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呀？”程静暖打着哈欠坐起身，她揉了揉还迷朦的眼，接着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你稍微等我一下哦，我要换下衣服再洗个脸。”
    “……好。”尹优优还以为自己会被拒绝，毕竟她刚硬生生把人家从睡梦中喊醒。没想到程静暖一点起床气也没有，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歉疚，“谢谢你啊，小暖。”
    “这有什么好谢的，正好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点好的补补吧哈哈哈哈。”
    尹优优看着背对自己在换衣服的程静暖，绞着手指一脸的为难犹豫：“嗯……小暖，其实晚上我们部门要聚餐……”
    程静暖闻言转头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尹优优，说道：“那没事呀，晚饭我自己吃也行。”
    尹优优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聚餐，就是……”
    “哦哦！”程静暖打断尹优优，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懂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是不是，也不是钱的事——这钱我来出！就是、就是……”尹优优“就是”了半天也没下文。
    程静暖不明所以的挠挠头，她观察了下尹优优的表情，见对方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便安慰道：“优优，有我能帮你做的吗？没关系，你可以和我说。”
    这话一说完，尹优优眼睛瞬间就湿润了，她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在灯光的映照下含泪的小鹿眼更显楚楚可怜。
    程静暖手忙脚乱的给人递纸巾，搬椅子让人坐下。
    “对、对不起，我也不想哭的，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我不知道该和谁说……”尹优优边擦眼泪边和程静暖倾诉自己的心事。
    她说得断断续续，但程静暖大概听明白了——文艺部的部长在“追求”她，可她不喜欢对方，她很苦恼。
    因这人总爱有事没事来找尹优优，每次都冠冕堂皇的说是要商量部门事宜，实际上就是利用职务之便骚扰她。
    起初他还只讲些废话，什么他家境如何，是怎么当上文艺部部长的，又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喜欢他但他一直守身如玉……尹优优一般就安静的听着，偶尔也敷衍的夸赞回应两句，哪知后来这人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了。
    她心里膈应，可碍于面子再加上胆子小，她不敢得罪人。只能在对方再来找她出去时，尽量推脱掉。
    可今天实在躲不过了，社团活动回来她本来想悄悄逃走的。奈何这人一直黏着她，还非要把她拉去聚餐，说大家都去就她不去，是不合群、不给他面子。
    “……我看他还叫人买了一箱啤酒，我怕万一到时我喝醉了……”尹优优话未说尽，她吸吸鼻子，泪眼汪汪的抬头瞅程静暖。
    接收到信号的程静暖安抚性地拍拍对方的肩膀，义愤填膺道：“不怕，我陪你去！”
    五花肉片在铁盘上发出滋滋声响，炙烤出的热油为肉片增添诱人色泽，令人看了不禁食指大动。
    对面聒噪的吹牛声直接被程静暖自动屏蔽，她眼睛一刻不错地盯着五花肉，待肉片烤熟的瞬间立马手疾眼快地夹走大半，只留下在烤盘边缘还未熟透的两三片肉。
    “快，趁热吃！”她分了一半肉到尹优优碗里，丝毫不在意对面人向她投射来的不满眼神，自顾自地夹起一筷子裹满蘸料的肉全炫进了嘴里。
    程静暖两边腮帮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她边嚼边竖起大拇指，圆眼亮晶晶的说道：“好吃！学长，你也吃啊，别客气——噯，那个牛肉放上来烤吧。”
    王翔皮笑肉不笑地推推眼镜，随后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这一下的音量不轻不重，刚好够对面坐着的两人听见，可程静暖和尹优优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他举起酒杯掩住自己不爽的表情，同时鄙夷愤恨的目光透过油腻泛黄的镜片落到程静暖身上。要照以往，早就有眼力见的部员把肉夹他碗里了，还会恭敬地给他倒满酒，哪轮得着他亲自在这边烤肉，而且还一块没吃上。
    最可恶的是，这死女人总隔在他和尹优优中间，坏他好事！
    即使心里气得直咬牙，王翔还是要在尹优优面前装出一副绅士、大度的模样——
    人没到手，他得忍住。
    “那你们多吃点，我今天就负责给你们烤啊，哈哈哈。”
    程静暖看着头发油到发亮、眼镜脏得灰蒙蒙一片，塌鼻子厚嘴唇又笑得一脸猥琐的王翔，在心里默默翻了个大白眼，毫不留情的吐槽他——人丑又爱装。
    “学长辛苦了！我们就不客气了哈～”程静暖笑道。
    她说不客气还真不客气了，烤好一盘她就拣走一盘。好的和尹优优分，烤焦的就留给王翔吃。
    尹优优在桌下扯了扯程静暖的衣摆，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看他气得脸都快绿了，不会有事吧？”
    “不要紧，是他自己说的么，只烤不吃。”
    “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吃瘪，哈哈哈。”
    “谁让他非要装呢，哈哈。”
    当两人正开心的咬耳朵时，两个男部员端着杯子，拎着啤酒瓶走过来拍马屁了。
    “部长，你人真好啊，还给优优和她朋友烤肉，我看你自己都没怎么吃吧。”
    “部长，像你这么会照顾人的男生已经不多见了。是吧，优优？”
    尹优优脸色僵硬尴尬的点了下头，没说话。
    王翔被这一通马屁拍得脸上又放晴了，他摆摆手，拿腔拿调的说道：“人家两个女孩子嘛，当然要照顾点。你们过来什么事？”
    部员甲：“我们来敬部长你一杯，这段时间承蒙你照顾了。”
    部员乙：“对对，部长你辛苦，我们敬你！”
    王翔：“哎，我是部长，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是要为大家谋福利、办事情的，不用谈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应该都应该。而且你们还是新生，很多地方不懂也正常，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行！”
    部员甲、乙：“是是是！”
    ……
    程静暖和尹优优看戏一样看这两个部员不停地在捧王翔臭脚，捧得王翔的塌鼻子都快翘破天花板了。看得正起劲儿时，她俩冷不防地被拉着要一起向王翔敬酒。
    “……我、我不会喝酒。”尹优优小声拒绝道。
    要的就是你不会喝！王翔眼里闪过一丝淫邪，他呵呵笑道：“优优，就喝一小杯，咱们也不多喝，意思意思就行。”
    部员甲、乙附和：“是啊是啊，就意思意思。”
    程静暖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尹优优。她端着杯子先站起身，冲三人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们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喝不了。要不我和优优就以茶代酒敬学长吧，总之这份心意和你们也是一样的。对吧，优优？”
    “嗯嗯，是的。”尹优优也赶紧起身表示赞同。
    王翔继续皮笑肉不笑，他粗短的手指摩挲着杯壁不接茬。有眼力见儿的部员甲、乙察觉到他不开心了，立马充当嘴替劝酒。
    “优优，你这就不对了，部长平时多照顾你啊，怎么连一杯酒也不愿意喝。”
    “对啊，一杯而已也不会醉。难得大家能聚在一起吃饭，你就不要扫兴了。”
    “来来来，把茶倒了，我给你们满上！”
    说着部员甲一伸手直接把她们的杯子抽走了，茶全倒进了垃圾桶内。
    程静暖生气，她余光瞥到笑容得意的王翔，恨不得照他那张猪脸来一拳！
    “你们……”
    斜插过来的一只壮硕手臂打断了程静暖的话，它一把夺过部员乙手中的啤酒瓶。几人的目光顺势望过去，只见来人魁梧健壮得好似一座小山般矗立在众人眼前。男生仰着头拿啤酒瓶对嘴吹，几秒钟啤酒就被喝了个精光。
    他偏头用衣服把嘴一擦，空酒瓶往桌上一放，沉声道：“还要喝吗？”
    他长了张非常标准的国字脸，寸头、浓眉大眼，身上的黑T被饱满的胸大肌撑得紧绷，似乎他稍稍用力就会撕裂开来，肱二头肌也粗壮得仿佛能一拳打晕一个小菜鸡。这样肌肉发达的身材配上一米九多的身高，着实让人感到十足的压迫气息。
    部员甲、乙纷纷被男生的气势震慑住，他俩同步的摇头，一句话不敢多说地溜走了，独留他们敬爱的部长大人自己去应对。
    王翔不着痕迹地咽了口口水，他心里也多少有些打怵。可周围几桌都是他部门的人，他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如果这个时候气势弱下来，那他岂不是一点面子也没有了，以后还怎么服众。
    于是他强撑着质问男生：“你、你谁啊？！”一开口结巴的颤音仍是出卖了他。
    程静暖和尹优优也仰头呆呆地看着男生。
    程：好高，好壮，应该能把王翔这个猥琐男摁在地上打成猪头吧？
    尹：……好帅啊。
    男生瞪着王翔，态度同样很不客气：“你管我是谁！三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小女孩很爷们吗？！有种和我喝！”
    “你！”王翔不敢应。  他指着男生鼻子，试图拿官威压人，“你哪个部门的？你部长是谁？！”
    程静暖嫌弃的眼神射了过去。
    “把你的猪蹄放下来，不然老子给你掰断咯！”男生不把王翔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居高临下地警告道。
    王翔：“……”默默收回手指。
    “大熊。”轻缓醇厚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比大熊略矮几公分的男生从他身后出现。
    “季彦哥！？”看着面前眼熟的脸孔，程静暖惊喜的喊道。
    季彦墨黑的眼眸波澜不惊地扫过程静暖，他表现得似对两人的相遇一点也不意外，语气更是平常到两人好像昨天才见过面般：“嗯。我们要走了，你们走不走？”
    “啊？哦哦，走！”
    程静暖拉着尹优优跟在季彦和大熊后面出了烤肉店，王翔脸色青红相交的立在原地，屁也不敢放一个。
    “好巧啊，季彦哥，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季彦睨了眼小跑上来的程静暖和尹优优，刻意放慢了脚步和她们并排走着。面对程静暖的搭话，他仍旧没什么太大反应，只点了点头。
    “你边上是你朋友吗？你们晚上也在这里吃烤肉啊？好神奇，来的时候我居然没发现你。”程静暖笑意盈盈的说了一串，季彦还是只点点头。
    她将目光投向大熊，向他道谢：“大熊哥，刚才谢谢你帮我们解围哈。你好厉害啊，把他们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哈哈哈！”
    大熊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幸亏这条路上的路灯不是很亮，没人能看清他小麦色脸上的红晕。
    “不客气。”他简短地回应道。
    程静暖心想这两人不愧是朋友，都很惜字如金啊。
    四人并排而行，一路上只有程静暖在说话，另外三人不知为何一个比一个沉默。到学校东门时，程静暖朝季彦和大熊挥挥手，笑道：“谢谢你们送我们回来，再见。”
    季彦偏头看她，说道：“我们也到了。”
    “？”程静暖再次被惊到，她微微瞪大了双眼看季彦，“你们也在这里读书？”
    “嗯。大二，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系。”
    “……学长好。”
    季彦对程静暖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没关系，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喊我——这是我室友，熊壮。”
    这名字，取得确实很贴合人物形象……程静暖心里忍不住感叹道，但她面上不显，神色如常的说道：“熊学长，你好，我叫程静暖，这是……”
    “尹优优！”尹优优蓦地出声，她娇羞得抬头瞧了一眼熊壮，又飞快地垂下头，细声细气的说道，“今天，谢、谢谢你，熊学长。”
    鲜少和女生说话相处的熊壮有些拘谨和难为情，他绷着张红脸回道：“不客气。”
    他们正好走到女生宿舍楼底下，程静暖笑着说道：“这回是真到了，哈哈！季彦哥，有空常联系啊。”
    “……你不是把我删了吗？”
    “啊？”程静暖傻眼，“我我有吗？”她慌乱又尴尬的掏出手机翻找——真删了……什么时候啊，完全不记得了……
    “有。”季彦点开和程静暖的对话框拿给她看，“6月底我有发消息给你。”
    “……”程静暖盯着消息前端那个红色的感叹号看了一会儿，感觉后背都冒出冷汗了，“呃，我我可能，不小心误删了吧？”
    季彦收回手机，他无所谓的点点头，又向程静暖抛出一个炸弹：“那看来你也忘了高考完要教我抓娃娃这件事了。”
    “……呃，这这……”程静暖后背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走了。”季彦摆摆手，很潇洒地转身就走。
    ……
    晚上，程静暖洗漱完和原弈躺在床上视频聊天时，她把今天聚餐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想到王翔那张倒胃口的嘴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已经成功变成我第二讨厌的人了！”
    “那你第一讨厌的是谁？”
    “杨威！”
    原弈笑笑，又问道：“那你第一喜欢的是谁？”
    程静暖眨眨眼，有些害羞道：“你呀。”
    “我是谁？”
    “……原弈呀。”
    原弈低低的轻笑声在耳机里显得格外清晰，听得程静暖心也酥麻麻的。她轻咳两声，继续刚才的话题：“你知道帮我们解围的那个学长，他室友是谁吗？你绝对想不到！”
    “暖暖，我要去上课了。”
    程静暖愣了半秒，赶紧应道：“好的，你先上课，明天聊呀。”
    “嗯。早点睡，宝贝。晚安。”
    “晚安。”
    程静暖看着渐渐熄灭的屏幕，心里感到有那么一刻的失落和孤单。
    信息提示音响了一声，她打开查看，是原弈发过来的。
    ［我第一喜欢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