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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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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船只随便和自己阿爷阿娘说了几句话,陶阳便迫不及待地甩脱了他们,奔着他刚才看见白锦儿的方向跑去了。
    可是等他赶到那里的时候,白锦儿已经不在了。
    只有柳树下湿润泥土上的脚印,证明这儿确实曾经有过一个人。
    陶阳从岸堤对面跑来,原本霜色的长袍边都沾染上了些泥点子,用发冠束紧的长发也变得有些松散了,有一缕甚是俏皮地垂了下来,挡在陶阳面前,给向来看上去很是稳重的他增添了一丝轻挑。
    他伸手抚了抚了树干,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白锦儿的体温。
    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确定这里没人之后,他惘然若失地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正欲离去,忽然,一双手从背后伸了出来,遮住了他的双眼。
    “三郎好没有耐性。”
    略带戏谑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蒙住自己双眼的手掌上面带着淡淡的米香气。
    陶阳脸上的笑容抑制不住绽开,他没急着挣脱,而是轻声说道:
    “我都煎心且衔泪了,还说我没有耐性。”
    眼上的双手放开,陶阳转过身,看见白锦儿站在自己身后抿着嘴笑,露出两个梨涡,
    “三郎今日怎么这样笨了?我就藏在旁边那棵树后面,竟然都没有发现。”
    “你竟还忍心捉弄我,”
    陶阳伸手在白锦儿的头上敲了一下,
    “我心肝如沸,哪里忙的上细看?只当你是等不及我,自己先去了。正想着这厢回去,要如何教训你呢。”
    白锦儿朝着陶阳吐了吐舌头,
    “我为赶上你这回程,硬生生从城中跑到城外,中途未听过一分,你倒好,上来便要教训我。”
    “便是要教训你。”
    “方才听四郎说,你家粽子未到午时便全部售空,怎么耽误到这时才到?留我在这护城河边心焦,”
    “你去哪儿了?”
    听见陶阳问话,白锦儿眼底一闪而过几分尴尬之色,她咳了咳,声音都小了许多,
    “路上,遇到了些事......”
    陶阳一看就知道她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可是他不打算深究,既然白锦儿不打算告诉自己,自己也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结。
    在他看来,只要白锦儿到了,便什么都事次要的了。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的艾人?”
    看见白锦儿围在腰上的一圈东西,陶阳疑惑地问道。白锦儿从腰上结下一个艾人,塞到陶阳手里,
    “这是我路上看到一个娘子卖的,做的很好看,便就都买了。”
    “给你一个。”
    陶阳结果一看,果然做工精细,可是再怎么精细,也没有必要买这么多啊。
    他开始有些怀疑,白锦儿是不是被人骗了。
    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白锦儿的脸忽然红了红,她的手伸在背后的荷包里摸了半天,掏出个什么东西,塞进陶阳怀中。
    “这给你,”
    她的声音细如蚊鸣,陶阳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不就知道了......”
    陶阳听话地打开了,在盒子的中央,放着一条七彩长命缕,而长命缕的尾端,很是特别地挂了一个小铃铛。
    白锦儿咳了咳,
    陶阳这才发现,在白锦儿的左手腕上,也有和盒子里长命缕一模一样的一条。只是,白锦儿戴的那条细些,他的这一条粗些。
    只几秒钟的时间,陶阳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把长命缕从盒中取出握在手心里,没有任何言语的便戴上了;白锦儿因为羞涩而偏开头,眼睛的余光却把陶阳的动作看得一览无余。
    “真适合,”
    陶阳朝着白锦儿晃了晃手腕。
    “小茶的眼光真是极好。”
    “咳咳咳,”白锦儿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烫的恼人,她连连咳嗽几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喜欢就好。”
    “对,对了,你刚才弹的那个曲子,叫什么来着?”
    “《平沙落雁》,”
    “你喜欢吗?喜欢我可以弹给你听。”
    陶阳有些殷勤地说道,让白锦儿顿时没了言语。
    其实,她赶来的时候陶阳已经快弹完了,她甚至都来不及理理自己的衣裳,看见他快睁开眼睛的时候,才赶忙扶着树装出一副已经到了半天的模样。到底弹的怎么个样子,白锦儿也不知道。
    不过看着一路上那些少女们含春的眼神,想是,极好的吧。
    “额,好啊,”
    “那下次,下次有机会的时候,你谈给我听吧。”
    “好。”
    陶阳笑了,他伸出手,摸了摸白锦儿的鬓角。
    可随后陶阳愣了,白锦儿也愣了,原本搭在白锦儿耳边的手停着,有些无措。
    随即,肉眼可见的,少年的脸庞仿佛被丢进红染缸的白布,霎时间通红。
    他赶忙把手收了回来藏在身后,看着白锦儿的的眼神也变得躲闪不自然起来。
    “那,那什么,”
    “下次,下次,我带着琴去找你,”
    陶阳说话结结巴巴,
    “给你弹……”
    “嗯……”
    白锦儿倒是没有陶阳这么大的反应,毕竟她虽然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但是脑子里还留着原来现代社会的思想。
    不过就是撩个头发,又没别人看见。只是看着陶阳的反应,白锦儿也不自觉地红了红脸。
    陶阳看着白锦儿微微低下的头,心好像打鼓似的,他咬了咬唇,忽然抓住了白锦儿的手,
    “小茶!”
    白锦儿被这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正撞进陶阳的眼眸里。
    如墨般漆黑,却亮的仿佛天上的星星落入人间。
    “怎,怎么了……”
    干净温热的手掌,温度传到了白锦儿的手中;本能的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白锦儿的心跳,也慢慢加速。
    “我……”
    “我……”
    陶阳往前迈了一步,脸仿佛酣醉般的通红,
    “我……”
    “什么?”
    心跳声如擂鼓声,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仿佛都能听见火花的声音。
    “我!”
    陶阳深吸一口气,看着她,唇齿微启,
    “三郎!”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硬生生地截断了陶阳的话。
    陶阳赶忙放开了白锦儿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让两人的距离看上去不会引起多余的误会。
    声音是从岸堤那边传来的,
    听得出来,是一道妇人的声音。
    “你阿娘,”
    白锦儿自然是听出来的,她往旁边闪了闪,藏进了树荫里。
    “三郎——”
    按理说陶金氏若是想找陶阳,只消打发个小厮过来便得了;可她偏偏在河的那边喊着,陶阳心里微微一紧。
    “我阿娘叫我了……”
    “我听见了。”
    白锦儿心里暗暗叹口气,
    “你快些回去吧,你阿娘估计着急找你的。”
    “可是,我……”
    陶阳看了看河的那边,又看了看白锦儿,
    “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不妨事,”
    白锦儿对着陶阳温柔一笑,
    “我总是在这儿,又不会跑了,什么时候说不是说的。”
    “你快写去吧,不然待会儿,你阿娘怕是要派人来寻了。”
    陶阳自然明白白锦儿说的道理,他也知道,自己阿娘是故意的。
    他咬了咬牙,正准备离开。
    可忽然,他又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在白锦儿疑惑不解的眼光下,陶阳转正了身子,直视着白锦儿。
    “小茶,”
    他的表情是白锦儿从未见过的认真。
    “今日我无论如何,我都要把想说的话,说给你听。”
    “陶阳……”
    “锦儿,”
    “你可知,”
    “张敞画眉,举案若齐的故事?”
    “啊?我……”
    猝不及防的问题让白锦儿不知所可,岸那边,陶金氏的呼唤声还在继续,陶阳没办法,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典故语言在此时,通通派不上用场。
    没办法,只能挑重点说了。
    “锦儿!”
    “啊!”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陶阳深深地看了白锦儿一眼,便径直转身离去了。
    白锦儿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我……”
    她柔柔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跑那么快,都不打算听我的回答吗?”
    “我也喜欢你,”
    “陶阳……”
    ……
    “三郎,你跑哪儿去了?”
    看见远远跑来的陶阳,陶金氏的眼神逐渐变得安心。虽然如此,她的语气里还是夹杂了几分不满。
    “有些事耽搁了,”
    陶阳来到陶金氏面前,
    “阿娘唤我何事?”
    陶金氏满含深意地看了陶阳一眼,倒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转过身,理了理肩上的披帛。
    “陈公邀我们去家中品端午筵,我若不唤你,难道你要自己留在这儿不成?”
    陶阳没说话,静静地跟在陶金氏的身后,
    “你看石公家中的四郎,”
    陶金氏的手微微一抬,示意前方;前方不远处,石玉宁跟在自己父亲身边,正与一干达官显贵谈笑着。
    “虽说阿娘也不愿扰你读书,但是这交际之事,你也不可完全放下啊,”
    “你知道,唉,到时候你举试,也是要仰仗这些叔叔的。”
    “你可明白?”
    “儿明白。”
    陶阳点了点头。
    “对了,你可知,陈公家中小女,与你年岁相仿?”
    “听说生的花容月貌,又琴棋书画……”
    陶金氏说的话陶阳全数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手腕,
    上面那条长命缕,尾端的小铃铛发出微弱但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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