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阳的心里很不得劲。
    在办公室里郁郁地坐了一下午，伍宇轩进去为他重新泡了一杯黄金芽，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正要离开，秦舞阳忽然问道：“小伍，坐，跟我聊聊天。”
    伍宇轩放下手里的活儿，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秦舞阳点了根烟，把烟盒直接扔给了伍宇轩，抽了几口才问了一句话：“小伍，来市里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伍宇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忙。”
    “你爸没怪我吧？”
    “那倒没有，他让我好好跟你学习呢。”
    秦舞阳笑了笑，弹了弹烟灰首：“跟着我觉不觉得累？”
    伍宇轩身为秦舞阳的秘书，做的可不仅仅是秘书的事，他完全就是秦舞阳的另一双眼睛，又怎么可能不累？
    伍宇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累，但很充实，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还有呢？”
    伍宇轩犹豫了一下，道：“秦书记，其实不仅仅是别人怕你，我觉得纪委内部也挺怕你的。”
    秦舞阳不由一愣，他并没有留意这些，他的精力都放在了办案上面了，听伍宇轩这么一说，奇怪道：“怕？为什么怕？”
    “可能是纪委工作本身的特点吧。”伍宇轩笑了笑。
    “言不由衷了吧？”秦舞阳笑道，“是不是不少人认为我就是一个专门找碴的人？”
    伍宇轩挠了挠脑袋道：“其实换了别人做纪委书记，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怎么有走了个狼来了个虎的说法呢。不过，秦书记，有件事我不是太理解。”
    “你说。”
    “自从我工作开始，不知道见到了多少腐.败的人和事，区别就在于大小而已，犯在你手上被拿下的数不胜数，我忽然有点看不清了，这些人能抓得完吗？”伍宇轩有些迷茫，“我们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发展还是反腐？如果离开这个位置，又应该做些什么？”
    秦舞阳抽了口烟道：“我能感觉到你的疑惑，我告诉你，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咱们干的就是执纪监督问责的事情，如果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那还能干别的事情吗？上头说，反腐永远在路上，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无愧于心，至于褒贬，由得别人去说吧。”
    伍宇轩琢磨了好一阵子，心头似有所悟：“我爸让我别太得罪人，可是纪检工作本身就是得罪人的活，又怎么可能不得罪人？”
    秦舞阳就笑：“你不干纪检工作就不得罪人了？想做个老好人，最终就是谁都不买你的账。”
    伍宇轩笑了笑：“我明白。”
    秦舞阳掐灭烟头，起身道：“走，去趟医院。”
    厉锋还没有醒，邱意浓不在，一个护工正在为厉锋进行按摩。
    秦舞阳问了医生厉锋的情况，医生的话一点都不婉转，他说厉锋现在的情况算是比较理想的了，但能不能醒过来就很难说了，虽然医学上从来不缺少奇迹，但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那就是很难发生。
    秦舞阳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就见高明远进了来。
    见秦舞阳在，高明远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秦舞阳点了点头：“看厉锋？”
    “人是毁在我手里的，我除了每天来看看他，什么都做不了。”高明远很是愧疚，如果当初自己的方案能够再完善一些，或许厉锋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邵玉楼落马后，厉锋的身份才在公安局公开，虽然被评了个个人二等功，可那又怎么样？自己丢下娇妻沉睡不醒，就是特等功又能如何？
    秦舞阳叹了口气道：“高局，你也别太自责了，当时那个政治环境，确实不允许你给他太多的助力。那天我打了你，你没怪我吧？”
    高明远苦笑了一声：“如果厉锋能醒，我就是被再打一顿都没关系。”
    “我倒是想现在就动手呢。”秦舞阳的一声调侃却是让二人的心头更是沉重。
    一阵沉默之后，秦舞阳随口问了一句：“邵玉楼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估计至少还得有几个月，他的事情太多了，虽然已经交待了，但需要一件件地去核实，要耗太大的精力。”
    “确实辛苦，对了，假酒案怎么样了？”
    “这是一条产业链，不过案情比较简单，已经移交给春阳警方去办了。”
    秦舞阳也只是没话找话地提上几句，见有些尬聊，索性结束了话题。
    取了车，刚出医院，秦舞阳就看到邱意浓从一辆奔驰车的副驾驶上下了来，开车的是个中年人，秦舞阳也没有想太多，推开车门下了来，叫了一声：“小邱？”
    邱意浓一见是秦舞阳，不由一愣，眼神就有些慌乱，迎上来道：“秦书记。”
    秦舞阳的目光从奔驰车上抽了回来，道：“我刚刚从医院回来。”
    邱意浓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道：“谢谢秦书记。”
    秦舞阳感觉到邱意浓态度上的冷淡，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厉锋会醒过来的。”
    “托秦书记吉言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邱意浓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看着邱意浓的背影，秦舞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在厉锋恢复这件事情上，秦舞阳也是绞尽脑汁，春节的时候联系了一些国外恢复的专业团队，但对方只是建议等待，因为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能够帮助人恢复清醒。
    邱意浓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厉锋，真的很辛苦。
    一直等到邱意浓的身影消失在医院里，秦舞阳这才收回目光，这时，奔驰车主的车窗缓缓升了起来，秦舞阳莫名其妙地觉得那中年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有那么一丝——敌意。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牌，洛马河本地的，绝尘而去。
    工作上的郁结和厉锋的长睡不醒，让秦舞阳的心头沉甸甸的，下午，他打了个电话给薛千娇，约好了去大富豪见面，他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倾听自己，薛千娇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