那些疑似来自仙庭的应用。
    在仙庭内部掀起不少波澜。
    “财帛动人心啊！”
    太乙天尊感叹道。
    互联网一个匿名发布，足以诱惑无数人下水。
    当然，仙庭老狐狸众多，他们应该不会亲自下水，但操控傀儡之法，可不稀奇。
    想到这，太乙天尊都有些怦然心动。
    相较于费尽心思，换取算筹之源的炼制之法，然后推广网络，直接借鸡生蛋，在互联网上开辟应用无疑更加省时省力。
    最重要的是，互联网大势已成，流量爆炸。
    除非物理消灭顾云礼，否则这天下九成网络流量，早晚要归于顾云礼。
    此时抢占先机，某种程度上，更是一种投桃报李。
    “你了解得倒是清楚。”
    思虑至此，太乙天尊开玩笑道。
    声落，小茶子脸色一白，心知坏了，说漏嘴了。
    他若是道听途说，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抬眼瞥向师尊时，却见师尊神色并不恼火，他心中一动，心一横，道：
    “不瞒师尊，小茶子，为了打探情报，登陆过那互联网，不过，师尊请放心，互联秘境弟子从未登陆，天国乐土更是碰也未碰，决计不会沦为顾天魔的爪牙。”
    “倒也有几分机警！”
    太乙天尊点了点头，叮嘱道：
    “你跟着为师，也有些年头，须知，修行无捷径，互联秘境那大道碎片，看似捷径，必然危险暗藏，可莫要因小失大！再者，即便有那大道碎片，也不过是炼精化气阶段快些，到了炼气化神、乃至炼神还虚，亦需要一步一个脚印，你已有炼气化神之境，这等旁门左道，修之于伱无益。”
    “弟子明白！”
    小茶子连忙拱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对于师傅的说话，其实并不认同。
    诚然互联秘境中的大道碎片，对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作用似乎小了很多。
    实际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到了炼气化神阶段的大道碎片，愈发难以获取。
    再加上，还需要香火为助，这才拖累了登阶速度。
    如果资源充沛，大道碎片管饱，依旧可以一日千里。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互联秘境不缺奇迹，总有那么几个幸运儿，一日千里。
    说实话，他已然在观望中，怦然心动起来。
    大道唯争，谁不想位列仙班，长生久视，逍遥人间？
    小茶子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殊不知，这场问话之后，恪守仙规的师尊，已然悄悄以傀儡之法，登陆互联网，琢磨起开源编辑器。
    “太乙道友？”
    在太乙天尊琢磨之际，一个突如其来的弹窗，令他瞳孔一缩。
    这个弹窗规格像极了互联网更新之时的通知，如此规格，发信之人的身份，显然不言而喻。
    “你是谁？”
    “哈哈，果然是太乙道友，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道友这么快就忘了贫道？”
    “顾云礼？”
    “生分了啊，一句道友就这么难以出口？还是怕我，公布出去，捆你上车？”
    “道友说笑了，网络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道友便是发布你我会面视频，也没人会相信。”
    “道友倒是个明白人，不过，贫道还真想见见道友。”
    话音刚落，傀儡登陆的互联网界面，倏然扭曲起来，化为一道黑洞，黑洞尽头，星河如渊，隐隐可见顾云礼举杯相邀。
    太乙天尊略一沉默，傀儡之魂随即应邀而去。
    随着意识转移间，太乙天尊在傀儡之身上睁开双眼，世界也随之大变。
    这是一片漆黑星空，不分前后左右。
    虚空中，顾云礼盘膝一张几案一旁，拱手道：“道友能来，贫道荣幸至极，请！”
    太乙天尊也不客气，大步流星而去，在几案另一侧坐了下来。
    顾云礼端起一口石瓢壶，为太乙天尊斟了一杯茶，道：“这是秘境时空公认口感最好的茶水，来，尝尝。”
    太乙天尊端起，略一品啜，眉头暗皱道：“此茶虽有茶香，却过于甜腻，少了几分茶叶风味，品之不似真茶，倒像是山民以蜂蜜调配而出的饮品。”
    顾云礼笑：“哈哈哈，天尊好茶叶，不瞒天尊，这玩意就是虚拟的，自然没那茶叶的苦涩风味。”
    太乙天尊心头微震，又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一次却不是在尝茶，而是在尝他怎么感受到这茶水味道。
    许久，不得原因，终于明白秘境时空为何引得无数人为之癫狂。
    “道友，此番邀我而来，不会是为了品茶吧？”
    “当然不是，贫道此来，乃是想向道友讨要一个宝贝，还望道友能答应。”
    “哦，不知道友所要何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