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她的确很久没有回去看傅爷爷了。
    每回去江城，要么是去小南阁看看那些小孩，要么就是去探望身子一日虚弱一日的师弟。
    这世上最叫人无力的，就是岁月不可逆。
    无论是看着曾经鲜活的人消失在自己面前，又或者是看着原本硬朗健康的人虚弱得只能倚靠轮椅，都容易让人生出十足的无力感。
    岁月无情。
    同样呈现在另一个方面。
    也许许多年之后，他们便不记得自己曾经为某个人难过，为这种逝去的无力感而难过。
    在提及时，明明当时还难过得要死要活，到最后只是神色淡淡。
    就好比姜予安此刻。
    她尤记得当初傅爷爷去世时她有多难过。
    自然不是因为自己失去了靠山。
    单单因为他是那时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是群狼环伺，还在对她安排好一切，付诸真心的人。
    哪怕其中多多少少夹杂着些许私心，可那时的她却十分感激。
    可现在……她回江城时竟然都忘了去祭拜。
    姜予安都觉得自己丧良心。
    可着实……再想不起来当时难过得要死的心情。
    岁月会磨灭一切。
    她忽然就想起闲暇时看过的一些小说，男主在失去女主之后痛不欲生，他失去了爱情，女主失去了生命。
    现在想想，也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在当时还因为结局流了眼泪，哭得稀里哗啦，在想作者怎么那么狠心，不安排一个和好的结局。
    但小说就是小说，放在现实中的话，恐怕在不久的将来，男主就会忘记死亡的女主，在富有的生活里又找到新的妻子，安然度过一生。
    就好比她这没良心的——
    在父母兄长的宠爱下，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位对自己好的爷爷；
    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之下，好像有点不记得那个葬身于深山，因她而死的恶人。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找到一个与她同频的男士，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后生下自己的孩子。
    此后，将过着与这世上大多数人差不多的生活。
    忘掉此前种种。
    无论是已经消逝的，又或者是如面前这样，有过交集，此后应该不会再多联系的。
    姜予安抬起眸，朝着略带颓然的傅北行看过去，嗓音轻缓。
    “谢谢傅总的提醒，等哪天我去江城，想起来的时候会去拜访傅爷爷。你……还有其他事情么？”
    她不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潮海市；
    甚至连江城，如今用的也是‘去’，而不是‘回’，态度已经显然。
    明明是早已经知道的结果，傅北行心中还是生出些许年失落。
    他垂下眼，周身萦绕着难过的情绪，像是破碎的泥人，一碰就轰然倒塌。
    他没接姜予安的话，像在自言自语。
    “安安，我母亲昨晚去世了。”
    “……”
    姜予安张了张嘴，有些错愕，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她才溢出单调的两个字。
    “节哀。”
    傅北行轻轻嗤了声，“说什么节哀，她当年差点害死你，她罪有应得。而我……自看透她之后，也再没把她当过母亲。”
    “……”
    “只是这些年，身边熟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她这一走，我好像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
    “安安，你说这是不是就算我的报应呢？”
    辜负真心的人，最终便是这样的下场。
    回头望去，身边再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