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捎不走的记忆
父亲的收音机
在上个世纪的70年代初,收音机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奢侈品。而对于生活在我们那个小山村的农民来说,更是稀罕玩意儿。我记得那时在城里工作的父亲自己组装的一台收音机,给家人和周围的邻居带来了许多的欢乐。
父亲从年轻时就手很巧。为了组装收音机,父亲看了很多关于无线电的书,在城里也跑了许多家商店,买来了线路板、晶体管、三集管、喇叭什么的。外壳是用三合板钉成的,中间挖一个圆形的孔,蒙上一块窗纱,喇叭就按在后面。父亲在外壳上涂上橘红色的油漆后,一台象模象样的收者机便“诞生”了。装上电池,打开开关,美妙神奇的声音就从里面发出来。
我那时的农村老家特别的贫穷,信息也特别的闭塞,收音机很少人有。父亲组装的收音机一时间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山村引起了轰动。邻居家的大爷、大伯、大娘、大婶,还有我的一些小伙伴们,晚上一有闲暇就跑到我家听戏匣子说话唱歌,他们都管收音机叫戏匣子。每到这时,父亲总是很得意地把收音机摆到方桌上,很熟练的打开开关。记得大人们最愿意听的是吕剧,一有这样的节目,就听的如醉如痴,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却兴趣不大。那时,我和小伙伴们对砖头大的戏匣子能唱戏大惑不解,常常绕到收音机的背面,看是不是里面藏着人。有时还想,要是像电影一样能够看见人就好了。
父亲的收音机给我的童年带来了许多的乐趣。尤其是过春节的时候,一边听收音机里的演唱,一边在灶台边帮忙添柴烧火,一家人有说有笑,过年的味儿特别浓,那种温馨的感觉,到现在都忘不了。
母亲的咸菜缸
我儿时的记忆里,老家的西屋门前有一个很大的淹咸菜的缸,上面有一个铁皮做成的盖,防止雨水滴到里面。在童年和少年时代,我是吃着缸里的咸菜长大的。
每到秋天,母亲把从生产队里分得疙瘩、萝卜,还有辣椒什么的,用清水洗净,满满的放一缸,然后倒进浸好的盐水。过上半月或者20天就能捞着吃了。那时候,咸菜是每天一日三餐少不了的东西。母亲曾固执的认为,那家要是没有咸菜缸,就不是过日子的人家。那时,在我们老家,家家都有一个很大的咸菜缸。庄稼人的日子就是用盐泡出来的。
后来,我到城里读中学的时,每到周末回去,母亲总是把一个疙瘩咸菜切成丝,拌上葱花,加上油在锅里炒了,香喷喷的,放到一个很大的瓶子里。我带到学校,每顿吃一点,省了一个星期的菜金。读中专时,学校的伙食里,每天的早晨和晚上,都是一块疙瘩咸菜,据说是一分钱,两年中几乎天天如此。再后来,参加了工作,咸菜就吃的少了。
这几年,鱼和肉人们吃多了,有些腻了,就想念起了咸菜。于是,在大酒店的餐桌上堂而皇之的摆上了咸菜,有时还十分抢手;送礼时要带上咸菜,有时还是重要人物。也许,咸菜是平淡的,就像百姓的生活,很少浪漫,很少奢华,但却是真实的。一个人,平庸与伟大,高贵与低贱,精彩与无奈,有时也像咸菜,让人难以说清楚。
家里的大白菜
上个世纪70年代,还是集体化的时候。那时,我们生产队的白菜地,是在村西坡靠近河边的一块比较平展的田地里。不远处,有一眼深井,是全村人取水的地方。入秋以后,地里的白菜一天天长大。我放学后到坡上打猪草,都要经过这片白菜地。站在白菜地边,望着一行行整齐的白菜,闻着周围潮润清雅的味道,觉得十分惬意。听队里人说,经过初冬的霜冻之后,大白菜便可以收获了。
到了小雪这天,记得好象总是飘着淡淡的雪花。白菜地里人仰马翻,队里的男人女人,有的拔白菜,有的分白菜,忙的不亦乐乎。小孩子也来凑热闹,在地里乱窜。傍晚时分,我帮母亲把分得的白菜弄到家中,堆在北屋里的一个角落。此时,屋里的火炉子烧的正旺,发出呼呼的声响。我不时地对堆在屋角的白菜瞟上一眼,心里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就像蚂蚁在冬天到来之前往自己的洞穴里储存足够吃到春回大地时的食物一样,感到这个冬天我们吃的菜算是有了。
以后几天,太阳好的时候,我们就把白菜搬出来晒,反反复复好几天,晒到最外一层白菜帮子有些干枯,就可以实落落地存起来在冬天里慢慢享用了。而收过白菜地,往往会留下许多白菜叶子,经太阳一晒,就萎缩了。母亲叫我们拾回家,就变成了家畜嘴里的美味。
接下来的日子,白菜成了家里饭桌上的主菜。炒着吃,炖着吃,白菜心凉拌着吃,白菜根削皮后生着吃。大年夜的饺子都是猪肉白菜馅。母亲说,大年夜吃白菜馅饺子,为的是来年耳边素净。现在想来,那除了是穷人的自我安慰外,更多的还是母亲把白菜当成了一种美好心愿的寄托。
后来进了城、成了家,机关里每到冬天都要到农村集体拉一车大白菜,分到各家各户。随着大棚菜的出现,黄瓜、西红柿等许多夏天的蔬菜,新鲜的摆在寒冬的柜台上。不知从什么时候,人们渐渐地远离了大白菜。如今白菜见得最多的只有在火锅店里。
不过,我对大白菜还是情有独钟。我觉得,平常、清淡、自然,是大白菜的本色,也是人们生活的底色,就像我每天日子一样。清水白菜,无滋无味,实则容纳了千滋百味。正如生活,走出平淡,绚烂过,浓烈过,复归于平淡。这滋味,便是人生的真味了。