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俞乔故作镇定，收回视线：“孩子晚上要写作业，也没时间。”
    话音未落，人就转身走了。
    管羿还要追上去，俞乔握着手机猛地转身扬起：“你再跟着我，小心我打得你头破血流！”
    她那副凶巴巴随时要开干的架势，还真把管羿吓了一跳，停在原地没动了。
    俞乔坐上车，一脚油门，从他面前扬长而过。
    管羿呼吸着车尾气，目光沉沉地远送，直到消失不见……
    ————
    俞乔本以为自己态度够坚决了，管羿一个大男人，被这样对待肯定面子上挂不住，就该灰溜溜地走了。
    可谁知，她下午两点半回到公司楼下，居然看到他的车还在！
    她还在停车的功夫，管羿已经下车等在她必经之路上了。
    俞乔停好车，坐在车里好一会儿没推门下去。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在车里坐一下午，那他是不是会在外面等一下午？
    可微信不停地响，穆晚晴在催她，问她开会回不回来。
    工作在身，她无奈，还是鼓足勇气推门下车。
    不意外地，管羿看到她走来，也迎上两步，微笑开口：“我以为你要在车里坐到天黑。”
    俞乔看向他，满脸不耐烦，白眼翻上天，“管羿，你到底要干什么？”
    “俞乔，我是想告诉你，我跟林婉真的婚约会取消，但不是现在。”管羿本想约她吃饭，两人坐下来好好聊聊，再说这事。
    可是她根本不给机会，那只能现在直接说，抓重点就行了。
    俞乔脸色猝然僵住，眼眸都瞪大了些，看向他吃惊地问：“取消婚约？为什么？”
    “我们不爱对方。”
    “不爱你们订婚？”
    “她父亲中意我，而我家里这几年一直催……我也有结婚的需求，所以就——”
    管羿吞吞吐吐，眼神虽坚定地看着俞乔，可心里虚得很。
    他知道，这种说辞在俞乔面前也是极度不负责任的理由，也是减分项。
    果然，俞乔听完讥笑道：“几年不见，你渣得还真是清新脱俗了。不爱还跟人家订婚，稀里糊涂就打算步入婚姻，结果半路重逢了前女友，又跟狗皮膏药似的天天骚扰前女友——你都不怕这些行为传出去，被媒体一放大，你名声尽毁会连累公司？”
    管羿很清醒地说：“这些我也想过，可对比你……都无关紧要。”
    “打住！别往我身上推。”俞乔抬手，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如果我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这番操作没准儿还能把我迷一把，转身投入你的怀抱。可惜我早已经过了天真好骗的时候，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只会让我对你的印象更加糟糕。”
    说完这话，俞乔手机响起。
    她看了眼接通，同时侧身闪过男人：“回来了，就在楼下，马上上来。”
    管羿转身，盯着她的背影，眸底浓浓的沉郁，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分手的那段时日。
    本以为，他说清楚自己跟林婉真的关系，肯定会让俞乔稍稍回心转意一些。
    谁知，她还是不为所动。
    这次是真的慌了，看来俞乔是已经彻底走出了初恋，也彻底不爱他了……
    俞乔上楼开完会，端着杯子喝水，故作不经意地走到窗户前，垂眸往下看。
    想知道管羿走了没。
    谁料，竟一眼看到他的车还在！
    她瞬间气闷，心里把这人狠狠问候了一通！
    他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还是觉得他说自己会取消婚约，就能将她挽回？
    哼！
    男人这种生物，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么自信，什么时候能真正明白女人的心思？
    婚约会取消，那毕竟还没有取消——两人这时候纠缠不清，要是让那位林大小姐知道，找上门来把她当小三打骂一顿怎么办？
    而且就算他已经取消了，无缝衔接又跟前女友复合，让人家知道了也会觉得他俩早就暗度陈仓，还是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不管怎么算，这个男人都不应该再沾染。
    思忖一番后，俞乔给程旭渊发了条微信，让他下班后过来一起吃饭。
    那小伙子也精明，立刻询问：是不是你前夫又来骚扰你了？
    她懒得回，将手机扔在桌面上。
    一下午，她工作都没心思了，时不时偷瞄楼下，那辆车就跟焊在那个车位上似的，一动不动。
    臭男人，阴魂不散！
    到下班时间，同事们陆陆续续走了。
    穆晚晴经过时，见她还不走，敲了敲门问：“你不回去陪孩子？”
    “约了人，有事。”俞乔神秘一笑。
    穆晚晴大概知道她约了谁，无语地道：“我觉得你应该约个医生，去看看脑子。”
    俞乔：“……”
    等公司人走得差不多了，俞乔起身看向楼下，那车还在。
    她给程旭渊打电话，那边秒接，“姐，我快到了！我已经提前翘班了，路上堵车，没办法。”
    “行，知道了，我等会儿不开车，坐你车走。”
    “好！”
    挂了电话，俞乔收拾好东西，盯着楼下。
    等看到程旭渊的车后，她在微信上留了条语音，人便下楼。
    程旭渊开着辆十几万的代步车，普普通通，跟俞乔的大奔自然是没法比，但弟弟胜在年轻有朝气。
    停好车后，他推门下来，一眼就看到从写字楼里出来的俞乔，小跑步迎上去。
    “姐，你前夫在……”
    他话没说完，俞乔给他递了个眼色，小声提醒：“帮我拎包，然后挽着我。”
    小伙子愣了秒，很快反应过来，“噢噢”两声之后，接过她手里的包，顺便挽住她胳膊。
    虽然是演戏，可他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脸上的笑都羞涩起来。
    两人刚走下台阶，看到下车走来的管羿。
    “俞乔！”管羿叫住她，视线在情敌脸上划过一圈，满眼敌意。
    俞乔停下脚步，看向管羿，神色明显带着挑衅：“你怎么还没走啊？我男朋友来接我了，你这样纠缠会让我男朋友误会的。”
    程旭渊显然没想到他的情敌个子这么高！
    他本以为自己一米八算不错了，谁知道这家伙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
    他原本下午都琢磨好怎么“雄竞”了，现在一见面被对方的气场惊呆，什么都忘了。
    好在俞乔反应快，挽着他的手臂暗暗捏了把，他立刻回过神来，温柔地问：“亲……亲爱的，他是谁？”
    俞乔笑着介绍：“他是我前任，离开七年了又后悔，纠缠好几回了。”
    俞乔只能说“前任”，因为她跟程旭渊说的是前夫，可当着管羿本人的面，当然不能这么说。
    不然这两边瞒的谎话就暴露了。
    “不是离开七年才后悔，我一直都后悔，只是以前的我给不了你幸福……”管羿一点都不在乎情敌，视线锁定俞乔旁若无人的表白。
    “这位大哥，感情讲究个先来后到，俞乔已经跟我在一起了，你这样横插一脚不道德。”程旭渊终于支棱起来，没等俞乔提醒，就跟管羿硬刚。
    “大哥？”管羿不屑地笑了笑，“谁是你哥？你跟谁攀交情？”
    “你啊，你比我大几岁，自然是大哥。”程旭渊那个憨憨一本正经地回答。
    “……”俞乔憋着笑，差点没忍住。
    而这话对管羿来讲，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他本就被林婉真嫌弃过一次年龄了，没想到还在情敌这里受挫，面子里子都伤了。
    气氛尴尬地沉默了几秒，他忍了这口气，再次嘲讽：“你跟俞乔在一起图什么？想吃软饭？”
    他这话，明显是讽刺情敌开着辆小破车，就凭嘴巴甜，便想玩弄女性的感情。
    程旭渊一听这话脸色变了，他是憨，直、老实，但不代表没有血性。
    被人家当面侮辱，他立刻怒了，“你懂什么，我们之间——”
    俞乔没等他说完，扯了他一下阻止，而后看向管羿道：“我男朋友还年轻，他的未来有无限可能，谁不是从一无所有打拼出来的呢？管先生你不也是从穷学生起步？”
    “俞乔，我——”管羿盯着她，正要说话，俞乔又抢先开口打断，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起码，他对待感情认真负责，没有打着为我好的幌子，单方面决定我们的关系。”
    管羿嘴巴刚张，听她抢先说完这话，脸色又暗淡下来。
    这冷嘲热讽，真比巴掌甩在人脸上还痛。
    “没话说了吧，管先生？”俞乔淡淡一笑，挽着程旭渊的手臂，恢复温柔，“我们走吧。”
    两人擦身而过，俞乔坐上程旭渊的车，在管羿的目送中，扬长而去。
    俞乔坐在副驾，从后视镜中看着渐渐远离的身影，神色渐渐放松，变淡。
    程旭渊看了她几眼，低声道：“他好像确实还爱着你……而且，他事业做得不错吧，我看着他有点眼熟……”
    毕竟男人对车的关注度高一些，而管羿公司旗下最近推出的新能源车，引起不小的轰动，管羿做为幕后大老板，虽不是直接宣传和卖车的主力——但也曾在一些场合接受过采访。
    俞乔没想过隐瞒，状似不经意地道：“他是羿昇集团创始人，管羿。”
    “真是他！”程旭渊大吃一惊，回头看了俞乔一眼，激动地说，“姐，你深藏不露啊，前夫居然是商业传奇大佬！管总居然离过婚？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俞乔瞪眼看着他，提醒：“你给我好好开车，激动个什么劲儿！”
    “噢噢，好的，”程旭渊点点头，继续说，“我刚还以为看错人了，不敢说，没想到真是。那你们为什么离婚啊？他现在挽回你，你又为什么不答应啊？他那样的身价——”
    俞乔叹息了声，没想到管羿的名气这么大，居然会让程旭渊一眼认出来。
    “其实……他不是我前夫，只是前男友而已，我们是大学校园情侣，毕业后一起去了我家那边工作，原本感情挺好，有很明确的奋斗目标，对未来生活也有很清晰的规划。”
    “后来，我带他正式见了我父母，本以为那是我们感情稳定的象征，谁知见完父母没多久，他就跟我提分手了。当时他给我的理由是，他家里太穷，父母年龄又大了，弟弟妹妹都还在上学读书，也没办法照顾父母，他要回老家尽孝，而我家庭条件优越，不可能跟着他回老家吃苦受累，还要承担那么大的经济压力——所以他跟我提分手，非常干脆果断地……说走就走了。”
    程旭渊静静听着她讲述过往，非常认真地点评了句：“那我倒是能理解他的想法。”
    俞乔转头看着他。
    他连忙解释：“我不是替他辩解，我是觉得……他家里如果真的条件很差，分手是对你的保护。不然怎么办？你跟他回老家，还没结婚就开始帮着照顾他父母吗？他还有弟弟妹妹，家庭人口越多，相处起来就越麻烦，你背井离乡的，孤零零一人，他那么大一家子，要是有什么矛盾冲突，你肯定是弱势一方啊。”
    俞乔笑了笑，说了句题外话，“你这不是话挺多嘛……”
    “哎，我就是……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帮着男人讲话，但这是事实——”
    “算了，不说这个了，影响心情。”俞乔不想听事实，也不想听管羿的无奈，索性结束话题。
    在她看来，当时并不是只有分手这条路。
    管羿要回家照顾父母她可以理解，两人能暂时异地啊，先维持着，也许他们的爱情能跨越距离的阻碍，最终还是能走到一起呢。
    就算不能，那起码也努力过，最后分开也是缘尽于此，双方都无遗憾。
    可他从提分手到收拾东西走人，就短短几天时间，之后杳无音讯。
    她一开始没换手机号的，是发现自己意外怀孕后，跟家里闹掰了，独自出来闯荡后才换了手机号。
    那两个多月的时间，管羿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轰轰烈烈缠缠绵绵地爱了几年，分手后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刀两断，干干净净——以至于让她怀疑，对方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若爱过，是如何做到收放自如，毫不留恋的。
    所以俞乔才恨，而且这份恨没有随着时间消亡，反倒越积越深。
    现在七年过去，因为偶遇才重新纠缠起来，同样是“被迫”出现的，这样不主动、随遇而安的感情，她怎么敢再次接受？
    心情不好，俞乔也没了吃饭的心思，静静地沉默了会儿，她报了个小区地名，让程旭渊送她回家。
    到了小区门口，俞乔下车，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害你饿肚子到现在。”
    “没什么，我等会儿随便去吃点。”程旭渊看着她的脸色，有点小心翼翼，“我刚才说的那些，你没生气吧？我也不是说劝你们合好之类的，只是觉得如果两人都没放下，那不如再试试。而且，楠楠是他的孩子吧？上次你说楠楠才六岁，我就觉得奇怪，个子太高了！如果她父亲是管总，那就说得过去了。”
    俞乔下车站定，笑了笑丢出一句：“你今晚话真多，跟前几天判若两人。”
    “姐，你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谢谢……”俞乔拍上车门，对他摆摆手，转身入了小区。
    程旭渊的车离开没多久，一辆尊贵的迈巴赫缓缓驶停在小区门口。
    管羿看着小区大门，思忖良久，最终没有开车进去，而是取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从两人重逢以来，他一直没有暗地里调查过俞乔现在的真实情况。
    他觉得未经允许调查别人的隐私，很不道德，可现在，见俞乔谎话连篇，明显是瞒着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终于还是逼他走上这不道德的路径。
    ————
    俞乔被管羿的纠缠弄出了阴影，每天早上到了公司楼下，都要在车里往外侦查一番，看看那家伙是不是又来守着。
    发现他不在，她才敢推门下车。
    如此三天，没再看到管羿出现，她以为这家伙是放弃了。
    用不上程旭渊的时候，她没联系对方。
    虽然这小伙子确实不错，可她拖着孩子的确不能霍霍人家。
    就算他不在乎，若两人交往下去，他的家人得知肯定也会反对。
    她脑子很清醒，一段感情该不该开始，早早就权衡好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精力。
    倒是程旭渊时不时主动跟她联系，下班还跑过来找她吃晚饭。
    “各开各车，吃完饭我得回家陪孩子，你自己玩儿吧。”俞乔不管他是什么心思，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
    到了吃饭的地方，俞乔看着面前的大男孩。
    程旭渊取了新配的眼镜，那金丝边眼镜往鼻梁上一架，顿时有了点禁欲系那味儿，气质又添几分。
    程旭渊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推了推眼镜腼腆地笑：“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俞乔突然问：“有没有女孩子追你？或者故意找机会跟你搭讪？”
    程旭渊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吧，我们部门女生少，倒是外出时，遇到女生搭讪的，可我又不认识……”
    “傻子！不认识也可以加好友聊聊啊，谁是天生就认识的？”
    “我……”程旭渊又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地道，“可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要是随随便便添加，跟人家聊天，算是欺骗感情吧？”
    “不啊错，你还算有底线有原则。”俞乔夸赞了句，心想某人怎么就没原则呢。
    脚踏两条船，还给她画饼！
    想想就气愤！
    吃完饭，俞乔开车回到小区已经快九点了。
    保姆打来电话，问她回来没，她一边接电话一边下车，刚跟保姆通话结束，刷了门禁准备进去，身后传来声音：“俞乔。”
    她倏地回头，看到朝她走来的男人，脸色惊讶，眸光心虚又愤怒。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跟踪我还是暗中调查过？”俞乔声音发紧，心跳慌乱，说完话，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