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3月份, 《绝望之城》s1赛季小组赛拉开了序幕。枫月战队的小组赛抽签是c组, 赛区是长沙。
    小组赛是参赛选手最多、赛程最长的的比赛, 从3月到6月足足三个月，对于绝大多数无法打入八强赛的战队来说, 这也是他们每年最重要的比赛了。
    范景明挺发愁的, 因为3个月的赛期他没办法跟学校请假，只能来回跑, 他算了一下, 每个星期他都至少要往返两次。
    周宁安慰道，“好啦, 好在是在长沙, 去上海的飞机高铁都很多, 如果抽到了北方的赛区，你来回就更不方便了。”
    范景明叹了一声, “还是你性子好，碰到什么事都不着急。”
    周宁心想着他哪里性子好，以前关何还说过他的性格和名字中的“宁”字完全不贴边，只是过往的经历和在关何身边的耳濡目染让他比旁人要成熟些罢了, 也正是这份成熟让蒋总选他做了副队长。
    枫月内部确实比较混乱，队员们多想着如何表现自己，对比赛和成绩漠不关心。蒋云华是个好老板，可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整顿风气, 要想过得好, 只能靠自己。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孙远就和队长、经理都搞好了关系，他看着乖，技术好，心思也玲珑，很快就发现周宁没办法带给他什么利益，于是粘着队长去了。两人虽是舍友，可关系却日渐疏离。
    另外队里还有一对塑料姐妹花和地下情侣，两个女生都是游戏水平一般、才艺比较出众的类型，平时的心思也不在训练上，只想着成为第二个枫月的女队长。
    战队公布选手阵容的时候，两个女生难免被粉丝拿来比较，粉丝们就是图个乐呵，这两人却上了心，开始处处攀比。她俩一个16，一个17，这个年纪的女生还不能很好地掩饰自己，周宁也很理解，他唯一受不了的是训练室里蔓延的香水味。
    姐妹花是舍友，表面上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妹妹和队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了，姐姐觉得自己在魅力上输了，也开始在战队里寻找合适的备胎。似乎是觉得范景明人高颜好，有学历又当过模特，直接将他列为重点培养对象。
    周宁因为接了长发后太漂亮而逃过一劫。
    老实说，他很庆幸。
    无论是头发还是看似与世无争温和的性格，都让他在枫月的日子好过不少。
    战队车很快就抵达了报道地点，大家排成一排跟在队长身后走，周宁作为副队长理应走在队长后面，但孙远大概觉得自己是王牌，假装和队长聊天聊得投入，硬是挤在了周宁前面。
    周宁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向后退了两步给他让出位置。
    孙远回头看了他一眼，“宁哥我是不是占你位置了啊？我和队长聊得开心没注意……”
    队长开玩笑地说，“这就是你宁哥脾气好，换个人早把你踢后面去了。”
    周宁笑笑，“都是一个队的，站在哪里都一样。”
    范景明笑哈哈地说，“是啊，你就是走到队长前面，也没有人会以为你是队长。”
    孙远的脸都绿了，可范景明这人平时就不正经爱开玩笑，大家都不会拿他的话当真，被他说了一句也只能吃哑巴亏。
    枫月现任队长今年已经25岁了，大多数时候都拿他们当小孩子看，也不会把他们的拌嘴放在心上，“嗬，来了不少人啊。”
    他一说，大家都抬起头来，报名现场聚集了不少支队伍，大家穿着不同的队伍三五成群，有几支战队都是他们熟知的。
    孙远四处打量着，眼睛忽然一亮，“队长，那边是骁狼吗？”
    周宁顺着他的手望去，果然看到一队身穿黑色骁狼队服的人从侧面走来，作为全国顶尖水准的豪门战队，骁狼众人的出现无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即便没有骁狼战队的光环，这个人也足够耀眼了。
    黑色的队服将他的身材勾勒得更加颀长，他步伐从容，走路时的姿态和眉眼间的神态尽显强者气场，俊朗的容貌和那份淡然的气质与周宁记忆中如出一辙。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关何了，再次相见仍然动魄惊心 。
    队长的声音传进耳朵，“对，骁狼。全国顶尖水准的战队，在各个游戏项目中都是强手。今年骁狼是关何带队，他之前是《黑白传说》项目组的，一手圣剑三连封神，今年才18，前途无量啊。”
    “他后面的是杨天昊，之前是《星际卡牌》项目的，脑子转得快，做主播很有名。之前也是队长，今年倒是给关何当起副队来了。再后面的是唐文朗，和关何一样是之前《黑白传说》的选手，关何这次换项目把他也带过来了。唐文朗这人心高气傲，倒是对关何挺敬重的。”
    “剩下的就应该都是新人了，我也没见过。不过骁狼战队的选拔非常严格，能成为正选的水平肯定不一般，啧，估计打完今年的比赛，又有不少新人能一战成名了。”
    孙远听着，眼底满是羡慕。
    像骁狼这样的豪门战队，参加大赛的机会很多，除了小组赛还有全国赛，甚至还有世界赛和嘉年华，完全是一年到头赛期安排得满满的类型。这么频繁的出场率，就是最菜的菜鸟也会有观众熟识。
    相比之下，他呆在枫月这样的战队，如果再不能混到队长的位置，就是打上三五年，都比不上骁狼最差的选手有名气。
    “队长你和骁狼熟吗？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队长道：“杨天昊经常直播，我和他倒是还行，不过关何很低调，我和他没说过话。”
    孙远对于野狼昊哥的名字也是听说过的，想着杨天昊的年纪和资历摆在那里，当副队估计只是不想争风头，关何今年18，出道才两年，怎么可能斗得过杨天昊，想来也只是名义上的队长。
    于是说道，“那我们就和杨队长打个招呼吧？反正和关何也不熟。”
    骁狼也正好迎面走来，队长笑呵呵地打招呼，“野神！好久不见啊。”
    杨天昊转过头，“嘿，李队！你也跳到《绝望之城》了啊？”
    孙远礼貌地道，“杨队长好。”
    杨天昊看了他一眼，李队介绍道，“我们新队员，孙远。”
    “哦哦，别叫我杨队了，得叫我杨副队了，现在我们的队长是关何。”杨天昊这么说，可孙远也只是朝关何笑着点了下头。
    “pb今年全是新人啊，李队你辛苦了。”
    李队长抽了抽嘴角，“我是枫月战队的。”
    杨天昊尴尬地笑了笑，“哦，对，我口误。枫月战队，诶？枫月……”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目光来回从几位队员身上打量，周宁见他看了两圈都没找到自己，只好主动打招呼，“昊哥。”
    杨天昊的目光这才锁定他，然后一张嘴巴慢慢张大了，“宁宁？卧槽！宁宁！你怎么这样了？果然到了枫月都得改头换面啊！”
    他立刻跑过来抱了周宁一下，把孙远那茬都给忘了。
    周宁笑道，“枫月之前有公布海报的。”
    “对对，我看见了，给忘了。”杨天昊好久没看见周宁特别高兴，孙远的目光却整个变了味。
    “我觉得你这个样子比之前好看，是不是啊关何？”
    关何看着周宁，其实，他们两个人早就发现了彼此，在孙远和杨天昊打招呼之前，在枫月走进大厅的那一刻。
    周宁的变化很大，微卷的半长发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更加柔和，和之前单纯干净的气质相比，也多了些成熟和稳重。他笑起来时仍然漂亮，可却不再是之前每每见到自己时那从眼底蔓延到眉梢的仿佛闪着光一样的笑意了，而是那种如春风般温暖又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关何走过来，深深地凝视着周宁，仿佛要找出他身上每一丝变化。
    他说，“周宁，你在枫……”
    周宁轻轻地朝他点了下头，笑着打招呼，“关队。”
    两个字便将他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又转头对杨天昊说，“昊哥，我们还要去签到，回聊。”
    杨天昊摆手，“好的好的，比赛加油。”
    关何也想说加油，可周宁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没有丝毫停留就离开了。
    杨天昊拍了他一下，“诶，你和宁宁在外装得这么生疏干嘛？避嫌啊？”
    唐文朗把杨天昊扯到身边，“副队，你少说两句吧。”
    关何站在原地，看着周宁的背影，喉结上下动了动，对和周宁重逢的期待全部落空，一颗心空荡荡的，填不满了。
    许久，他才道，“我们走吧。”
    周宁用余光瞥到关何转身离开，眸子也渐渐暗下来。
    孙远迫不及待地问，“宁哥你和杨队长之前认识？”
    周宁轻描淡写地说，“游戏里认识的。”
    队长问道，“那关何呢？”
    “不熟。”
    小组赛很快就开始了，枫月每年的比赛都颇受关注也饱受争议，今年队伍里有两位女选手，水平又不怎么样，黑粉闻讯而来黑得他们体无完肤。
    但蒋云华给的人设还挺靠谱，知道这两个小姑娘水平不行，一个走勤奋路线，一个走乖巧路线，没多久就建立了粉丝基础，至少有了些可以和黑粉战斗的储备军。
    孙远在几场比赛中表现出色，很快就成为了枫月的王牌选手，被粉丝称为枫月之光。范景明的表现平平常常，因为还在念书、又兼职过模特饱受诟病，觉得他的心思根本不在电竞上，但架不住颜好、性格好，女粉基数庞大。
    而周宁也是为数不多名声还不错的选手，他的表现虽然不如孙远，可打法稳健，展现出了远超新人的赛场素质，尤其是在对战老八强战队supper时，他一个人和敌方王牌选手在西门对线，居然在三线全崩的情况下守住西门箭塔。加上他采访时表现得也温和有礼、落落大方，网友们对他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枫月这一年只拿到了小组第六名，出线的队伍是骁狼和supper，这也意味着枫月今年的职业比赛彻底结束了。
    结束了，一年有12个月，仅仅3个月他们就打完了比赛，而剩下9个月又将是那样日复一日的训练、直播，队友们互相攀比挤兑的日子。
    周宁看着手机上返程机票的订单，想起了c组出线的名单。
    “周宁。”
    周宁的背脊一僵，不用回头都知道叫他的人是谁。
    他转过身，礼貌地笑着，先发制人，“关队，恭喜骁狼出线。”
    和枫月比起来，骁狼简直是所向披靡，一路的战绩让人不禁为他们喝彩，周宁去现场看过一场，粉丝的呼声震耳欲聋，仿佛台上是刚出道的偶像组合，那是枫月从未有过的光景
    周宁看到关何抿了下唇，眉毛也微微蹙起，那样子仍旧俊逸非凡，周宁觉得唇有些干，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你在枫月过得还好吗？”
    周宁笑着，“关队推荐的地方当然好。”
    关何沉声道，“你在生我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关队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很感激你，怎么会生气？”
    “宁宁。”关何轻声道。
    周宁微微一愣，这是关何第一次这么叫他。
    他的心仿佛都因为这声呼唤而柔软下来，可很快他又觉得好笑。
    这算什么？巴掌之后的甜枣还是刀口上的蜜？
    他不恨关何，关何帮了他很多很多，只是既然他拒绝了自己，就没必要再虚与委蛇。他累，自己也累。
    “宁宁，那天你说……”
    周宁听见这个开头就瞬间清醒了，他立刻打断了关何的话，“抱歉，关队，我队友还在等我。我要走了，改天再聊。”
    他不想听任何人提起那一天，也不想再被拒绝一次。
    说完，不等关何回答就大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