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欢宜香的秘密(一)
这个秘密娘娘迟早需要知道。
她以前是想再晚点,再晚一点,叫娘娘再多在意她一点,让她胜算能大一点。
即便她如何想要她,强求来的终究没有心甘情愿来得更长久美满。
但皇上已经担忧隐患,不许她频繁与翊坤宫来往,她也只能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秘密容易揭晓,如何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得干净,半点不惹皇家猜疑才是关键,最好再拉别人下水,才更是完美。
计划在心中隐隐有了雏形,只待随机应变了。
天气已经慢慢热起了,还不算太燥,只是日头渐盛,丛林间虫鸣声聒噪响起。
次日请安时,皇后提了一嘴今年去圆明园避暑的事,是要叫华妃和昭嫔提前打点好,也是快要去了,两人都应下。
散去后,甄嬛邀她去看御花园里新开的花,余莺儿说好,并未像以往一惯随年世兰至翊坤宫,听她询问安排六宫之事。
等到了午膳后,余莺儿才来了翊坤宫。
她踏入内殿,正巧颂芝欲往香炉里添欢宜香,年世兰见了她来,便懒懒吩咐:“不必添了。”
“是。”颂芝带人下去了。
“本宫以为你今日不过来了。”年世兰屈手轻掩,打了个哈欠,原是她午睡的时候了。
“娘娘这里好香。”余莺儿略微福了身就算行礼了,也不等人叫起便自如坐下,“可惜嫔妾现在都无法用香。”
“是你自己矫情。”年世兰看着她,声音有几分沙沙倦意,“身上沾染了点香,就说六阿哥闻了不舒服,整夜闹腾,本宫这的香世上独独一份,偏就你们母子花样多。”
所以白日里,翊坤宫里迁就她已经少有焚香了,夜间倒是长燃。
“是娘娘体谅。”余莺儿起身走至香炉旁,抬手轻扇了扇,已是残香,余余幽气入鼻,她转头粲然一笑,“听说里头有一味龙涎香,一般是为皇上所用,所以贵重异常。”
“如若不然,本宫这如何算得是独独一份,绝无仅有呢。”年世兰傲然时便喜爱抚弄鬓发,脸色自得,很快她又浅浅打了个哈欠,开始有些不耐,“你来这什么事,净挑这种时候来。”
“嫔妾想问娘娘要一些香灰,觉着娘娘今日午间大约会焚香,便前来讨了。”余莺儿说。
“做什么?”年世兰狐疑看她两眼。
“还记得嫔妾答应您的一件事吗,曹贵人已是强弩之末了,嫔妾是时候也该遵守诺言。”余莺儿微微笑着。
年世兰瞬间睁大了眼,困意消失无踪,原本懒懒斜靠着的身子直起,紧紧盯着她:“你当真有法子?”
余莺儿弯了弯眼,“否则嫔妾为什么这样快有孕。”
“这香灰……”年世兰站起来,难掩激动,“可是要入药?有奇效?”
“嫔妾从民间来,听闻过一秘法。”余莺儿轻声说,“嫔妾当初有孕,便是让卫临按那法子抓了药,虽没有龙涎香这一味,但用了其他也算替代,这成果如何娘娘也是亲眼所见。”
年世兰加重了呼吸,她无法平静,来回在殿中踱步,脸上是一种终于拨开云雾的色彩,她走近余莺儿,眼里闪着亮得可怕的光,“你若能让本宫如愿,本宫必永保你,保余家一辈子荣华富贵,你会是本宫的恩人,永远是本宫宫中的座上宾。”
“本宫,本宫终于要有孩子了?”年世兰紧盯着她。
似是极其惊喜,又极其不真实,令她不敢置信。
余莺儿面上是不变的笑意,却第一次避开了她的视线。
年世兰根本没心思在意,她说完,又深深吐出一口气,走到香炉那,一脸压不住的喜色,嘴里急问道:“你还不快点弄走?这么点够不够?要快点将药配出来,缺什么本宫立马着人去找。”
她转过来雀跃的脸,美好到不可思议。
“够。”
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余莺儿,也朝她笑了,年世兰很信她,恍若吃了一记定心丸,几乎要喜极而泣。
在她别过脸时,余莺儿微微闭眼。
她以为她能冷眼看着。
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般,细密的疼。
她必须这么做,不破不立,只有皇帝在她心里彻底死去,她才有完全占据的机会。
过了足足一刻,年世兰都没能平复心绪,她坐在了榻上,有些冷了的茶也品得乐趣,眼睛看什么,什么都顺眼。
“龙涎香一味,只需一点点,欢宜香毕竟招眼,残烬的香灰即可,但配出药恐怕没那么快,嫔妾那时十六,娘娘如今二十六,又小产过,身子状况不同,药的剂量自然因人而异,还要卫临细细斟酌,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么一会,虽她恨不得立马就能服用,却也知急不在一时,语气温和,“他尽心尽力办好,本宫亏待不了他。”
“请娘娘不要透露一字。”余莺儿正色道,“一则欢宜香中的龙涎香毕竟为御赐之物,若在嫔妾和卫临手中,恐遭议论。二则,娘娘想有孕,可宫中多的是人不想娘娘有孕,这要有了风声……”
余莺儿还未说完,就被年世兰打断,她想起那个小产的孩子,眼里尽爬上狠意,“本宫知道,必然一字不会多说。”
到此为止,余莺儿暂时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扬了扬眉,故作玩笑道:“娘娘可知皇上昨日来找嫔妾说了什么?”
“什么?”
“都怪娘娘演得太逼真,皇上特意来安慰嫔妾了,说嫔妾日日在翊坤宫里应是受了娘娘不少委屈。”
年世兰瞥她一眼,“你在外面丝毫不敢顶嘴的窝囊劲倒是令人舒心。”
“前些时候的那场端午宴,应是嫔妾办得尚可,皇上看在眼里,又以为是受了您的委屈,让嫔妾不必多来翊坤宫了。”余莺儿顿了顿,“也让嫔妾之后可去景仁宫里讨教,话里话外,怕是皇后的‘病’快好了。”
“好便好了,她除了皇后之位,还有什么呢?你我现在难不成还怕了她。”年世兰张狂之余又有些不甘心,“皇上未免也太轻轻放过了,知道她这样的行径,竟然也就是叫她病了几个月。”
“别气。”余莺儿说,“她毕竟是太后至亲,纯元皇后的妹妹,又是多年夫妻,皇上总是为大局考虑,皇上既然打算让她病愈,也是提醒嫔妾这件事要永埋心底。”
“皇上对你有授意,本宫自然不会乱说。”
“娘娘忍了她这么多年,也不必太心急。”余莺儿笑着说,“有嫔妾呢,即便再难,嫔妾也总会让您称心如意。”
除了亲子,余莺儿无声在心里补了一句。
年世兰幽幽看着她,没开口。
一小捧香灰被妆奁上的脂粉盒子装走,年世兰看着她出去的背影,有些出神,明明是协理六宫的昭嫔了,穿得还是很素净,那身蜀锦也不见她穿过了,珠钗首饰的从她这明抢了不少,怎不见她戴上。
人也是清清瘦瘦的。
年世兰心里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这个人,似乎永远能让自己如愿开心,当真就是无意间那一个恩情,就能叫她做到如此吗。
恩,会有还尽的那一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