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五 一股清流
一开始,耗油伶遛绝对是草根联赛的一股清流。甚至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一股清流。
不是说他们的实力独树一帜,而是他们对于足球的态度。对这个世界的大多数有实力的球队来说,足球就是套现的工具,你卖力踢赢对手,天命就给你钱,赢得多拿得多。大家都别装,谁不爱钱,不管乱世盛世,钱总是有用的,看到你觉得远不如自己的人大把大把钞票你也会慌。
耗油伶遛就不慌。成军的时候就不差钱——每个人都不差钱。大便这些人酸溜溜提到的豪车那是人家踢球前有的,可不是踢球赚的。之所以成立这支球队,那是因为喜欢。喜欢足球,更喜欢一起踢足球。
卫佳皇初见他们,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亲切,便是为此。当年19中校队的诸位在没想到出道这回事,没有女神声援的时候,在枯燥乏味的训练折磨下仍然乐在其中,不就是因为喜欢踢球,喜欢和这些人一起踢下去么?
只是后来长大了,逐渐就有了袁茵,卫佳皇这样的叛徒。既然踢球不能当饭吃,那我凭什么还要踢下去?现在好了,你可以把踢球当饭,前提你踢球要赢。那输赢不是最简单的事吗?
耗油伶遛则不同,我有饭吃,我养得起我的爱好。踢球不为输赢只为喜欢。
后盾追赶旧世界想来不是没赢过比耗油伶遛更强的对手。但是赢和赢是不一样的。事先申明赢球是饭,你要想以弱胜强就很难了。
旧世界单纯一些,大家划下道来,说切磋一下武艺。打着打着,你冷不丁夹带一点私货,老师傅一个不防退了半步,然后你抱拳说承让,老师傅吃了暗亏也不好说什么。这世界不同,事先就申明了这是打劫来的,越弱的强盗赚得越多。你这要是赢了半招,老师傅把血吞了也要把你干掉。
钱钱钱,命相连,打我的主意,门都没有!
事实上,下克上最难的一点是上面动真格了,下面就怂了。
所以后盾追赶也是一个异类。不能说是清流,就像他们自嘲的那样,沾满了泥,骨子里就散发着泥腿子的味道。他们踢球肯定是冲着钱来,也不全是,毕竟还是喜欢。虽然他们养不起爱好,但挡不住从小喜欢。所以这球踢的是乱七八糟,但也有独特的风味。本来是没有什么自信的,踢球的圈子虽然很小,不论职业业余? 从小就活在鄙视链的底层。直到开始赢球。
赢了就有了自信,原来这样也行。赢虽然在旧世界不是饭? 但正因为赢? 每个人才能坚持下去。所以每个人都喜欢赢,而且对赢很执着。因为赢才能证明被世人看清的自己,那不可否定的存在价值。
虽然赢现在足以养活自己? 但是后盾追赶追求胜利的执念只是因为想赢而已。
耗油伶遛只是想踢球。不参加城市超级联赛的原因是没有意思。
有人问过:“为什么没有意思?”
“打不出来自己的东西? 有意思吗?”
大家纷纷点头:“也是? 都想到钱,动不动就乱来,确实没意思。”
小凉一锤定音:“去草根联赛吧!”
温水煮青蛙的调调,让别人觉得很没意思。
耗油伶遛,你到底行不行啊?就这也想打城超?
耗油伶遛人自己也想笑:本来就没想打城超啊。
耗油伶遛? 可是一支娱乐出汗队呢!
那一晚? 小凉在群里问:d460想和我们明天上午踢一场? 大家有档期吗?
大家很奇怪:明天?他们和我们的比赛不是周中吗?明天不是踢旧事香甜吗?
小凉大概说了下原委? 就问:如何,接不接?
大家交换了意见? 觉得一天能打两场蛮心动的,就是档期上有冲突。本来打旧事香甜这场人员就不是很充足? 大家是调整了档期的? 如果上午要踢,11人都不够。但是有些人两场都能踢,于是他们积极地游说其他人。最后大家重新调整了档期,东拼西凑下上午没问题了,至于下午应该能保证有11个人。
小凉拍板:就这么定了,一天双赛!
在六圣看来,耗油伶遛不过是一支有着半吊子行为规范的草根强队。骨子里只是草根强队,用了点练家子的路数欺负下乱糟糟的纯素人倒也没差什么,最重要的个人能力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遇上打了专娃补丁的强素人球队旧事香甜,那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打法将导致他们的联赛首败。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一天双赛就是作死了,这11个先发每个在d460的比赛里超水平发挥,过度兴奋,欠下的债正好在这场还,现在你们的实际战力不一定打得过草根没有派队呢!所以六圣毫不犹豫给了18的胜负系数。
其实,耗油伶遛也真是冤枉,打d460破功当然不是因为超水平发挥,那就是兴奋,想到一天能在一起踢两场,虽然不是全员,按耐不住的高兴。
这一高兴,温水没了,温度一上去变成热水,d460就受不了了。
等到和旧事香甜开球前,听第四裁判那一念胜负系数,热水变成了开水。
什么?18?就这么笃定我们赢不了?什么天命?瞎了你的狗眼!
这真是命运的安排,事先小凉就想好了,最艰苦的第二场要留最强的11个人。
最强的11人往往是最好胜的11人。喜欢踢球的人不喜欢赢球?那怎么可能?
虽然一天双赛,虽然天算也买了旧事香甜的马,耗油伶遛他们自己可没想过输。判断耗油伶遛会输的天算把这点也考虑进去了,唯独不能算自己那个叫做六圣的队友。
结果不但把他们归到了不被看好的弱队档,还给了18这么极具羞辱性的数字。
那天的喊话是节拍器来的,其他要早退给大名单凑数的群演留下来烘托气氛。
节拍器说:“有钱不赚是白痴!”
就有了b组最令人震惊的惨案。
赛后,耗油伶遛聚了一次。
大名单的群演虽然一分钟没上还是有钱拿,而且还不少。不差钱,有钱拿还是高兴的。
小凉说:“没意思。”
大家细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可是城超也没意思啊。
小凉食指向天:“到更上面去。和真正的强队比划。”
大家不解:城超就是天花板了啊。职业联赛大家又打不了。
“明年的屠龙杯预赛福都1024强赛,我们到那里去!赢了就可以和城超冠军平起平坐了!”
大家心向往之。从那个时候,耗油伶遛有了根本性转变,他们不再隐藏实力,很多人的上场时间开始锐减。这个时候大便抛来了橄榄枝:“草根有个队长差人,如果水比赛,你懂的。有没有办法援助他们?”
小凉很是奇怪:找了妓女还差,那么不喜欢踢球还加入球队干什么?想赚钱的话,人都凑不够的队也想赢吗?那个队长也是,找什么正经工作不好,把希望赌在这上面?
成熟的社会人口里不一,嘴上问:“差几个?”
“差一个队。”
就有了和草根没有派队的那一战。
朴鹫他们酷爱钻研规则的漏洞,却不知道还有一条冷门规则。
一个球队的先发队员如果全部来自另一支球队的支援,只要这另一支球队发出申请,被支援单位的获胜积分将被支援单位获得。
获胜积分就是拿来在屠龙被外围赛分赛区候选球队实力榜上争名次用的。决定了要去看看上面的风光,小凉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条规则。
事成之后,红红对小凉千恩万谢,小凉微微一笑:“以后有这种事还找我们!不用客气!”
红红点头,心想: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这帮人这么恨钱!可惜啊,我现在有散苏了。
打了申请,耗油伶遛人都巴巴地到实力榜上看,名次不重要——反正五位数,关键是积分。
赢一场草根联赛的积分虽然不多,但是有总比没有好。都记得之前的分数,从小数点后开始数。
然后,大家放心了: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应该常做!一举两得,不但能刷分,还能以战养战——要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能拘泥于草根!
那种不自量力打高水平联赛快散架的队伍应该有很多,就是他们了!比足球妓女更优秀的是,我们是团队输出!
在此之前,草根联赛也没几轮了,先拿下他吧!拿下这个冠军!
因为要告别,后面几轮用上了自己最真实的形态。
然后,这是最后一次进攻机会。到了这个时候,有队员松懈下来,羞耻感乘虚而入:连这么一个草根队伍都赢不了,还怎么往上爬啊!
双方门将在同一个禁区里挥手,梁山在喊话,耗油伶遛的那位在要球。
节拍器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平稳地出球。
那弧线平稳而优雅,一如他常态下的球风,紧跟着他一反常态地用最快的速度地离开了角旗。
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决定要快,要迫近变数最大的地方,才有希望阻止变数朝不能进球的方向发展。
变数最大的地方在禁区里面。
他朝那里加速,没有羞耻感,只是更加坚定地告诉自己:一定要赢!
旁观的不少人又开始后悔:我不该隔那么远吧?这不是要错过绝杀吗?关键这个地方一个人都没有,连门将都去了。
后盾追赶阵营都在喊:“干净啊!”
你是想干净,那也得抢着扫把啊。
这时候耗油伶遛也不会按部就班朝外面顶了,都想着就地解决。
没有追赶,也没有后盾,只有危机,还有肉盾。
看到禁区内人仰马翻,卫佳皇大为震惊。
垚子也很震惊。他没想到明明是这么剧烈的事故现场,场上这么多高音喇叭也没见谁吭一声,关键的是真没有犯规,一个都没有。他本来想用旧世界的服务哨技巧,随便拿一个不规则动作开刀,结束比赛,吹一个皆大欢喜的平局,可是竟然吹不出来。
这不是职业比赛,你们能做到这种程度?
是,你耗油伶遛输不起我可以理解,毕竟后盾追赶差你们那么多。问题是输不起的人不应该恼羞成怒吗?你们怎么能这么沉稳呢?
再焦灼的场面也得有个结束,球突出重围——确切地说是被一个粉衫人撞出重围。
后盾人欢呼雀跃:“大批威武!”
七姑娘吊带银魔三个人没有放松警惕,异口同声道:“一脚啊!”
垚子哨已经在嘴里,一脚出去比赛肯定结束。
半高球速度不慢,有一定操作难度,但如果直接一脚,只要踢正部位,一定能确保高飞,飞得既高且远。
稍微迟钝的后盾人也看见了危险,惊呼:“小心!”
“有贼!”
还是个飞贼。小凉把整个身子扔了出去,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到底能不能封住他的解围,但是一定要去赌,只要挡下来,紧跟着自己的首发中卫一定能拿到球,就可以延续这波进攻了——至少不能让垚子鸣哨。
只见大便收起了似要扬起的右脚,抬起非惯用脚的左脚,把球停了下来。
这一停,小凉直摔了出去,后盾人急了:“不要耍火啊!”
小七破口大骂:“大批你rm想死了哇!”
幸福来得太突然,先发中卫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穿裆而过,大便把球趟得略大,绕得略远,先发中卫就算反应快点也拉不到。
这下所有人明白过来:他是真的想赢!空门啊!
门将还在禁区里,速度最快的摔倒在地,距离最近的还是背朝着他,那谁还能阻挡他?
这是要绝杀啊!
第一个声援的是银魔:“拿稳点再打!没的人——”
大家正准备跟上,便听到大便的惨呼。
矮小的身子被铲飞。
原来还是有人得,不幸的是他是耗油伶遛人。
行凶以后,脸色铁青的节拍器迅疾起身,不等鸣哨的垚子走近,垂头向场边走。
垚子冲他背影给了张红牌,然后吹响了之前还被小七他们当仙乐般期待的终场哨。
迟来的仙乐大家不再感冒,面对球场,百感交集。
小凉走向大便。
看到红牌,大便停止了翻滚,同时自我消音,听到终场哨,整个人就坐起来。
这其实从视觉上是连续性的动作。
小凉还是要问:“有没有事?”
“没有。”
小凉伸出手,大便握住,然后起身。
小凉看着大便说:“真是一场好比赛啊。”
大便笑了:“是啊。”
“下次再打过。”
大便笑着摇头:“不打了。要去打屠龙杯的豪门,小球会侥幸逼平足够吹一辈子了,不敢自取其辱。”
小凉没好气笑道:“装!有种不要在1024强赛让我看到你们!”
大便心里直嘀咕:1024强赛吗?够呛啊!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人只能管住自己不认怂,机会它不出现,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小凉不禁看了看场边的卫佳皇和扒了摸:说起屠龙杯,你们真的要参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