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义气
听到鲁秀这种狂悖的话,纵使众人有些微醺甚至部分人已经酒醉,却也都纷纷清醒过来。
“将军慎言,不可随意评论皇上。”
“我呸,咱们这些人每天给他做牛做马似的卖命,他有几时把咱们真正当过他自己的臣子。我们营中的将士薪俸只有人家自己荆州本部兵马的一半,粮草也时不时的拖欠,咱们这些人就跟后娘养的似的。”鲁秀根本不理会周围人的劝谏,把酒碗一摔愤愤不平的说道。
众人表面上有些小心但是心里却已经在鲁秀话语的挑动下有些激动了,毕竟那鲁秀说的话可是一字不假,刘义宣继位以来的这些天他们真还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而且不仅仅是待遇不好,那些在荆州本地的官员也处处瞧不起他们,心中早就憋着一股火了。
不过如果刘义宣听到这话心里肯定会委屈,毕竟这其实也不能完全怨他,毕竟荆州内的世家大族处处不配合他,根本征集不了多少钱粮,还要供给前线的数万大军。剩下的也肯定要优先供给他荆州的官吏军队,不然这些手下的见钱眼开之辈早就要过去投奔刘寒了。
但是这些他们是不知道的,他们也不会在乎刘义宣难不难,毕竟到底都是军中出身的苦命人,凭什么为他着想?
正当众人跟着鲁爽一起愤懑不平时,营在士卒忽的来报,说是有旨意过来。众人以为是终于要发军饷,心情终于开始有些振奋起来,只有鲁秀大概猜到了旨意,一脸愁容的出去接旨。
“鲁将军,跪受旨意,你还站着作甚呢?”
张畅一脸不屑的拿着旨意嘲讽道。
“末将身穿甲胄不便下跪行礼,还请长史见谅。”
“你就不能脱下甲胄行礼吗?”张畅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地主呼唤奴仆一般。
“张畅,你莫要太过分,这里是在军营,哪里有随意脱下甲胄的道理!”鲁秀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勃然大怒,借着三分酒意怒斥道。
“呦,鲁将军还喝了酒啊,这军中什么时候允许你们随意饮酒了?若是你不脱下甲胄好好接旨,咱就奏报皇上解除你的兵权!”张畅嗅了嗅他身上的酒味,叉着腰得意洋洋的威胁道。
鲁秀瞪了他一眼,也情知是被抓到了把柄,只能强压心中的怒气回到营中,重新换了一身便服出来接旨。
“征虏将军鲁秀接旨,命你即刻领本部兵马沿长江西进,攻打雍州刺史朱修之,安定后方,钦此。”
“什么?”鲁秀半是疑惑半是愤怒的问道。
“我手下兵马不过三千余众,那朱修之麾下恐怕一万不止,这不是让我带着儿郎们去送死吗?”
张畅连看都不看鲁秀一眼,轻蔑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要抗旨吗?”
“我……”鲁秀本想反驳,却意识到自己寄人篱下,若是现在就撕破脸恐怕兵权都没了,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臣接旨。”
鲁秀吐出了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他对那刘义宣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算你识相,收拾收拾兵马军械就动身吧。”说完张畅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鲁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鲁秀接旨之时身后的军将也都掀开帐篷的一角偷偷往外看,也是个个怒火中烧,恨不得冲出去将那张畅给砍了。
回到营中,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痛骂张畅和朝廷。
“鲁将军,刚才是咱们不对,没想到这刘义宣如此不讲道理,俺们替他做牛做马,响钱不发足不说,临了竟然让俺们兄弟全都去送死。”
“就是,就是,不如反了那狗娘养的,咱们投陛下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绪高涨,甚至有些人说出了直接带兵把刘义宣刘骏都灭了,让鲁秀做皇帝的话来。可众人却一直没发现鲁秀正一言不发的坐着,面色阴沉。
看着众人愈发荒唐,鲁秀终于忍不住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案,众人一时被吓得不轻,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说这些跟荆州这位陛下打的,跟京城那位陛下打的你们脑子都是进了水吗,我要能打赢那就是千古第一名将,何须要在这里受这些鸟气。”
鲁秀双脚架在倒塌的桌案上,背靠着椅子冷冷说道。
“那些叫我投靠刘骏的,你们仔细算算咱们从出仕北魏到现在到南谯王帐下,咱们反了几回水,这天下还有多少人会相信咱们。到时候刘骏面上招降了咱们,回头把俺们全给砍了又如何。”
“赵五,给俺拿酒来!”鲁秀看向一旁的牙将呦呵了一句,扭过头来朝着已经低下头的众人继续说道。
“而且别人不知道,俺还不了解你们,一路走来不都是想给自己谋富贵,可有几人替过俺想想,俺哥哥还在前线呢,我要是反了他该如何处处?”
说着,接过了递来的酒碗一饮而尽,寻了块破布擦了擦身上冒出的热汗,声音却又重新沉了下去。
“但是说到底,俺还是舍不得你们,从北魏你们就一直跟着俺,真要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候,咱情愿豁出性命保你们平安。”
“将军!”众人脸上的恐惧此时已经全部化作了泪水汩汩的流了下来。
老实说,鲁秀这个人想要成为一个好人很难,毕竟他反水了那么多次,和忠臣二字绝对不沾边。
但是平心而论而言,鲁秀绝对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十多年来对他们一直都是恩重如山,从来没有负过他们。在他们眼里,刘邵也好,刘义宣也好,刘寒也罢,谁做皇帝对他们而言都不重要,因为他们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但是鲁秀会。
鲁秀摇了摇头,在众人的瞩目下向营外走出,临到门口,回头对着众人轻飘飘的说道。
“都愣着干嘛,收拾东西准备出征了,往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