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未来如何，及时行乐，也是末日的一大常态。
    她盘腿坐在贫民窟的一棵树下，周边到处都是泥泞的土壤，横七竖八的骨头，各种垃圾，还有难闻的酸臭味。
    目光却凝望着高墙之上闪烁的警示灯，每一个警示灯，都代表着一个防城器械。
    想要离开九号城，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出这下方数以百万计的丧尸，那些丧尸会用最快的速度扰乱九号城，攻击这里的所有幸存者，在这样的暴乱之中，一个人的离开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可是这样一来，这些幸存者肯定会死伤大半。
    姜尤犹豫半晌，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就算这一城的人都死光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哎呀！”
    “砰！”
    正在此时，一个东西从上方的树上砸下来，落在姜尤身前。
    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丫头。
    面黄肌瘦，身上穿着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短袖和断了一大截的裤子，脑袋上的头发枯黄而杂乱。
    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往上提了提腰间松松垮垮的裤子，姜尤这才发现那裤子虽然短了一大截，但是腰身明显是成年人的尺寸。
    看来是捡了大人裤子裁短的。
    此刻，那皮带扣上是一根黑乎乎的草绳，紧紧系着。
    “老太婆，我看你半天没动了，你咋了？要死了吗？”
    小丫头一头枯黄的头发，用又黑又脏又瘦的手，在同样又脏又黑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来半个吃过的黑面饼。
    然后用力掰成两半，对比了一下，然后一脸不舍的将其中比较大的一块递给姜尤。
    “老太婆，你是不是饿得走不动了？我给你饼吃！”
    小丫头没礼貌，心肠却不错。
    “放心吧，这饼里面没有毒药也没有武器，我毒死那个老太婆，图啥呢？”
    姜尤现在还是一副老乞婆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比这小丫头的更脏。
    在炎热的夏天，身上还一层又一层套着各种各样的衣服。
    脸上的皱纹里藏满污垢。
    微微一笑，就显得跟老树成精似的。
    她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饼，一股子酸臭味，比石头还硬。
    小丫头那张营养不良的脸突然凑到眼前，直勾勾盯着姜尤的眼睛看，“你快吃啊，不吃会被别人抢走的！”
    姜尤，“为什么给我吃的，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小丫头摇头，瘦得有些凸出来的眼睛黑白分明。
    “不认识就不能给你吗？一块黑面饼而已，我一天不吃饭省下来了。”
    “那你还真是善良。”姜尤冷笑。
    “你是不是想笑我是傻子？”
    她一眼看破姜尤的笑容，一边用牙齿磨着黑面饼，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黑甲虫，熟练的摘了翅膀塞进嘴里加餐。
    “咔嚓~咔嚓~”
    “我给你的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在九号城里，人们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纷争而自相残杀，但没有人会被饿死。
    黑面饼的确不太好吃，但是吃习惯也还行，可以无限量供应，我们只要去救济中心排队，每天都可以拿到一个。
    还有黑甲虫，到处都是，沟里，坟地里，垃圾桶边上，黑甲虫也是肉啊。
    我有肉，有饼，所以我给你半块，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放心吃吧。
    看你能把自己饿得走不动，就知道你肯定是刚来的，不知道这里可以免费领黑面饼的事情。”
    她干瘦的小手捧着脸，“我和妈妈去过很多地方，只有九号城，是最安全的！
    这里没有人吃人，也没有人会有看红烧肉的眼神看我，对了，你吃过红烧肉吗？
    我妈妈说红烧肉可好吃了，可是我没吃过，我觉得黑甲虫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肉！”
    她说着，又从口袋里抓出一只黑甲虫，塞进嘴里，就跟吃刺身似的。
    这一只黑甲虫有些大，嘴巴包不住，淡绿色的汁液随着她咀嚼的动作从嘴角流出来，她又赶紧伸舌头舔了舔。
    不算明亮的月光倾泻在大地上，给光秃秃的地面也裹上一层霜。
    小女孩儿满意的眯着眼睛，一边嚼黑甲虫，一边吃力的啃着黑面饼，衣衫褴褛，可是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你母亲呢？”
    “我妈妈在工坊做工，一个月有五颗晶核呢！”她张开脏兮兮的小手，夸张的比划着。
    “领工资的那天，我们就能吃到粗粮馒头，还有鸡蛋！你吃过鸡蛋吗？嫩嫩的，滑滑的，可好吃了！”
    “我告诉你，你来到九号城可算是来对了，以后都不会饿死了！真希望这里永远都不会被丧尸占领啊！”
    她喋喋不休，像是一只聒噪的小猴子。
    小姑娘临走时，咧着豁口的大门牙，凶神恶煞的交代她，“老太婆，你别乱跑，就待在这里，明天早上我带你去排队领黑面饼！”
    “你要是乱跑，我找不到你了，你就不知道去哪里领黑面饼，会被饿死的！饿死很惨的！”
    她像是吓唬小孩儿一样，凶巴巴的看着眼前的老太婆。
    她不能把人带回家，因为不确定这老太婆是不是好人，把未知的风险带回家里，会伤害妈妈。
    末日里，自保是基本守则。
    可是妈妈也说过，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如果选择彻底沉入黑暗，那么未来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要找到自己的方向，她不想当一个坏人，也不想当一个傻子，那就当一个凶巴巴的人吧。
    这样别人就不会觉得她好相处蹬鼻子上脸了。
    小姑娘用力摆出自己最狰狞的表情，眼看把那老太太吓唬的脸色发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跑，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个时间，妈妈该下班了，她要去接妈妈。
    望着那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姜尤握着黑面饼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把这块饼吃下去。
    实验室里的实验体和外面的幸存者，对于九号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无所谓谁对谁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姜尤叹了口气，看来她终究不是个合格的反派。
    九号城的自爆按钮，不该由她来启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