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削皮刀风波
洗菜的女人疑问地看着小包,说:葫芦瓜不用削皮的。
小包被彻底打败了。说:这是我设计发明的,小赵叔叔帮我制造的。你就试试吧,你可以拿回去留着自己用。
小包从大盆里拿个小的西葫芦,他的手小,大的拿不了。拉了几下,看效果不错,就开始卖萌:阿姨,你看,1-2-3-4-5-6-7,多瑞米发唆拉西,我的小刀不稀奇,就是一块小铁皮,能削苹果能削梨,能削葫芦西瓜皮。
正在淘米蒸饭的师傅听见了,走过来看,小包更来劲了:不削手不削肉,专削萝卜和土豆。能削皮儿,能剜根儿,想要多深有多深。
更多的厨房师傅围过来,小包继续刮着皮:你不用菜板不用刀, 削皮同样有绝招。 它不烧油, 也不用电, 人人会用好方便, 上至老人九十九, 下到九岁小朋友,用它削皮快又好, 包你用了离不了, 不用十年用八年,又省时间又省钱。 要吃土豆先削皮, 冬削苹果夏削梨, 陕西苹果南阳梨, 就用咱小刀来削皮。
这下好了,连炒菜师傅也过来看热闹,卖饭票窗口的小姑娘闻讯也跑步来了。食堂里女性居多,一个个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还跟别人模仿学着。这边笑声惊动门外汽水站的工人,也来围观。小包看差不多了,从旁边菜堆里拿一个白萝卜,扬了扬手,说:我还要搞试验。一溜烟跑了。
围观者议论纷纷,有人说见过这孩子来吃饭,那个说不知道是谁家孩子这么逗?汽水站的师傅听了洗菜师傅的模仿,说:是加热车间的。
小包回到休息室,只口不提刚才食堂里的事,拿着萝卜开始划拉,众人一看,厚薄一致,又快又轻松,是个好东西啊,就来了兴致。下班时,人手一个,小包书包里装了三个。
第二天是星期天,是五月二号,工厂里的维修就要结束了,近期要开工,包爸仍然要加班,小包跟着来厂里。
一看杨伯伯办公室开门了,就进去,拿出昨天做的削皮刀说:“杨伯伯,你看看,我昨天的小发明,食堂是阿姨用了,效果很好,给你一个,回去叫杨妈妈用,再检查下效果。”
“喝!还是小发明家啊!”杨叔叔乐呵呵地接过去,看了看,很粗糙的木柄上还有毛刺,铁皮的切割面不是多圆滑,正在看呢,电话响起来。小包连忙退出去。
接完电话,杨苪安摸着下巴,考虑了一回,笑了笑,起身喊:小包,跟我出去一趟。包爸刚换上工作服,正和师傅杨国忠说着话,闻听主任叫儿子,以为闯了祸,就出来看。杨主任笑了笑说:老包,后勤部指名要见你儿子,小发明家。小赵来了叫他去厂部办公楼找我。
小包怕爸爸担心,就把第三把小刀交给杨师祖。说,就是这!
小包第一次来厂部办公楼,灰色的水泥三层楼,到处落满灰尘。小包跟着杨主任直接上二楼厂长办公室。说:“厂长!人我领来了!”
厂长满脸失望:怎么会是这么小的孩子?但还是很快稳定情绪,努力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上几年级?”
小包知道该表现一下了,下学期的学籍和妈妈妹妹的户口迁移的事就看今天的表现了。很镇定地说:“厂长伯伯好!我叫包亚伦,今年十岁,在武钢六小读五年级。我爸爸叫包景联,加热车间工人。我还告诉你,上星期我是三年级,这星期是五年级,下学期就升初中了。”
厂长询问的目光看向杨主任。老杨笑了下说:这小子跳级了,从三年级直接跳到五年级,听说中段考试,同样时间里做了两个班试卷,两个班级都是满分。上星期还救了蔡居钟。
啊!那个搞算式计算救小蔡的就是你小子?厂长很惊讶。
这次小包没有做声。成绩不能挂在嘴上。
说说吧!昨天你在食堂里唱的顺口溜很不错哦!厂长老婆是食堂管理员,回家说加热车间的一个孩子唱得很新奇的顺口溜,还发明制作一个小削皮刀,很好用。勾起厂长兴趣。
还有这事?老杨也没听说还有顺口溜的事,就叫小包再唱一遍。
小包忸怩起来,昨天是顺口开河,今天还要回放?实际是在想哪些词不该出现?这时,厂党委书记进来,小赵叔叔也来了。老乡李继广,这个车间主任也来厂部办事。一看小包在此,伸头打听什么事儿?
小包开始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一二三四五六七,多瑞米发唆拉西,我这小刀不稀奇,就是一块小铁皮,能削苹果能削梨,能削葫芦西瓜皮。不用菜板不用刀, 削皮同样有绝招。 它不烧油, 也不用电, 人人会用好方便, 上至老人九十九, 下到九岁小朋友,用它削皮快又好, 包你用了离不了, 不用十年用八年,又省时间又省钱。
书记瞪大眼睛,厂长也伸头细听,小赵早已无声地咧嘴,咧到耳后根去了。老乡李继广招手,厂长办公室门外围来一班人员,财务部的戴眼镜女会计眼镜都挤掉了。
小包越唱越麻溜,哥们儿就是要无拘无束,潇潇洒洒活一回。
要吃土豆先削皮, 冬削苹果夏削梨, 陕西苹果南阳梨, 就用咱小刀来削皮。不削手不削肉,专削萝卜和土豆。能削皮儿,能剜根儿,想要多深有多深... ...
小包唱完了,掌声响起的时候,小赵首先跑了,他要回休息室报告新闻。书记问厂长:谁家的孩子?
厂长说:加热包景联的儿子。
书记问小包:“几年级了?学习怎么样啊?”
杨苪安抢先回答:“这星期从三年级跳到五年级,现在正在看杨志的初中课本。”
书记迷糊了。这都说的是什么呀?杨主任说:小包,你自己能回去吗?
小包连连点头,“我能回去,伯伯们再见!”欢快地走向楼梯。
昨晚吃饭时,就有食堂师傅互相指指点点小包,小包怕包爸知道,低头躲着走。没想到,今天一早就东窗事发了,还在办公室搞了一场实况演播。
中午吃饭时,小包觉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走哪都有人笑着打招呼。最不济,也有人唱一句:一二三四五六七,多瑞米发唆拉西。
小包感觉,连带包爸也出名了,午饭和晚饭的菜明显比之前打得多。
星期一的时候,小包一进校门,小纪就在等着,他这星期是上午上课。小纪神神秘秘地见了小包,伸出大拇指,点个赞,转头笑嘻嘻地唱着跑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多瑞米发唆拉西。
即使是这个纯真年代,干部还是有些特权的。比如,厂长和书记还有校长,就住在九街坊的公寓单元套房里。那里相对更幽静,干净一些,服务产业也多一些。小包和爸爸到那个公寓的理发店理发,每人只收五分钱。而在建七街边理发,则要收一毛五。
说起来也是巧合,公寓中间的绿化广场上,人们也在谈论一二三四五六七,多瑞米发唆拉西。厂长和校长相邻的楼房,一起看象棋时就拉上了话,二人本就认识,互相通气,就就得小包太有意思了。校长打听了小包的家庭情况,决定家访。
包爸和儿子的相处时间加起来没有一年,每年就是春节或放假回去几天探亲。儿子的性格变化他认为就该是这样,他还在自我催眠,要慢慢适应和儿子相处。这次,他要确定一下儿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问:你是从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小包很无辜地说,看书多了,就会自编了。
再回答一次,你还有一次机会!包爸恼怒了,小包也感觉到爸爸语气的威严要是因此挨了打,小纪还不笑死。在梁露面前也面上无光啊!于是就老实交代:跟大老闷儿学的。
大老闷儿大号叫包提伦,是老家北包寨的农民,比包爸年长,小包叫大哥,和包月伦一个庄的。大老闷儿年少时也念过几天书,跟游医学过几天,识得一些草药,在家劳动期间,趁农闲逢集,经常在街上摆摊,卖弄一下。他没有老婆,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油嘴滑舌,说话出口成章,见了娘们,低级下流的荤话更是滔滔不绝。有些话还真能叫人回味无穷。
小包说出大老闷儿这个人,包爸就觉得不奇怪了。训斥道:以后少搞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好好学习才是正理!小包连连答应。
星期二下午放学的时候,校长把小包叫到办公室,问了些话:“包亚伦同学,五年级的课程没有觉得压力吧?听说你在学习初中课本?还搞了个发明创造?”
小包连忙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包着的削皮刀,“报告校长,就是这个,我和小赵叔叔做了几个,这个就送给您了,回家你检验一下,给个改进意见。我确实在看初中课本,已经在看初中二年级课本了,学习方面,感觉还行!”
什么叫还行?校长感到跟不上形势了。就接过削皮刀,看了一下,说:“你还搞了个顺口溜,听说很受欢迎,能不能给伯伯念一遍啊!啊!我叫张骏安,以后你叫我张伯伯就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包不能拒绝,叫了一声:张伯伯好!还鞠了个躬,从办公桌上拿一本书,卷起来,当做道具萝卜,用削皮刀在上面一下一下划拉,开始念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