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典当
周六的时侯,苏思琪去医院看沈铭儒。
虽然她的生活质量一降再降,但沈铭儒这里还跟以前一样,用最好的医疗设备维系着他的生命。
陈教授外出做学术访问去了,留在这里的是陈教授的得意弟子黄泽。他虽然年青,但学术上的造诣很高,临床经验也不少,跟随陈教授一起功克了不少学术上的难关,以他的能力水平来照看沈铭儒,苏思琪还是挺放心的。
苏思琪打了热水,替沈铭儒擦了脸和手,虽然每天都有护工做这些事情,但苏思琪只要来,就会亲手照料他。
她握着沈铭儒的手,轻声说:“爸,我是思琪,你听到了吗?你的体重又增加了一斤,陈教授上个星期出国访问去了,把黄泽留在这里照看你,你认得他的,经常叫他小黄,还记得吗?”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就改口叫沈铭儒爸爸了,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唯一的亲骨肉。
医院里的人并不知情,但知道她和沈孟青的关系,以为是跟着沈孟青叫。
苏思琪一直坚守着中泰,最初是为了等沈孟青回来,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慢慢接受了自己是沈铭儒的女儿的事实,做为沈家后代,她更有义务守护自己的家业。
仍然是等着两个希望,沈孟青回来,或者沈铭儒醒来!
黄泽轻轻推开门,看着坐在老人床边正絮絮叨叨不停说话的女孩。
她背着光,阳光停在她头上,有碎发在空气中微微飘动,那是冷暖空气对流产生的微风。她的脸庞光洁安详,眼睛明亮,红唇不停的张合,露出洁白的牙齿,唇边始终带着微笑。背后的阳光给她镀上一层幽幽的金边,整个人看起来那样圣洁美好。
这画面实在太美,让他不忍心打挠。女孩如画的眼眉更让他移不开眼。
他是个一心只知道搞医研的书呆子,除了做实验,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侯起,不管他在做什么,只要那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就能带走他的注意力。
她来的时侯,他正埋头在病理堆里查阅资料,听到护士说她来了,他的心神就有些乱了,握着鼠标竟然发怔,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心烦意乱,什么事也做不了,最终还是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了。
苏思琪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了门边的人,顿时咧嘴一笑:“黄医生,你来了。”
“苏小姐,沈先生这周的情况还不错,体重略升,在合理值范围内。”
“我知道,护士说了,重了一斤,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很乐意照看沈先生。”黄泽走到床边,双手插在口袋里,跟苏思琪聊起这个星期沈铭儒的一些情况。
苏思琪安静的听着,不时点点头,露出欣慰的微笑。
“照这样下去,我爸爸会醒来的吧?”
黄泽踌躇了一下“不能说百分之百,但我们不能失去信心,陈教授对沈先生的苏醒也一直持抱有希望。”
“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苏思琪的目光投到沈铭儒脸上“我爸爸一直会醒来的,”
黄泽点了点头,苏思琪吸引他的正是她的坚强和乐观。沈铭儒在医院里这么庞大的开销,全是她一个人负责,遍卖了房子和一切值钱的东西,自已却住在连暖气都供不起的房子里。他想通过陈教授给苏思琪一些帮助,却被她拒绝了。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无论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她的眼睛始终明亮,笑容始终灿烂。
只是
黄泽轻轻叹了一口气:“苏小姐,昨天财务部的人告诉我,沈先生的费用最多还能维持一周。”
苏思琪眉头一下:“这么快!”
在高昂的医疗费用面前,钱就跟水一样,哗哗的流出去。她已经维持了三年多,能卖的东西都卖掉了,现在还能到哪里去弄钱?
或许找方卓越他们凑一凑,又能维持一段时间,可是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她手上值钱的东西还有两样,一样是中泰的股份,一样是沈孟青送她的那只蕾利斯限量手表。
可是她都不舍得卖掉,一个属于父亲,一个属于丈夫,哪一样她都舍不得。
可是和生命比起来,再舍不得也只能忍痛割爱。
正低头想事情,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里捏着一张银行卡“这钱你先拿去应急,什么时侯有钱了再还我。”
苏思琪缓缓抬起头来,一丝笑容在唇边绽放:“谢谢你,黄医生,”她把黄泽的手轻轻推回去:“我会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黄泽的表情有些难堪:“苏小姐,你两次拒绝我的好意,难道是对我这个人”
“不不不,你别误会。”苏思琪赶紧打断他:“黄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真的,我丈夫有很多朋友,他们也想帮我,都被我拒绝了。我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来做好这一切,等到我真的做不到的时侯,或许我就会接受你们的帮助了。”
黄泽把手收回来,紧紧握着掌心里的银行卡,她说你们,把他也归于沈孟青朋友一类,在她的心里,他是朋友,仅此而已,不会有机会再进一步。
他懂她的意思,但这一点恰恰更加打动他,她如此长情,面对一个死了三年多的男人,仍在痴心等待。问世间,谁能做到?人人都现实,朝秦暮楚,喜新厌旧,再正常不过,而她,却守着一份微乎其微的希望,在等心爱的男人回来。
苏思琪从医院离开的时侯,脚步明显要沉重一些。
好几次医院催缴费用,她都没舍得卖掉那只表,可是现在,已经到了非买不可的地步了。
她在典当行外面的长椅上坐下来,把表解下来,拿在手里仔细看着。
看着看着,一颗豆大的泪滴在了表盘上,模糊了里面的数字。
苏思琪很响的抽了一鼻子,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一想着呆会就把这只表拿去当了,心里一阵绞痛,眼泪止不住的又下来了。
选择拿去当掉,是因为会有个期限,只要在期限内拿钱再赎回来,这只手表仍然属于她。其实心里是明白的,她不可能有钱把表赎回来了。这样做,只为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她把表擦了又擦,表盘里的碎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真是一只漂亮的表,希望可以当个好价钱。
苏思琪并没有磨蹭很久,站起来毅然决然的走进了典当行。
老板亲自招待她,一见那只表眼睛一亮,象个识货的人。
“小姐贵姓?”
“我姓苏。”
“苏小姐,这只手你想当多少钱?”
苏思琪并不知道这只表的真正价格,只听萧筱说过值十几万,她是做营销出身,买卖上的事情当然一点也不含糊。
虽然没当过东西,也知道典当行会很压价,这只手表能给六到七成的钱就不错了。所以她尽量把价格抬高。
“我买的时侯花了二十几万,”她看着老板的眼睛:“你能给我多少?如果太少,我就不当了。”
老板拿着表左看右看:“几年前买的吧?”
“对,三四年的样子,没怎么戴过,还很新,你看那些钻,全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还有皮带”
苏思琪正在卖弄她有限的知识,老板突然朝她晃了晃巴掌,那表示这只表的金额。
“五万?”苏思琪心一沉,这也太少了,她的心理价位是八万,如果可以十万更好。
老板厚实的嘴唇一张:“五十万!”
苏思琪目瞪口呆,五十万,怎么是五十万?这只表全价也才十几万啊!
老板见她不说话,问:“嫌少?”
怎么会嫌少?她只是震惊了好吗?
正要说话,老板把手掌翻了翻:“一百万,总可以了吧?”
“签,我们马,马上签字。”苏思琪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说,管他呢,价格是他自己出的,他应该是个识货的老板啊!
苏思琪签了字,老板开了支一百万的支票给她,双方握手,皆大欢喜。
苏思琪把支票小心的收好,忍不住问老板:“二十几万的表,你花一百万收,会不会亏啊?”
“当然不会,”老板很明确的告诉她:“象这种限量手表,增值的空间很大,基本上一年就能翻个一两倍,你这表有四年多了,保守估计应该翻了八倍。”
苏思琪张大了嘴,八倍!按二十万算,那不是一百六十万吗?
以为占了便宜,没想到还是吃亏了,她无语又无奈的看了老板一眼,真是无商不奸!
看着女孩背着包走远了,老板挑眉笑了笑,拿着那只表进到里面的房间。
幽暗的屋子里坐着一个男人,高大,沉默,身上散发着一种寂寂的寒气。
“先生,按您的吩咐都办好了。”老板恭谨的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就是那只表。”
男人接过来,姆指轻轻滑过光滑的表壳:“她没起疑心吧?”
“没有,我按先生教的说的,她没有起疑心。”
“很好,”男人从怀里摸出一张支票:“这是你的辛苦费。”
老板眼睛一眯,恭谨的接过来。“谢谢先生。”
“保密。”男人冷冷的说:“不然后果自负。”
老板后背上立刻激出一层冷汗,点头哈腰:“请先生放心,此事天知地知,您知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