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丧歌
“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凶手,这大半天都是在跟我们演戏呢?!”老刀嘴里咕哝着,骂了一句“格老子的”。
我缓缓点头:“有这个可能。但问题不在于案子本身,而在于,这个蔡智恒——或者还要加上何君,他们究竟有什么企图?”
“阻扰我们……他们是在阻扰我们办案。”程城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手指一下一下点在身下的床板上,“从我们进入这个小镇开始,蔡智恒、何君,甚至包括春子,他们都在不停地寻找各种借口、使用各种手段,阻扰我们调查乔振邦这个案子。或者拖延我们的时间,或者给我们设置障碍,更或者利用几天前发生的恶性案件,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其目的,就是让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深入调查乔振邦案——你们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众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最后,一致同意了程城的推测。
老刀更是受了启发:“难怪了,刚才春子要说那些怪话……什么天黑了就不能出去,我看也是疑兵之计吧!哼,肯定是那个蔡志恒授意的,这个老小子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一个笑面虎!他是想让让我们疑神疑鬼,不敢在夜里行动。我呸,格老子的!他们越是不让调查,我偏要调查——我们一会开完会,就趁夜开始行动!尤其是乔家的那间小洋楼,我们被那个蔡智恒用什么鬼的凶杀案一忽悠,就全顾着帮这个老小子破案了,根本没有仔细勘察那座小洋楼。”
老刀最后说到小洋楼的时候,眼睛望向了我,我顿时明白过来:这家伙是想再去调查一下小洋楼客厅里挂着的那副奇怪的肖像画。
老刀的提议得到了李逸和周鸥的立刻响应,李逸拍了一下屁股底下坐着的床板:“反正我们从昨天开始,白天就睡觉睡个不停,先是在那个**子里,上午又在这里睡,睡够了,老子现在精神得很!刀哥,我投你一票!”
周鸥也连声表示同意,却被程城横了一眼:“同意你个头,叫你投票了吗?一出外勤,就无组织无纪律了?”
周鸥被自己科长一数落,顿时就焉了,而程城发完官威,忽然压低了声音问我:“阿吉,我看你一路上都在密切观察所有和我们有接触的镇民,怎么样,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
在座的人,在经历了一路上发生的惊险诡异的事件后(尤其是大槐树村事件),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着的,现在听程城这么问,顿时间,房间里的气氛都紧张了起来,屋子里一下的安静了下来,仿佛大家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拿眼睛看向了我,期待我说出答案。
“大家先别紧张。”我微微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让大家先不要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程队说的没错,经过公交车和大槐树村这两件事,我确实一路都保持着警惕。不过,据我观察,至少这个春子姑娘,还有蔡智恒、何君两人,应该和我们一样,都是大活人无疑——只有那个杀人疑犯牛春华,看起来有点奇怪。”
李逸脸上原本放松了一些的神色,一下子又绷紧了:“那胖婆子不是活人?我靠,还是我给她拷的手铐,她会不会恨上我啊?还有啊吉哥,你说话能不能别老是转折啊,一惊一乍的,我这一路上都快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
老刀忍着笑:“这事情不是你抢着要干的吗?”
李逸哭丧着脸道:“我这不是没拷过人吗?老是被拷,难得有一次拷别人的机会不是?”
“这里不是聊斋,那个牛春华不会半夜化为女鬼来找你报仇的。”我安抚了李逸一句,转头对程城和老刀道,“程队和老刀说的很对,这里的人确实很奇怪,他们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事情,但我觉得不仅仅是在包庇乔振邦——因为我觉得不单是这个镇子里人奇怪,这个镇子本身也很让我觉得怪异。比如这阴沉得可怕的天色,还有,刚才我们也看到了,这才几点,镇子里居然就黑灯瞎火一片,简直不像个有人居住的地方。”
老刀接过话头:“我觉得啊,我们现在还是要从乔振邦这个案子着手,要是能抓到乔振邦,可能其他疑问也就顺带都解开了。”
“我同意。”程城点头,然后又提出疑问,“可是,这个小镇虽然不大,但藏下一两个人还是毫无问题的,没有当地人指引,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乔振邦。”
这时,一直坐在边上默默坐着,没有发过言的刘海军忽然开口道:“程队,一个人确实好藏,但乔振邦不是开了一辆豪华越野吗?那么大一辆车,总不太好藏吧?”
没错,要到达这个小镇,没有车是不行的,而我们一路上也没发现路上有人弃车。
我当然也考虑过将车子开下盘山公路一边的悬崖下的可能性,只是盘山公路的两侧都筑了30多公分高的路肩墙,并且在一些危险路段,我们都有停下车来,用强光手电探照山路下的悬崖,然而,并没有发现乔振邦的车子。
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乔振邦是直接将车子开进了黑水镇,那么,找一辆车子肯定是比找一个人要简单的多。
程城拍板:“所有人都先回自己房间休息,半夜十二点,我们在一楼集合,去找乔振邦那辆车——今晚上由小李和小周留守,没问题吧?……没问题就行动!”
要依着李逸的性子,那肯定是想立刻出发,一秒都不想多待,不过程城点名要他留守,他看了一眼我和老刀,见我们都没有替他出头的打算,便也只好闷头不吭声了。
二楼的三个房间,程城和刘海军住了居中的一间,左边住了李逸和周鸥,我和老刀住在最右边的一个房间,上下路的楼梯则是在李逸和周鸥的房间隔壁,也就是这座小楼最靠左的位置。
……
“阿吉,你背上是什么?”
我回到房间后,想换一件干净衣服再睡觉,因为最近我老觉得背上有点痒,心想可能换件衣服就好了,可谁知道我一脱上衣,一边的老刀便惊呼出声!
“我背上有什么?”
我问,同时扭过头想去看清楚自己背上,但却看不见。
“看起来像是纹身……你什么时候去纹的?”
“我又不喜欢纹身,怎么会去纹?我后背上到底怎么了?”
“等等啊……”
屋子里没找到镜子,老刀便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我看,我一看之下,顿觉一阵恶寒袭来!
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我立刻就下意识地用手去抓背上的那块地方,就好像有蚂蟥之类的东西吸附叮咬在了我的背上,浑身也是寒意涔涔!
只见我背心往下靠近腰间的部位,出现了一块青黑色的色块,像极了那种青色文身,色块的形状,很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的尾巴——
乌龟、蜥蜴,或者……蛇!
但我曾见过乔振邦身上那副诡异出现的那团伤疤,那伤疤的外形,也像极了一条盘旋在地、上半截蛇身高高跃起、蛇口大张,直欲择人而噬的黑色大蛇!
我对这个图案的印象极深,此时一看见老刀手机上拍摄的照片,再和脑海中的黑蛇疤痕一对比,顿时便看出,我背上出现的那半截尾巴,不就是那条黑色盘踞在地的下半截蛇身的一部分吗?!
我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真的有种被蛇缠上了身体的错觉!
对于很讨厌冷血爬行类的我而言,那是极度的恶心和惊怖!
另外,两个版本的《黑镇》,都写到过同一个情节——有一个神秘人告诉主角乔洛,他必须去往太平镇,不然,便会死于“大蛇”!
而乔振邦也曾对我说,《黑镇》中的情节,变成了现实!而他的身上,也出现伤疤状的“大蛇”图案!
现在,“大蛇”竟然出现在了我的背上!
这是,为什么?
难道老刀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六个人之中,必然有一个人,对应了《黑镇》中的主角——而书中的这个主角,居然指是我吗?
“对!书,我的书呢?”
我在到达黑水镇之后便找了一个帆布的挎包,将那本奇异的《黑镇》装在包里,时刻随身携带着,此时我立刻打开了挎包,老刀也过来,和我一起翻开了《黑镇》——
一!片!空!白!
之前出现在书页上的文字,竟然又都全部消失了!
“你的书被掉包了?怎么会这样?!”老刀惊诧不已。
“别急!”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剧烈跃动着的心脏,“等一等……”
这个挎包我是仔细注意着的,而且我身边还有李逸、老刀等人在,对于扒手,他们两个人的眼光可比我毒辣,而唯一可能对我行窃的,只有春子、蔡智恒和何君三个人,我回想了一下,应该也不存在这个可能……至于那个牛春华,我一直都保持在她三米之外,更加不可能对我下手。
老刀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我如此紧张,他也是大气都不敢喘,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死死盯住了手里这本空白的书本,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呼——”
隐隐感觉一阵阴风从我们背后掠过,在我耳后绕了一圈,我伸手去摸时,却早已消失不见……
我还来不及放下书,眼前的书页上,却忽然出现了文字!
依然是像是用打字机现场打出来的一般,一个一个方块中文字,敲在在了空白的书页上:
【今日一面成永诀,
日后相见只梦中。
鸡叫啊,轮轮啼;
灾祸啊,无人替。
鸡鸣人醒起,众人皆醒只你睡;
含泪道永别,从今阴阳两相隔。
喜家吃喜饭,祸家哭无门!
悲哉痛哉!
呜呼哀哉!】
老刀看的直皱眉:“之前还是一段,老子还看得懂,现在什么天书?乱七八糟的,什么意思?”
我盯着读了几遍,回答道:“好像是一首……丧歌。”
“丧歌?”
“在很多地方,都有在人死后唱丧歌吊念告别的习俗。按照习俗,人咽了气,便鸣枪或放炮仗,为死者送行上路。血亲族人听闻消息后赶到丧家,见死者一面,以示告别,然后请道士或巫师念经超度亡灵。待死者入殓后,在灵(棺)柩旁摆上酒肉,请主持办丧事的父老坐在案上,守灵者坐在地上,主持者边喝酒边领唱丧歌,守灵者跟着附唱。唱一段,痛哭一阵,从傍晚一夜直唱到天亮出殡为止。”
“这书上写的便是这劳什子丧歌的歌词?”
“嗯,应该是其中得一段歌词——咦,还有字!”
书页的最后,又显现出了一段文字:
【欢迎来到
……
太平镇。】
老刀一拍大腿:“我之前和你说的没错吧?看到没有,这鬼地方,果然就是书里太平镇!”
我背上再次隐隐发出奇痒,让人极度想去抓挠——我现在开始明白,为何乔振邦胸前会有那样可怕诡异的伤疤,那原来并不是由伤疤组成了黑蛇图案,而是先出现了黑蛇纹身,然后因为奇痒难耐,乔振邦便会使劲去抓挠,直到皮破血流,然后伤口还未结疤便又被挠破,如此反复,这才造成了那看起来极度恶心的层层伤疤!
背上的奇痒更加剧烈,我赶紧合上书本放到床上,双手紧抓住了床上的被子,咬着牙对老刀说道:“老刀,我跟你说说我背上这纹身的来历吧。”
我从乔振邦身上的黑蛇疤痕讲起,到两个版本的《黑镇》中关于“黑蛇”纹身的描述,最后说到我背上的奇痒,还有我的推测——
我可能便是《黑镇》中那个主人公乔洛的替身!
等我讲完之际,背上的奇痒忽然消失,就如同它骤然而来一样。
我“唔”的松了一口气,浑身一颤,几滴汗滴的的从额头的滴落到手臂上,居然有种刺痛感。
老刀扶住了我:“那你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恰恰相反,我更担心你们的处境。”我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的力气这才恢复过来,“就算我身上出现异象,但我要真的是《黑镇》中主角乔洛,那我肯定会是最后一个死的人——没有那本书,是主角先死的,对吧?”
老刀咧嘴:“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