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标。”华江很是斯文，显得有些无辜，“领导啊，你们城管局的领导真是太厉害了，硬是把价压了一个百分点啊，这一单生意，我是亏了，小赚一点，连工人工资都不够发的啊。”
    华江很详细地说了当时的情况，由于省文创测评组测评在即，所以城管局陈局长和副局长王海涛以及财务科科长毛彩虹一起议了这个标，华江开价一点九亿，但最终的成交价是一点五亿多一点。
    薛至善看了谈话笔录之后，脸上浮起一抹嘲讽之色：“这还替财政省钱了？”
    次日一早，调查组从城管局调取了当时议标的资料，手续很完善。
    外围的调查取证结束，薛至善亲自跟陈兆虎谈话，不过并不是在谈话室，而是在薛至善的办公室里。
    陈兆虎笑嘻嘻地坐了下来：“薛书记，您这儿可不敢多来，到纪委喝茶，太吓人了。”
    “没违纪违规，你怕什么？”薛至善推了推眼镜，“既然陈局长有忌讳，那我就不兜圈子了，说说垃圾桶采购和垃圾分类亭工程的事情吧。”
    陈兆虎侃侃而谈道：“文创测评在即，很多硬件设施还不到位，市双月评的时候指出城区和乡镇的垃圾桶普遍老旧，另外还要建垃圾分类亭，上头发话，我可不敢不动，本来我是想招标来着的，但是时间太紧了，等走完招标程序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就采取了议标的方式，怎么？有问题吗？”
    薛至善淡淡道：“知道为什么采购、工程需要招标吗？”
    陈兆虎笑着道：“薛书记，你就别考我了。”
    “就是为了公开公平公正。”薛至善板着脸道，“你一句时间紧，就可以违反规定了？”
    陈兆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时间确实紧嘛。薛书记，照您这个意思，我不招标，是违规，要被处理，招标耽误时间，影响到文创测评结果，一样要被处理，合着我里里外外都不是人是吧？”
    “议标的决定是谁做的？”薛至善忽然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
    按照常规，如果真是时间比较紧急这种特殊情况的话，是要向主要领导汇报并且征得同意的，而不是他自己擅自决定的，这个问题立马把陈兆虎给问住了。
    “我……向黄县长汇报过。”
    黄县长叫黄友德，非常委，文明城市创建工作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
    “黄县长怎么说？”
    “黄县长让我看着办。”陈兆虎道，“我的理解就是可以这么操作。”
    薛至善有点麻头皮了，这事牵扯到一位与自己平组的副县级领导，那就有些不好办了，不过转念一想，秦舞阳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深挖吗？
    “好，那今天就先谈到这儿。”薛至善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来，说到底，还是需要书证来说话，光靠谈话，一般人可能扛不住，但陈兆虎显然有恃无恐。
    离开薛至善的办公室，经过垃圾桶的时候，陈兆虎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什么东西？能拿老子怎么样？咬我啊。”
    薛至善在办公室坐了一阵，把纪委常委、一室主任、调查组组长魏虎叫了进来。
    魏虎个子不高，身材壮实，一见薛至善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顺利，笑着道：“薛书记，有状况？”
    “意料之中，没有谁会轻易就范承认错误。”薛至善道，“现在事情有点儿棘手，你这头老虎能不能拿下那头老虎，我很期待啊。”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魏虎话里有话道。
    “伤不到你。”薛至善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秦书记不是说着玩玩。”
    魏虎低头琢磨了一下，道：“薛书记，我看这事你还得给秦书记加点火，把真金给炼出来。”
    薛至善看了魏虎一眼，指了指他的大脑袋：“你是不是有路子了？”
    魏虎嘿嘿一笑：“我这个路子，查下去可能就不是涉及到违反招标规定这么简单了，所以才要炼个金，如果是假金，那意思意思就得了，定个责太简单了，要是真金，那我就要真去跟那只老虎比比谁的牙更利了。”
    薛至善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秦舞阳，说要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秦舞阳说他在外面，正在往回走，半个小时左右到。
    半小时后，薛至善进了秦舞阳的办公室。
    还没开口，秦舞阳就笑了：“遇到问题了？”
    “我就是属乌鸦的，报忧不报喜。”薛至善把陈兆虎的话汇报了一下，道，“黄县长那边我不是太方便问，有点儿卡壳了。”
    秦舞阳看了薛至善一眼，一边给杯子里倒水一边道：“你跟我还玩心眼儿呢？你那边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涉及到县级层面的，我来，我只有一个要求，事实！”
    “懂了。那我现在就去办。”薛至善像是拿到了圣旨，匆匆地出了去。
    秦舞阳考虑了一下，抓起电话：“老罗，通知一下黄友德来我办公室。”
    黄友德正上着火呢，常委会上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看秦舞阳的架势，他心里还是比较抖乎的，暗骂陈兆虎这个王八蛋，仗着沙正东的关系胡来，现在好了，火要烧到自己头上来了，如果陈兆虎真被定了性，那自己这个分管领导估计也要受牵连。
    一接到电话，听说秦舞阳让他过去一趟，心就悬了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舞阳没有他想像中那样像只怒目金刚，反而是和风细雨：“友德县长，你应该知道了吧？”
    黄友德心虚道：“我知道。”
    “陈兆虎说，不招标而采取议标的方式，事先向你汇报过，有没有这回事？”
    黄友德当场就表态了：“秦书记，事情是这样的，当初陈兆虎确实向我汇报过，说时间紧，任务急，走招标程序怕时间来不及，我当时的意见是，尽量走招标程序，让陈兆虎跟招标中心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插个队什么的，后来他向我汇报说，招标中心那边不好插队，我让他再想想办法。后来，他也没再跟我汇报这事，我别的工作也忙，就把这事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